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偷偷拜祭
三天之后，小扣子带来了消息，小云的尸体被人发现并捞了上来。就象落儿所想的一样，没有人怜悯这条年轻的生命，更没有人为她去洗刷冤屈，一块简单的白布随意一裹，就这样被拉走了。唯独留下的就是让那无辜的九明湖再增加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落儿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整个人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就那么淡淡的做着自己的差事，打理着园子里的花。她也不再随意发呆，不再犯迷糊，待人接物愈发的稳重起来，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淑妃娘娘这些日子似乎也没什么心情，整日与紫烟两人呆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宫里的后妃听说阮美人有喜了，一个两个全都跑她那里去了，瑶光殿似乎一下子比平时冷清多了。 今日是小云的头七，小扣子早早的便将拜祭小云的物品偷偷准备好了。宫里有规定，不可以私自进行祭拜，所以一切都只能偷偷摸摸的。 到了晚上，落儿与小扣子一起从后门出了瑶光殿。今晚他们特意提早了一些，趁着宫门还没落锁，早去早回，毕竟经过小云的这个事情，那九明湖在宫中人的眼里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凶湖，大家白天都尽量避开来走，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变成了这湖中的下一个亡灵。 而落儿心里清楚，可怕的并不是那九明湖，而是人，那些双手沾着别人鲜血的人。他们的罪恶让那片本来清沏纯静的湖水蒙上了死亡的气息。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们穿过青石子铺成的小道，很快便看到那片在夜色中静得诡异的九明湖。 小扣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落儿，有些担心的问道：“jiejie，你自己一个人过去不会害怕吧？” 落儿摇了摇头：“不怕，应该害怕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害死这些湖里亡魂的人！”她的目光镇定，没有一丝的畏惧和心慌。 看到她平静的神态，小扣子总算放心了些：“那好，我在前面转角的地方替你守着，你放心的去送小尘吧，帮我也烧些给她，叫她一路走好！”说到这，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心中不免有些感触。宫里人的命运都由不得自己，现在是小云，谁知道哪天又轮到自己呢？ 落儿拎着东西走到了当日小尘遇害的那个地方，蹲了下来，默默的将东西摆了好。她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张纸钱，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一点点的火苗将它吞没，一张又一张。 她有许多话想对小尘说，可此时干涩的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话来，良久她才朝那片幽静的湖面说道：“小尘，jiejie来送你最后一程，你要走好！” 泪水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模糊了她的视线，仿佛要将这些天憋在心中的眼泪全部流尽。连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那份悲凉，低低的陪着她呜咽着。 “你不知道宫中是不允许私自拜祭的吗？”熟悉而又没有温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在这静得可怕的地方。 落儿猛的一回头，只见那皇上已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的身后。她顾不得想太多，胡乱的将脸上的眼泪抹掉，微低着头朝他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看到她梨花带泪的模样，冷墨言的心里顿时有些软化。她如此的悲伤，那死去的人一定和她关系非同一般。 这深更半夜的皇上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还有，小扣子不是在前面守着吗？怎么有人来了也不通知自己？私自拜祭那是宫里最忌讳的事情，如今却被皇上给撞到了，看来自己今天真是难逃一死了。 见落儿不出声，冷墨言朝她走近了两步，伸手勾起她那小巧的小巴：“朕问你为何为回答？” 落儿惊讶于他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摆脱了冷墨尘的手，继续微垂着头，语气恭敬的说道：“回皇上，奴婢知道宫中的规矩。” 看到落儿逃一般的往后退，冷墨言心里顿时有些不悦：“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故犯？” 听到他语气中似乎有丝不快，落儿更加显得谨慎起来：“回皇上，前些日子奴婢的一个好友便是在这里没了，今日是她的头七，奴婢不想让她走了也如此可怜，所以才冒险来此拜祭，奴婢自知罪过，愿接受任何责罚！” 落儿觉得自己真是长大了，即使知道可能难逃一死，她也不会再象以前那般冲动、幼稚，去跟皇上争什么理，出什么气。只是这种转变到底好不好，没有人能告诉她，而如果是好的话，那么这种成长所付出的代价却又太过惨重。 “这次为何不再据理力争了？不怕死了吗？”他有些不太习惯落儿现在的反映，在朱雀宫时，她可不是这么的恭敬顺从。 “怕，奴婢自然怕死！”落儿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冷墨言，语气出奇的平静，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奴婢一向认为，人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不论这个人是贵是贱，是富是穷，但他们的生命都应该是一样值得珍惜的。可往往在现实中，生死却由不得自己。奴婢很珍惜自己的生命，能够好好的活着，自然不愿意去死！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至于做这些事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容不得奴婢去考虑太多。” 冷墨言突然察觉到落儿似乎和以前有所不同了，是她那朋友的死改变了她还是这皇宫？短短几日，她的心态似乎变了许多，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毕竟象她以前的性子，与这皇宫太不相融。现实本来就是残忍的！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沉默着。 “活着，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半晌，冷墨言才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话。 别说是这皇宫内最卑微的奴婢，就连他这个九五至尊的皇帝也得时时刻刻为了活着而做好一切的防备。他手中握着的不仅是世上最高的权力，同时也是最大的危机。毕竟，权力的诱惑太大了，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取而代之。 他承认落儿说得很对，生命应该是最重要的东西，可在这种地方，人的命却比蝼蚁还要低贱！做为一个皇帝，他不能有太多的同情心和怜悯心，否则死的那个就会是自己！ “活着，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落儿在心里默默的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连至高无上的帝王都发出了这样的感慨，看来有些东真是由不得自己。 良久，她好象悟出了些什么，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既然活着不容易，那在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吧！” 听到落儿的话，冷墨言不由得再次看了一眼落儿，只见她眼神清沏，神态自然，好象一下子领悟了许多。她其实真是个聪慧的女子，许多事情一点就透。 冷墨言有些矛盾，他希望她能变得更加的成熟、睿智，这样才能在这皇宫内更好的生存，可如此一来，她的那份可贵的纯静肯定会被磨灭掉。 “早些回去吧！”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不少：“以后还是不要再来这了！” 听到他这么说，落儿知道他不会再降罪于自己：“谢皇上开恩，奴婢告退！”匆忙收拾好地上的东西，转身便往回走。 “不要再伤心了，她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冷墨言说完这句话便背过身去看向湖面，不再理会落儿。 他是在安慰自己吗？落儿看向他孤寂的背影，突然发现，除去皇帝冰冷的外衣之后，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个有血有rou的人而已。 “谢谢你！”落儿不再朝他行礼，也不再那么恭敬疏远，而是象一个朋友般微笑着朝他真心的道了声谢。不是谢恩，只是发自内心的一声感谢！ 冷墨言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出声，只是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知不觉的爬上了他平素一向清冷的脸孔，有种叫温暖的东西也随之在心中慢慢散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