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魔靥噬心（3）
落玉也顾不得瞿书焕就站在一旁，打横抱起莫浅浅便飞身冲进房间，小心地安置她在床上躺好。 瞿书焕也紧跟进屋，站在床沿，盯着她微蹙的眉心和羸弱的脸色，心疼又无措。 落玉不知从哪儿端来了一盆温水，他将一块细软的棉帕湿润后拧干，转身便欲向莫浅浅走去，却见瞿书焕满眼疼惜哀恸地坐在床沿凝望着她，落玉眸光一黯，复又疾步走上前，默然地将手中的湿帕递给了瞿书焕。 瞿书焕微愣，随即点点头，捏着帕巾的一角，细细地为她擦着脸，动作轻柔至极。落玉不出声地将温水端至床旁的矮几上，接着又走向一旁的小柜，拿出了药匣。 看着她脖颈、手臂上露出的鞭痕和掐咬的淤紫，瞿书焕只觉心口一阵痉挛，他一边死死地咬着唇不让一丝泣音逸出，一边竭力控制为她擦拭伤口的颤抖的手。 清儿······ 他不敢想象她是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和虐打才能落下这样触目惊心的伤痕，如此毒辣的手段，纵然一个男子，恐也难以承受，她究竟是以何种毅力，才让自己撑过这地狱酷刑的······他的手愈发抖得厉害，竟连为她的十指上药都无法挑开药瓶的软塞。 落玉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尾，望着躺在床上那个虚弱得似是随时都会化作一缕清风而去的身影，一脸哀伤。 天色渐亮，瞿书焕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转身看向站了一个时辰却姿势未变的落玉，嘴唇翕动几下，欲言又止。 落玉微不可闻地一声低叹，长睫低垂，轻叹道：“三哥，我明白的，你走吧，莫要让人瞧见。” 瞿书焕走到落玉身旁，抬起手，好似欲拍拍他的肩，却终究只是僵硬地停留在半空，尔后，无力地垂下。他回眸又望了一眼沉睡中的莫浅浅，颓然一声叹息，便悄声离开了临渊居。 瞿书焕走后，落玉慢慢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地抚平她眉间的微澜，幽幽叹道：“浅浅，我竟不知，你有这一身武艺······是何事让你丧失心智，嗜血如斯······”她的武功古怪狠辣，杀气凛凛，仿佛每次攻击都势必置对方于死地，有的招式为达目的甚至不惜自伤！如此不顾一切的打法，在江湖中，却是惯用于像霄冥阁这类暗杀组织中的杀手······ 浅浅，一位官家千金，为何能有这样的身手······而三哥他，在看到浅浅魔性大发之时，脸上也仅是紧张和痛心，居然不见一丝惊异神色······ “浅浅，”他怅然一叹，抚着她的眉角，道，“无论你发生何事，有何苦衷，我都愿陪着你，护你此生，康乐无忧······” 接着的几日，莫浅浅狂性发作得愈发频繁。一次在杜新竹为其换药之际，她忽地睁开双目，竟猛地起身，挥掌便欲劈向杜新竹的天灵盖，杜新竹猝不及防，本能地将手中的药匣举过头顶，险险避过这致命一击，药匣当即被她一掌劈得碎屑四溅。 莫浅浅双眸泛红，似是不打算就此放过杜新竹，招招皆是攻其要害，杜新竹一面出手格挡，一面疾声唤着她的名字，可莫浅浅已然疯魔状态，对杜新竹的呼唤毫无反应。落玉闻声赶来，这才制止了她的疯狂。 ————————分割线———————— “三哥，我决定明日便带浅浅上会龙禅寺求见云海大师······”落玉眉心紧锁，满目忧心地望着床上沉睡着的莫浅浅。即便此话是对一旁的瞿书焕所说，但目光却没有移开那日渐虚弱的身影丝毫。这些日子，她几乎每次醒来都仿若着了魔障一般见人便袭击，他不得不点其昏睡xue位方能让她稍稍镇定下来。如此便无法正常进食，只能勉强喂食些流质的汤水，眼见她苍白的面颊渐渐凹陷而他却束手无策，巨大的沮丧感和挫败感让他日日坐卧不宁，心疼不已。 云海大师德高望重，如今浅浅魔性噬心，恐怕只有大师才能救得了她······ “书玉，”瞿书焕曲着手指，指腹轻柔地蹭着她的脸庞，轻声回道，“浅浅就暂且托付与你，你代我好好照顾她，我还不能······” “我明白。”落玉面色微冷，接过他的话头，道，“瞿国三殿下此时正于江北安抚受灾的流民，而三王妃近日忽感风寒，闭门静养，不便见客。” “书玉······”瞿书焕一时语噎，惨然回眸，望着垂眸立于身侧的落玉，脸露痛意。 “三哥，”落玉蓦地抬眸，直直盯着瞿书焕的眼睛，郑重地一字一顿地吐道，“你若真心对待浅浅，便不要让她再受伤害，不然······” “不然如何？”瞿书焕苦涩地笑笑，一脸痛楚地回望着他，“你想如何，书玉？莫要忘了，她是你三嫂，不是你能爱的女人！” 此话一落，落玉面色煞白，向后趔趄一步才站稳，他看着瞿书焕，渐渐地，眉眼间的清冷被从未有过的坚毅所替代，徐徐开口道：“三哥，我自小便未与你争夺过任何东西，皆因那些均非我所求，可是我有自己要坚守要保护的东西，纵是三哥你，若要伤其一分，我也无法容忍。” “书玉！”瞿书焕厉声打断，“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是你三嫂，你对她心有觊觎本就有违伦理，今日居然这般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你可是疯了？！” “是，”落玉淡淡地应着，目光微闪，不急不缓地继续道，“我已是疯了，丧心病狂，无药可医······倾慕嫂嫂，天理不容，当受五雷轰顶······” “书玉！”瞿书焕高声截住他的话，终是不忍最疼爱的幼弟如此诅咒他自己。书玉自幼便无母妃疼惜，身为皇子本该集结万般宠爱，但书玉却因身份的特殊而比其他三位皇子多了分孤苦和无依，他今日这般疏远淡漠的性子，与儿时的经历不无关系。 “三哥——”落玉悠悠一叹，慢慢阖上双目，身子微微颤着，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书玉，”瞿书焕满脸疲惫，也再无气力纠结于此，长叹一声，道，“你明日便带她上山吧······我答应你，我会全心全意地爱护她，只是，目前我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落玉缓缓睁开眼，面色有些萎靡，扯了扯嘴角，笑容充满了苦意，却有矛盾地带着些许欣慰。 ——————————分割线———————— 会龙禅寺位于京郊云深山的山腰处，终年雾霭缭绕，淡而不散，山中气候湿而寒凉，植被低矮稀疏，但禅寺周围却反常地植有一片高耸茂密的刺楠竹，其竹枝挺拔粗壮，竹节上遍布坚硬的细刺。 此次陪同落玉和莫浅浅上山的，还有杜新竹和方世玉二人，段景元因曜国商务不得不仓促离开。 莫浅浅的气息愈加细弱，极品紫参也难以固其元气，落玉不时便得为她输入一些真气，以此维系她的气脉。 待见到云海大师之时，落玉尚未开口，大师面色微凝，伸手便为她把脉，良久之后，蹙眉轻叹一声：“纪施主，你终究还是没有听从老衲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