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被擒
莫浅浅尚未晃过神来,忽听“嘭”一声,一条粗黑柔韧的长鞭竟穿透厚实的木板,灵蛇一般迅速缠上她的手腕,接着猛地一回缩,她被这巨大力道一抽,眼看着便要狠狠地撞上车壁,却见白影一晃,方世玉倾身上前,一手扣住她的腰间玉带,另一只手疾如闪电,当即挥剑斩断那条长鞭。 “快走!”方世玉拽起莫浅浅,扬手劈裂车帘,一跃而出。 就在他们跳出马车的那一瞬,马车便被甩来的长鞭劈得粉碎,碎屑四溅,车前的马匹受此惊吓,一旦失了束缚,嘶鸣一声便疾驰而出。 方世玉不过是个未足十二岁的少年,此刻他眸光凛冽,浑身紧绷,腾腾杀气让成年男子也不由心生胆怯。他一手牵着莫浅浅,另一只手紧握短剑,剑芒微闪,令人不寒而栗。 此番袭击莫浅浅的为四个黑衣人,个个手持长剑,目光凶狠地瞪着莫浅浅二人。 怎么会这样,三番五次遭截杀,究竟是谁始终不肯放过纪清浅?! 马车残骸旁躺着一具尸体,正是这段时日来为她驾车的小公公,他犹如破布一般被黑衣人长剑一挑,便直直向外飞去,尔后重重地跌落在地。 她呜咽一声,便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簌簌落下。依稀记得,这个个性稍显憨直的小公公每日见她出宫的时辰几近掌灯时分,担心她饿坏了,都会体贴地悄悄塞给她一两块小点心,点心虽有些粗糙,涩而无味,却仍让她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他本无过错,却因你而受累,甚至搭上性命,莫浅浅,是你害了他啊······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不但无力自保,还连累他人,世玉何其无辜,只因她一时意气用事推拒了书焕的好意,才害得自己和世玉陷入眼下这副险恶的境地······ “浅浅姐快走!”方世玉蓦地一把将她推至一旁,接着跃身上前,拼尽全力阻挡黑衣人的凌厉攻势。 “世玉!”她忽地尖叫一声向他扑去,而那扬剑直指世玉脊背的黑衣人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冲出来,竟然剑锋一转,直直劈向远处的一株垂柳,垂柳当即在狠厉的剑气下一分为二。 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搂住方世玉的腰,就在她以为此次在劫难逃之时,那毁灭式的剧痛却没有如她料想般落在自己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 她缓缓松开搂在世玉腰间的手,还未回神,却觉腰间一紧,接着人便被黑衣人甩至一旁,而道旁不知何时蹿出一辆马车,车上又跳下一位黑衣人,劈手便要去拉她。 这时方世玉腾空一跃,翻身上前,一个燕飞踢便挡开黑衣人的攻击。 另外四个黑衣人此时也冲了过来,同方世玉纠斗在一起。 她见方世玉有些体力不支,手腕处便划破的伤口也在不住突突地往外溢血,眼见着一柄长剑便要刺中他的胸口,她仿若瞬间被抽干呼吸一般,奋不顾身便覆在其身前。然而怪异的一幕又出现了,这个黑衣人在剑尖即将刺进她身体的瞬间,猛地收势,人也连连后退数步才稳住身体,嘴角隐隐逸出血丝。 她登时茅塞顿开,这几个黑衣人看似攻势凌烈,招招狠毒,其实仅是为了逼退世玉,活捉她才是目的。不过这位委托人似乎对她格外关照,不仅要求“活的”,还得“毫发无伤”,不然何以这几个人在她冲出来时便收敛杀招?! 这样一想,莫浅浅便肆无忌惮起来,随时“挺身而出”,将那几位黑衣人整得有些狼狈,更多的是气恼,却又无计可施。方世玉似乎也觉察出其中的奥妙,和莫浅浅配合得愈发默契,几个回合交手下来,黑衣人个个挂彩,面色忿然,恶狠狠地瞪着他俩。 就在莫浅浅和方世玉准备继续以此方式解决这几个家伙时,突然房顶闪过几道黑影,但听簌簌几声,竟又闪现五名横握长剑的黑衣人,各自占据一个方向,似星型剑阵一般,将他们几人尽数圈围其中。 这几个人,身着暗蓝色夜行衣,额间一点朱砂,鲜红欲滴。 霄冥阁! 莫浅浅顿觉头皮一阵发麻,想起了霄冥阁的左护法,那个喜欢艳色衣裙,画着妖冶妆容的女人。 霄冥阁的杀手,自是不会像先前那几位那般,长剑挑开一个剑花,便径直向她冲来。 