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香去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蹑手蹑脚的进了屋,换了干净的衣衫,又打水洗了手脸,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刘氏端着饭菜出来时,除了疑惑的问了一句林夕的脸为何发红,被林岚扯了个借口掩过去之外,就没在问别的。 学堂里也是半堂课,田里的草又拔完了,下午一家人就都躲在院里的柳树下,读书的,做针线的,安静又惬意。 晚饭时,林岚舀了半瓢细面,烫了一半,温水和了一半,又加了几大勺蜜糖,揉匀,擀成薄薄的片,切成菱形,放在八成热的油锅里炸,不一会儿,就得了大半盆金黄喷香的面果儿。林夕喜得差点蹦起来,直道“jiejie最好”,听得刘氏都吃了醋。 一家三口也没炒菜,就着中午剩下的粥,简单吃了一口就洗漱睡下了。 第二日,刘氏早早爬了起来,做好了饭菜,带着儿子女儿草草吃了一口,就拎着准备好的篮子打算出门去,林岚追问她要去何处,她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言,林岚也就没有再问,自己这娘亲的脾气,她可是极清楚,重规矩又守礼,如何气怒都不肯说人半句污言,所以也不必担心她会做什么糊涂事,这几****常眉头紧皱,不知在忧心什么,出去散散心也好。 于是,她送了林夕去学堂,就用肩头驮了嘻嘻哈哈的五个小娃,去花窖料理那些花草。 再说,刘氏一路出了村,三里外就是官道,横穿过去,再走不到七里就到了清风山脚下,山上有座香火旺盛的尼姑庵,依山取名,叫做清风庵。 庵主是位曾云游过整个大元国的得道师太,五年前落脚在清风庵清修,收了十几个徒弟,平日也接些法事,在翠屏城周边百里极富盛名,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去那里求道符纸回来,驱去女儿身上沾的“不洁之物”。 结果,这一日天气太过晴好,村里各家田里的活计也都做完了,大姑娘、小媳妇儿们禀明娘亲和婆母,就结伴同去清风庵上香,美其名曰求个风调雨顺,长辈康健,其实不过就是借机出去游玩,透口气。 刘氏出村时正与她们碰到一处,其中就有前院刘二婶家的大媳妇儿惠娘。惠娘天生眉眼带笑,平日又热情勤快,在村中女子里极有人缘,刘氏与她相处也好,见了面自然要打招呼,惠娘就上前拉了她笑道,“林嫂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刘氏见得她们篮子里都有些香烛之物,猜到她们必定也是去清风庵,心里不愿与她们同路,就想着扯个借口,改成明日再去。 可惠娘身后一个穿着浅红衣裙的姑娘眼尖,看到她篮子露出的两支黄香,就打趣说道,“林嫂子篮子里有香,自然是与咱们一样,都要去观里拜观音娘娘了,难道还能去锄地不成?” 惠娘作势伸手去掐她,“死丫头,你这是笑话我眼拙啊。” 那姑娘笑嘻嘻的躲去一边,惠娘就着挽了刘氏,“走吧,林嫂子,咱们一起赶路,大伙儿说说话,也不觉得累。” 刘氏无奈,只好应了。 一路上,女子们说针线,说家里孩子,说嫁妆,极是热闹,不时齐齐笑出声来,惊得路边偷食庄稼的鸟雀,展开翅膀扑簌簌飞上了高空。 刘氏从小没有母亲,刘父毕竟是男子,不好教女儿什么,就拿了女戒出来,让女儿诵读,直到倒背如流。所以,女戒里的字字句句,刘氏都奉为女子必备的品德,从不允许自己犯上一条。以她这样的性子,如若摊上个恶婆婆,兴许都会被折磨死了,但好在她嫁在了林家,没有长辈在世,夫君又是个和善憨厚的,日子也过的极舒心,就从未多想过,那女戒上的事,对女子是否太过约束,实在是不能完全遵守的。 所以,她听得众女笑得大声,或者说起闺房之事,眉头就越皱越紧。 惠娘多少知道一些她的性子,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妥之言,就引着她说起林岚、林夕之事。正巧昨日打架之时,她娘家妹子也在外边看了会儿热闹,见面时说起几句,于是就夸赞道,“嫂子,你可是个有福之人啊,你家小三儿聪慧懂事,学堂里的功课,从来都是数一数二的,说不得以后,他真会考回个状元来。就是你家岚儿也必定能嫁个好婆家,小丫头说话又利落,又干脆,胆子还大,昨日可让那王林家的吃了大亏,连我听着都觉得解气…” “你说什么?