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香蕈亲事1
“我家，我家就剩几天的粮了，本来就指着这一季的粮食。如今估计要去要饭了。”刘香蕈自嘲的笑笑。 “我过几天去我娘家看看，我娘家在深山里，想必能躲过这次灾祸。若是有余粮，我便借了来，好歹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赵吴氏虽是这么说，可是却也带着一丝不自信。 刘香蕈明白她的难处，道：“嫂子，借粮不是小事，我家六口人，吃起粮食来，那可是个无底洞。况且，我家田少，即便是收成好，除去粮税一年也余不下什么粮食，真要还起来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你若是为了我向娘家借了粮，到时候我家还不出，不是让你落了埋怨？这样不成的。” “可是。。。”赵吴氏还想说什么，可是却很无力，刘香蕈说的都在理。 “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爹娘已经再想办法了，日子总会过下去的，嫂子别担心。”刘香蕈叫她别担心，可是自己一颗心一直提着落不下来。 刘香蕈和赵吴氏说了几句就在刘赵氏的叫骂声中牵着弟弟家去了，看刘赵氏充满火药味就知道，借粮未果。 接下去几天，家里都是低气压，压的人喘不过气，家里的伙食越发的差了，一天只吃两顿，这就算了，每次的碗里只有寥寥几粒米，连地瓜丝也只有几根而已。 老刘头就知道埋头去地里，空了就埋头抽土烟，一句话也没有，许是认命了。而刘赵氏每天都是顶着猪头脸，早出晚归，每次归来后脸色都是极差，然后开始骂王小妹。 王小妹一被骂就低着头偷偷的摸眼泪。不是她不想帮家里，是她娘家死都不肯借粮，上次被刘赵氏赶回娘家讨粮，回到娘家被她老娘一阵好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晚就被赶出娘家。只有大哥出来安慰她，说到借粮，大哥也是没应下，王小妹也知道，家里的钥匙都在娘的手里，即便是哥哥也没办法。自此，刘赵氏就没再给她好脸色。刘有寿也在为粮食着急上火，便也顾不上王小妹。 阿禄看家里这样，也没心思去三爷爷那里，可是刘香蕈却觉得阿禄即使在家里也是于事无补，硬赶着他去。 家里是这样，整个村子也是，整日为粮食忙忙碌碌。 这天，刘赵氏一反往日的阴郁，一回来就眉开眼笑，把老刘头拉进房里嘀咕起来。不一会儿传出老刘头的怒吼声，接着便是刘赵氏的哭诉声，在刘赵氏的哭诉中，老刘头平静下来，只坐着不断地抽着土烟。 刘香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第二天一早，老刘头夫妻俩吃过早饭就一同出了门，到了中午才回来，还抗回来四袋稻米。 刘香蕈终于忍不住问道：“爹，这是哪儿来的稻米？”虽然自己已经猜到，可是还是忍不住问。 老刘头避开她的眼神，佝偻着腰坐在小杌子上，又从腰间抽出烟杆点上狠狠的抽了几口，才说道：“你娘给你找了门亲事，就是隔了两个山头的李家村的李二狗。你收拾收拾东西，过几天，我送你过去。” “爹，我才十一岁，成什么亲，是被卖去做童养媳吗？你直说就是了。”刘香蕈不由的拔高了声音。 老刘头没有说话，只是烦躁的敲掉烟灰，又重新装上，吸了起来，最近他是天天烟不离手。 刚藏好粮食的刘赵氏听见了，瞪着眼说道：“你嚷嚷什么？家里都没吃的了，把你送卖去李家，不仅你能活命，咋们一家也有吃的了，也能活命，这有什么不好。” 对，说的没错，这样才能活命，可是刘香蕈想到要把自己卖了做童养媳，就恶心不已，可是又能如何？只要男方不是特别差，就认命吧，刘香蕈这样想着。 “好，那娘你告诉我，李二狗人怎么样？”刘香蕈问道。 “这个，李二狗好着呢。就是有点憨。”刘赵氏眼神闪烁，一向骂人甚是利索的她此时竟然有些舌头打结。 刘香蕈暗道不好，看来这个李二狗可不止是有点憨。想着从刘赵氏这里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便直接转身就出了门。 刘香蕈轻车熟路的来到赵嫂子家。 “什么？李二狗？这。。。你爹娘也忒糊涂了。”刘香蕈将事情大致一说，赵吴氏就着急上了。 “嫂子知道这个李二狗？”刘香蕈问道。 “哎，本来也是不知道，前几日听大河说了个笑话，这笑话说的就是这个李二狗。当时还笑说世上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可怜你还要嫁给她。。。