眼下场面有些失控,两班人马要抢夺莫浅浅,第一批杀手似是得“毫发无伤地活捉”,故而在与世玉交手时因莫浅浅的“参合”打得畏手畏脚,但第二批人下手显然就没那么讲究了,招式狠辣,步步紧逼。 就在霄冥阁的杀手也欲生擒莫浅浅之时,第一批杀手竟然反过来保护她和方世玉,角色转换得有几分滑稽。莫浅浅无心观战,就在两批杀手拼杀得你死我活之际,一把拽紧方世玉的手就往外冲。 她知道自己定然是跑不了的,但世玉逃生却有七分胜算,回想方才两批杀手对她的态度,姑且赌上一把,想必自己落在哪方手中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她边跑边对方世玉低吼道:“你听我说,一会儿你就自己先跑······” “不要,我······” “闭嘴!”她语气有些急躁,足下已经有些乏力,“你听好,我暂时死不了,你相信我!你若能安全脱身,再找人来救我,我尚且有三分希望,如果你执意留下来送死,那我就只能陪你一块去了!” “可是······” “听话!”她厉声打断,步子愈发沉重,喘息如牛,“你记得,去福源镖局······找杜新竹,她知道怎么办······” 听到身后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她大吼一声:“快走!”便发足全力将方世玉推了出去,方世玉也不再犹豫,几个纵跃之下,便消失在月色之中。 见方世玉安然离开,她唇边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这时,颈间忽觉一阵冰凉,原来一柄长剑已然横架在其脖子上。
既已被擒,也无需再做挣扎了,况且她现在已经虚脱无力得双腿甚至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这样一想,她反而镇定下来,神色从容沉静。 “大哥,你别紧张,剑握紧咯,千万别抖,我不会反抗的······”她此刻居然还有气力调侃,自己心中都不免莞然。 见颈部的利剑丝毫没有收回的迹象,她叹了口气,刚想慢慢转身看清方才那场群殴的胜方是谁,却觉颈部被猛力一劈,即刻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自己置身于一处暗室之中,墙壁由巨大的石砖砌成,粗糙不堪,可谓有些简陋。暗室四角各支了一个火盆,盆中的木枝烧得噼啪作响,不时迸溅点点火星。 她刚想活动一下四肢,便听到铁链相互磕碰的声响,清冷却悦耳。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她晃了晃被铁镣拴住的手腕,呵呵,想必那场恶斗中,霄冥阁的杀手顺利晋级了。 莫浅浅没什么优点,值得一提的仅有“乐观”的人生态度,不过她的“乐观”却往往毫无道理,于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信心”也时常成为朋友调笑的对象。 她原本对自己被擒后的待遇也有了心理准备,定不会有什么好酒好菜备着,又不是请来叙旧的,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吧?! 整个人像耶稣一般被铁链锁在十字木架上也就罢了,但为何双脚脚踝也要用铁镣一圈一圈地缠在一块啊,重心不稳哪。 暗室里很安静,她也不出声。电视剧里被抓的男猪脚、女猪脚困于密室中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常常便是没命地乱喊乱叫,无非就是“放开我”、“来人啊”之类。唉,天真哪,这样喊叫的唯一效果便是将反派招来,然后狞笑着赏你几鞭子,虐掉一层皮。她每每看到如此无辜纯真的猪脚,都不禁笑得有些腹疼,想着换作是她,醒了也定是闷不吭声,拖延时间才有机会啊,少挨些皮rou之苦不好么,说实话,她怕疼怕得要死。 想起刑虐,蓦地有些心慌,她仰首环顾四周一圈,还好,没有什么老虎凳、钉板、拶夹(作者:古装剧里常用的刑具,夹手指的那种。),最关键的,没有烫烙!她最为恐惧的便是将那于碳中烧得通红的烙铁像熨衣服一般在你皮肤上烙个印记,回回看到影视剧里有这样的镜头,她都隐隐觉得仿佛嗅到一股烤rou味儿。 越想越觉得害怕,随着时间流逝,她愈加不安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