018 蛇蝎美人
“怎么会,怎么会呢?”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青衣太监瞬间傻了眼,慌慌张张蹲下身子在断玉中翻拣,全然不顾被碎片划伤手指,鲜血淋漓:“魏公公说镯子里有东西的,魏公公说镯子里有东西的……” “既然如此,还不滚出信王府?”信王口气一松,挺起身子大声呵斥太监,“本王明日便要上朝,看你这阉货该如何死!” “蠢东西,没有证据,你不会自己造一个么?”微微的叹息声在门口响起,长平身子一僵,睁大眼睛看着魏忠贤背负双手,缓步跨过门槛。他的右手莹白,如玉同色,缓缓地从百鸟逐日的长袖中伸出,轻轻一弹,珍珠大小的一丸纸团落在断玉的横截面上,两次撞击,砸出对称的微凹的孔洞:“曹四,明儿早朝的时候,把这纸条交给皇上。” “是!”青衣太监狂喜的,满面佩服和仰慕,从玉渣中捡起纸团,手一拢收入袖中。 魏忠贤微微勾起嘴唇,向着长平伸出手:“小郡主,请跟咱家走一遭罢?” 长平从魏忠贤进门,一直处于呆愣状态,她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太监居然张狂自此,连谋反的证据都能随意捏造! “谁会相信,四岁的孩子会谋反!?”信王悲愤至极,张开双手拦在长平面前,“要抓本王的女儿,先看本王允不允许!” 魏忠贤摇摇头,啧啧出声,满脸都是不忍和真诚的劝诫:“逆党之女,自然也是逆党,王爷莫不是忘了左氏满门谋逆罢?切不要被jian人迷惑啊!” 左氏灭门的惨案,三年前的一场血腥追杀,信王的爱妻死在魏忠贤手中,求告皇上却被置之罔闻。三年来信王一直闭门不出,他满心的仇恨无法报复,而如今仇人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走上门来,还要欺辱他的女儿——信王眼前几乎崩起一团血雾,神色凄厉,若不是被王承恩死力拽着,他就要冲上来和魏忠贤动手:“魏忠贤,你个狗奴才,本王以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有朝一日必叫你碎尸万段,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奴婢等着这一天。”魏忠贤低眉垂目,应了一声,须臾又提高声音:“来人那,信王爷因悲愤长平郡主的倒行逆施,昏倒在床,不省人事,今后就不必出府,着人好好照顾罢。” “是,魏公公。”应声而上的几名东厂太监,孔武有力的双臂架住信王,信王强力挣扎着,大吼大叫着,被其中一人一记手刀,软绵绵昏倒在地,被当先两人拖走。王承恩不用人拖,早就吓软了双腿,一路小声叫着信王的名字,跟着追出去了,连看都顾不上看长平一眼。 屋内,除了魏忠贤带来的东厂和锦衣卫好手,只剩下长平、飘羽,和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柳生。飘羽看一眼长平,咬咬嘴唇,右手握住剑柄,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魏公公,本宫想和你做笔交易。”长平伸手按住飘羽的右手,轻轻的,但是很坚决地示意他将剑柄按下,在飘羽明显的不赞同的眼神中,慢慢走到魏忠贤身边,示意他低下头来:“你知道了?” 长平只说了四个字,但他相信魏忠贤听得懂,目光所及是魏忠贤近乎完美的侧脸,薄薄的嘴唇轻勾,头几乎不可见的轻点了点。 “你说,我如果把这件事,在这里大声说出来,会怎样?”——天启帝药石枉治,只有半年寿命——这会在朝政中引起多大的动荡?而唯一靠山是天启帝的魏忠贤,又该如何自处?长平有些快意的,看见魏忠贤的眉毛动了动,头偏过来,狭长的双眸中妩媚如水,暧昧而微痒的气息,在她耳垂边吐息:“那小郡主希望咱家怎么做?” “带你的手下离开,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日后本宫可保你不死。”长平下意识的抖了抖耳朵,偏离魏忠贤的脸,语气认真的承诺。——天启帝无嗣,信王是顺位的继承人,她今日这个承诺,日后必然有用得到之处。 “可是小郡主,咱家现在就可以让你消失,让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消失。魏忠贤狭长的眼眸中,闪着无情的冷光,在周围人的脸上一一划过,他身上逼人的气场向四周发散开来,如毒蛇般冷腻的气息,死死掐住在场每一个人的咽喉,长平瞬间就感到呼吸困难,被迫张开嘴,大口呼吸着。 “所以你看,小郡主,你的威胁没有任何效用啊。”魏忠贤低下头,双眸中水光潋滟,语气极为亲昵,抬手拍拍长平的脸。在长平身后,飘羽噗通一声半跪在地上,右手捂着心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这个人,这般狠毒又这般强大,长平绝望的想到,她几乎没有半点胜算能够解决掉他,而他目光中蕴含的怨毒和疯狂,更是让长平心底冰凉一片。死亡,在三年来第二次如此迫切的和自己接近。
怎么办,怎么办?无数念头飞旋着,却没有一个能救得了她的命,长平呆呆站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魏忠贤突然又笑了,他的眸光妩媚妖艳,如盛开在暗夜中剧毒的罂粟:“怎么办,现在咱家又不想让你死了。小郡主,跟咱家回府罢,酒菜可是早就备下了,一直等着郡主呢。” “魏公公,等一等!”飘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长平近乎感恩的,扭头注视着他大踏步走上前来,嘴角还带着未拭尽的鲜血。少年人的目光,虽然有些恐惧,但还是迎面向上,坚定不移的对准了魏忠贤的目光,声音清朗坚定:“在下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亲卫,魏公公若要带走郡主,属下定要随行。” 魏忠贤的目光,如琉璃般的色泽转动,良久,轻笑一声:“好个忠心的奴才。”他袖袍一扬,冰蓝色的光芒在他指尖闪现——是那将信王妃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长针!长平的身体下意识一抖,只见长针悄无声息地插入飘羽的肩胛,直没入顶端。 飘羽的面色先是刹那间雪白如纸,而后殷红如血,瞬息变幻三次,身躯剧烈的抖动着,豆大的汗珠从他面颊上滑下,他身体摇晃了晃,单手抓着凳子,勉强站住身体。 “袁侍卫觉得如何,如何身子撑不住,不要勉强。”魏忠贤笑得一脸温柔,俯身下来,将长平抱在怀中,他冰冷如毒蛇般的气息覆盖了长平,她僵硬地缩在魏忠贤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你怕我的青玉针。”魏忠贤的声音,在长平耳畔如恶魔般响起,“三年前,你就见识过它,对不对?” 长平此惊非同小可,猛然抬头,却正对着魏忠贤眼中洞悉一切的目光,他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横在唇边,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封了信王府。”魏忠贤抱着长平,悠然在离开王府大门,飘羽吃力的,近乎虚脱的跟在她身后,长平紧紧攥着手心,近乎绝望的,看着她居住了三年的家门缓缓关闭,金盔银甲的卫士,手执长枪,将王府密密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