王林家的与两个孩子有何瓜葛?”刘氏先前听她夸赞儿女还觉欢喜,但听到后来,脸色就沉了下来。 惠娘不知为何夸赞孩子,还会惹得她恼怒,于是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就是昨日午饭时候,我娘家妹子来找我要个绣花样子,说起她来的路上,正遇到王林家的二牛和你家小三儿打架,****媳妇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要脸,居然上手拉偏架,你家小三儿就多挨了几下。后来岚儿得信跑了过去,帮着小三儿把那娘俩…嗯…挥到一边去了。****媳妇儿还要去厮打岚儿,正好王三爷碰上了,****媳妇儿嘴巴不好,说话冲撞了老爷子,被老爷子找去了她婆家,据说她婆婆当即就让她搬回老宅去住,这下可好,以后哪能还像以前那般自在,让她平日再到处乱窜,她嘴里就没有…” 惠娘讲的一时兴起,就扯的远了,好在及时止住,又把话儿圆了回来,“嗯…嫂子,你家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岚儿懂事乖巧,还知道护着弟弟,可比村里其它人家,兄弟打得一窝乱要好太多了。” 刘氏却没有接话儿,沉默半晌,又说起了针线和绣花样子的事儿,惠娘知道她是不愿再提这事儿,就顺着她的意思,简单说了起来。 十几里路,不过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了,一众女子进了庵堂大门,在门口的功德箱子里扔下十几枚铜钱,作为供奉佛主的香油钱,然后就各自拿了香烛去跪拜,刘氏扯了个借口,避了众人先找了小尼姑,随她去见了庵主的大弟子,那是位极擅长写符的中年师太,问明她所求,就取了一只桃木的小木牌,正反面都刻着极繁复的纹路。然后,特意为她解疑,说这是一道在佛祖前供奉了一月的平安符,只要在夜半子时放在中邪之人头顶,一切精怪都会退避。
刘氏大喜,谢了又谢,把荷包里剩下的十几文钱一股脑儿都献了上去,这才重新回了大殿,最后一个跪拜上香,然后又随了众人一起回村。 林岚惦记林夕的在学堂里再受王二牛的欺负,特意赶去蒙学门口,却见林夕与狗剩儿一起牵手跑了出来,脸上都带着笑,反倒是随后走出的王二牛蔫头耷脑,很是沮丧模样。 她心下好奇,迎上前去,林夕大喜,扑上来,拉着jiejie的手,狗剩儿也满脸兴奋之色,林岚就带了他们一边往家走,一边问道,“怎么如此欢喜,可是先生夸赞功课好了?” 林夕点头,小胸脯腆得很高,“先生不但赞了我的功课好,还说二牛欺负同窗,罚他站了一上午。” 狗剩儿也抢着说道,“还说,他以后如若再欺负我们,就打他手板,把他撵出学堂去。” 林岚拍拍他们的头,嗔怪道,“不许幸灾乐祸,二牛是犯了众怒,你们也要谨记以后绝不可以做这样的错事,要友爱同窗,互相帮助。” “嗯,知道了,jiejie。”两个小子齐声答了,欢喜的跑在前面,青色棉布缝制的四方书包啪嗒啪嗒打在屁股上,颠起多高。 这书包还是林岚的创意,林夕日日去学堂,都要抱着书本笔墨,常常就丢了这样,落了那样,她就画了个大致的图样,要刘氏做了一个给弟弟背着,结果学童们看了都羡慕得不行,没过上两日,学堂里就人手一只了。 狗剩儿跑在林夕身边儿,不时回头看看笑眯眯的林岚,忍不住问道,“三子哥,你家jiejie为啥知道这么多道理啊?说话真像先生一样。” 林夕听得他夸赞jiejie,越加骄傲,“我jiejie房里的书有一面墙那么多,她比先生还有学问,自然什么都懂。” 一面墙那么多,那是多少本书啊,起码也有一百本吧,狗剩儿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心里就把林岚上升到了比先生还高的位置。 三人一路到了村后,狗剩儿挥着手跑回了自家,林岚就撵了林夕去做功课,然后下厨做饭。 房后菜园摘回的六七根茄子,洗干净撕成条,刚在锅里炒软,然后加上半碗大酱,小火炖上,锅边贴上几个巴掌大的包谷饼子,不过一刻钟,估摸着汤水烧干了,开锅加一小把翠绿的葱花,香喷喷的酱茄子,金黄的包谷饼子就出锅了。 林夕嗅到香味跑了出来,被林岚撵去洗手,等饭菜收拾上桌儿,她又回屋倒了几滴蜜糖,给海子几个作午饭,省得金猪儿又撞门闹着要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