这真是。。。哎。”赵吴氏说到这儿顿时就红了眼眶。 刘香蕈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更是着急：“嫂子，你别哭，说说这李二狗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吴氏拿袖子抹了抹眼，才道：“这个李二狗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你说傻就傻，只要家里人说话他会听那也就罢了，可他倒好，只因从小跟着他隔壁的一个哥哥玩的好，对他的话是深信不疑。有一次他问他爹讨钱说要买零嘴吃，他爹没给他，他就跑去他隔壁哥哥的那里去说了，他邻家哥哥也未当回事，只是随口说了句‘你爹不给，你这么生气，那干脆把他毒死好了’是正常人都知道这只是句胡话，可那李二狗却当真了，当晚就把毒药下在了粥里，好在他爹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对，才没酿成大祸。他爹气的把他吊起来打了一顿，可毕竟是他的独子，也下不了狠手。你说你爹娘把你嫁给这样的人。。。这真是糊涂啊！” 刘香蕈惊呆了，竟然有这么极品的一个人，更惊呆的是她的爹娘刘赵氏竟然也同意这门亲事。和那样的傻子过一辈子，还真不如出去要饭，若是上天怜悯自己还能混个日子，若是上天无眼，不过就一条命罢了，只盼着重新投胎回到21世纪。刘香蕈想到这儿便红了眼眶，如果她没有前世的记忆也许还能勉强自己接受现实，逆来顺受，听从爹娘的安排，但是现在她宁愿出去饿死也不愿跟个傻子过。 “嫂子，我不想跟那个傻子过，不想和他一样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更不想我以后的孩子跟他一样是个傻子。我、我宁愿出去要饭。”刘香蕈实在是没法子了。 “傻孩子，现在到处都在打仗，粮食都在当兵的手里，贫民百姓的能不饿死就不错了，还有谁那么好心施舍给你。况且，你爹娘这次把你送去当童养媳就是为了粮食，如果你出去要饭，那你一家子都要挨饿，你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赵吴氏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只能干着急。 听赵吴氏这么一说，刘香蕈想到弟弟，原先只想着自己不想嫁给李二狗宁愿出去要饭，但是如此一来家里的粮食势必要还给李二狗家，家里其他人她不放心上也就罢了，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怎么办？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刘香蕈左右为难，再也忍不住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身为女人真是命苦，赵吴氏也是感同身受，摸了摸湿润的眼眶安慰道：“快别哭了。咱们再好好想想办法。你爹娘无非是想要粮食，我明天就回娘家问问，我就说我家粮食不够，我爹娘总会答应的，到时等你们有了粮食再还也行的。” 对这个办法刘香蕈是不乐观的：“我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借的粮食总要还，可是拿我换来的粮食却不用。况且，他们早上就把粮食挑回来了。”刘香蕈已经擦干了眼泪，可是眼眶依旧红红的。 “唉，你爹娘真是。。。”赵吴氏对老刘头夫妻生起气来。赵吴氏焦躁的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刘香蕈迷茫的眼神望向窗外感叹道：“难道我真的只能嫁给傻子？” 赵吴氏闻言突然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想也没想就回道：“谁说你只能嫁傻子？” 赵吴氏说完就是一愣，随即便盯着刘香蕈看了一会儿，又歪着脖子细细想了想，突然自顾自的笑了。 这倒把刘香蕈唬了一大跳：“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像是被东西缠身，怪渗人的。 