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家有悍妻又如何
莫浅浅懒懒地泡在温水中,龇牙咧嘴的轻轻揉着已经泛青的手肘和膝盖。她真是亏大发了,凭白给那厮当了rou垫。犹记刚才在濯清院,当瞿书焕有些手足无措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时,她可仍僵着身子呈龟缩状俯趴在地上。幸好这厮人性尚未泯灭,将她打横抱起,送回清浅居。清浅居那群家伙见到瞿书焕,个个目光灼灼,竟无人注意到她这个伤患。春香和柳意更甚,一见瞿书焕抱着她,还很不纯洁地捂嘴偷笑。 “噫!”她重重地一掌拍向水面,扬起的水花泼湿了她挂在屏风上的衣物。 ——————————分割线———————— “顾大公子,这个冠华楼的蜜汁烧鹅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皮脆rou嫩,请公子尝尝。”她淡笑着,夹了一块最是鲜美多汁的烧鹅胸脯放入其碗中。 “多谢莫姑娘。”顾临舟嘴角噙着笑,眼眸像洒满星辉的一湾清泉。她看得微微有些痴醉。 “咳”——一声极是不满的轻咳瞬间破坏了这温馨和谐的画面。蓝衣公子面色黑如锅底,一脸嫌弃地环视周围,坐在椅子上,上身却僵直着远离桌沿:“莫姑娘,你怎带我们来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周围往来的尽是些穿着粗布短褂小袄的小贩挑夫,嘈杂不说,隐隐还有股鱼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这个所谓的冠华楼,亏它还取个如此雍容大气的名字,其实就是个陈旧粗鄙的小茶馆。想他以往出入的酒馆茶楼无一不清幽雅致,何曾屈尊至此?偏偏公子他愿跟着这丫头来,瞧着恬淡的神情竟无一丝勉强不适。 “公子可是嫌此地环境不够清雅?”一双灵动的双眸望着蓝衣公子,看他坐立不安的扭捏模样她就心情大好。 蓝衣公子看着自家公子此刻面无表情,刚才那抹淡如春风的浅笑已然消逝无踪。对莫浅浅的问话,他忽地有些局促,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也不待他回答,顾自从盘中夹起一个油汪汪、金黄酥脆的烧鹅腿,凝视着鹅腿,缓缓道:“那些门第显赫的官家贵人出入之地,膳食选材莫不是精中极品,以此做出的美味又有何稀奇。而在这样粗陋的小馆,能将最质朴简单的食材化腐朽为神奇,才是难得。” “公子请看周围,在此用膳之人多是附近靠体力活为生的贫苦人家。在劳作一天饥肠辘辘之时,能坐下好好地享用一餐饱饭,最是幸福和纯粹。而这种踏实和满足的感受,却是一些人不曾体验过的。” 此时,蓝衣公子脸上有种恍然的神情,他拿起桌上的竹筷,夹了一筷酸脆小笋,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 回神看看顾二那个呆子,他眼眸闪着亮光,正灼灼地望着她。她狡黠一笑,晃了晃筷中夹着的那个烧鹅腿:“顾二公子,看你的眼神这么有诚意,要不莫某就将这个风姿绰约、美丽动人的腿让给你可好?” “不、不用。”顾识航有些发窘的连连摆手。一旁的顾临舟也抑制不住地低声浅笑。 这时只听得一声怒叱:“刘石头你再敢跑,老娘就卸了你的腿。”莫浅浅好奇地伸直了脖子,只见一个腰间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个男人的耳朵,正破口大骂。这个妇人长的那叫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相较之下,身旁的那个男子瘦弱如柴,像个小鸡仔似的被人提溜着,足尖微点着地方,仿佛只要妇人轻轻在他手臂上一拽,他就能像个陀螺似的原地高速旋转起来。 茶楼里跑堂的小二一脸幸灾乐祸地倚靠在门边,眼中难掩兴奋的神采,嘴里啧啧啧个不停:“那个刘石头定是昨个儿又偷偷溜去倚春楼了,看他家婆娘怎个收拾他。” 那个粗壮派的妇人一手点着男人的鼻子,气愤地大骂:“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样的男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茶馆众人听了差点没一口喷出嘴里的茶水。她嘴角轻微抽搐,这位大姐真是自信啊。 紧接着那个被揪得耳朵通红的男人居然回了一句:“你要算是鲜花,那牛都不敢拉粪了。” 茶馆里的人再也没能忍住,华丽丽地“噗”一声喷出大片水雾。 即便是顾临舟这般优雅矜持的男子都笑得身形微颤。她则是连连猛拍胸口,刚才一激动,笑得有些咳喘。缓过劲儿来后,她看着那对冤家愈行愈远的身影,笑道:“莫某也曾听得一个男子惧妻如斯的故事。说一个男子平日惧内,待他妻子死后,牌位置于灵柩前。这个人想起过去自己时常被他妻子欺负,很是气愤,就再他妻子的牌位前挥动拳头。这时一阵风过,牌位似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这个男子吓了一跳,赶忙缩回了手,说‘我刚刚是在开玩笑’。”
果然,怕老婆的故事古今通用,绝对是活跃气氛的好段子。 蓝衣公子挑了挑眉,道:“娶得如此悍妇,真是家门不幸。” “既为男子,出入风月场所又有何不可。大庭广众之下辱打夫君,这名女子实是不知妇德为何物。”顾识航蹙紧眉,摇了摇头。 “嗯,顾二公子说得在理,”她也觉得当众下自己老公的面子,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若是妻子于家中照顾父母,哺育幼子,对夫君嘘寒问暖,体贴入微,那么,这位夫君是否当敬她爱她,心中有她?” “自是如此。”顾二认同地点头。 “倘若心中有妻,这位夫君是否更应在言行上洁身自好、忠于妻子,自觉规避风月之地?” “呃······”顾识航先是一时语塞,随即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字字有力地说:“识航若有幸得妻如此,定当用心呵护。” 突然发现,这三位翩翩公子此时脸上的神情较之刚才都更为严肃认真,她想了想,决定将她那个时代被社会学家视为理想婚姻的典范——钱钟书对他妻子杨绛女士的一段评价——说与他们听。只见她朱唇轻启:“我的家乡有位大家名士,他谈及自己的妻子时,有如下一段话: 第一,在遇到她以前,我从未想过成亲(结婚)的事; 第二,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后悔过娶她做妻子; 第三,也从未想过娶别的女子(女人)。” 顾临舟放在膝上的右手,微不可察地轻轻握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