赵吴氏笑完又有些忧心不禁皱起眉来：“我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若是寻常，我说起来倒无妨，这时候说这话倒显的我趁人之危了。” “嫂子这是什么话，别人我不清楚，嫂子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嫂子只管说就是了。”她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被算计的？ 赵吴氏在刘香蕈身旁坐下，拉起她的手说道：“我上次回娘家的时候听我娘说要给我三弟找媳妇呢。你也知道，我们那个村子穷，出入村子也无道路，住的都是茅草房，但是唯独不缺吃的。你不知道，其实我们那个村子连个村子都算不上，我祖爷爷为避战祸迁到那里开荒落户，那时大唐已经没了，也就没上报到县里，连户籍都没上。” 什么？黑户？刘香蕈呆了呆。随机想通了，现在战乱，每年都死伤无数，百姓流动性也大，现在没有户口就免了赋税，过不了多久天下一统的时候势必要进行户口普查，到时候再报上去也没多大关系。便竖起耳朵仔细听赵吴氏说话。 “别人听到这种情况也就不愿往我们那里嫁。我二爷爷又放话不是性子好的，宁愿他们一辈子娶不上亲也不能要。所以我族里的那些叔伯兄弟娶亲都比较艰难。我三弟已经16了，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因着我二爷爷的话，我娘怕三弟娶不上媳妇，又会耽误下面的三个弟弟，最近已经是着急上火了。” 刘香蕈听着倒也明白了赵吴氏的意思。她三弟不就是那个给她喜糖的那个憨子？憨子总比傻子好，况且刘香蕈道也觉得他有些可爱。 “其实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娘的意思是只要出的起两宕粮食就就嫁谁，我家弟弟总比那个傻子好几百倍了。香蕈，你自己的意思呢？”她认识刘香蕈也有三年了，刘香蕈是什么性子也是一清二楚，虽然平时不怎么讲话，但是其实心里也是个有主意的，和村里的那些孩子不一样，有时说的话和想法竟会让人觉得她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刘香蕈在心里斟酌了许久方道：“你家弟弟为人忠厚，我也当然是乐意的。但是我爹娘都已经把粮食抗回来了，明天，我就要被送走了。只怕是。。。” 赵吴氏笑着拍了拍刘香蕈的手笑了笑：“不怕，只要你同意了什么都好说。我明天天未亮就起床去我娘家，定会赶在李二狗一家之前到你家。你娘是个糊涂的，但是你爹心里还是清楚的，两家一比，你爹就知道怎么选了，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子女好的。” 刘香蕈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问道：“那嫂子，大娘能看的上我吗？”刘香蕈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虽然比三年的黄毛丫头长得更端正点，却还是一脸的菜色，在村子里的同龄女里只能算个中下之姿。 赵吴氏捂嘴笑了笑：“小丫头，这么小就知道要爱漂亮了？放心，我娘她是无权决定，只要我二爷爷拍板了就行了，我二爷爷最敬重的就是识字的读书人，你跟着你家三爷爷学了那么些年学问肯定是不错的。” 刘香蕈羞涩的笑了笑，继续问道：“不用相看相看吗？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 赵吴氏想了想：“我爷爷向来是相信我的，不过，你一起去也好，让我爹娘还有爷爷相看相看，你也好瞧瞧我娘家的样子，再看你愿不愿意。” 两人约定明早丑一过便出发后，刘香蕈便家去了。 刘香蕈刚到家门口便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我不许你们把三姐卖了，我不许。”这是刘有禄的声音。 。。。。 “当初你们卖了我二姐，现在又要卖我三姐，你们是什么父母？” 接着传来“啪”的一声，刘香蕈赶紧跑进去。 刘有禄捂着左脸，却瞪着红红的眼睛很不服气的对老刘头：“明知道李二狗是个傻子，你们却还是只顾自己把女儿推进火坑。用女儿换来的粮食你们也吃的下，不觉得恶心吗？我宁愿饿死也不吃。” 刘香蕈听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值了，有这么个真心疼自己的弟弟她值了，就算是嫁给傻子她也没有怨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