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姐妹
午后，阳光密密地洒落，大片大片的花海泛出淡淡的金色光彩。一阵阵微风吹过，那花海被吹的起起伏伏，时而左右摇摆，时而被吹弯了腰。轻柔地拂来阵阵香气。秦雨瑶光着小脚丫和jiejie雨凤在小河里嬉戏。 “雨瑶，快来看！”秦雨凤拣到一块浑圆透明的鹅卵石，激动地向meimei招着手。 雨瑶知道jiejie又拣到宝贝了，也欢呼着跑到jiejie身边，秦雨凤拿出随身装的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装了不少五颜六色的小石子，有些晶莹发光，有些透明无色，有些奇形怪状。这是姐妹俩一起收集起来的。 将拣起的小石头小心翼翼地在盒子里收好，雨凤又掏出手帕，在河水里摆了摆，为meimei仔仔细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阿菊嫂坐在小河边的草地上微笑地注视着姐妹俩。 姐妹俩玩累了，到岸边休息，两人围着阿菊嫂不停地又笑又闹，闹得实在累了，就在阿菊嫂旁边坐下，央求着阿菊嫂讲故事。阿菊嫂慈爱地牵着两姐妹的小手，出神地看向远处一望无尽，云雾缭绕的飘渺山峰，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你们知道沧澜山的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小小的雨瑶和雨凤当然不知道山的那边有什么，雨瑶想起曾经听娘亲说的，便开口道：“菊姑姑，雨瑶听娘亲说，山的那一边有许多吃人的怪兽，专门捡那些不听话的小孩来吃！” 阿菊嫂一愣，雨凤也急了，直摇晃着阿菊嫂的胳膊，好奇道：“娘亲说的是真的吗？山的那一头真的有专吃小孩的怪物吗？” 阿菊嫂回过神来，轻笑道：“山的那一边有许多可爱的小动物，它们并不吃小孩。” “真的吗？”雨凤歪头想了想，问：“为什么不吃人呢？娘亲都说怪兽吃人的，哦哦哦，菊姑姑原来是在骗人!娘亲说怪兽会吃掉不听话的小孩呢！” 雨瑶也来了兴致，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菊嫂，期待能从阿菊嫂嘴里听到有趣的故事。 阿菊嫂并不解释雨凤的问题，反而微笑着继续讲：“山的那一边，我们凡人自然是过不去的，那里住着许多仙女，她们踏着剑，从山的这边飞到山的那边。她们轻轻一挥手，花海里最美丽的花儿就落在她们手中。” 两个孩子都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阿菊嫂看两个孩子听的这么聚精会神，不知不觉地讲的多了起来：“山的那一边除了有仙女，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身长几尺的大兔子，有房子般大小的老虎。” 雨瑶惊道：“比咱们家阿花还要大呢！” 阿花是家里养的一只胖灰兔，长的实在是可爱，姐妹俩每天总是要逗一逗它的。 “当然，不仅如此，它们还能通人性。” “菊姑姑……”雨瑶面上一片向往之色：“是不是只有山上的仙女才能和它们一起玩耍？雨瑶也想去山的那一边，雨瑶也想带着阿花在天上飞！”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菊姑姑叹了叹气，看向两姐妹，摇摇头：“那地方……凡人终究是无法到达的。你们将来若是有幸到得山的那一边，就会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现在呀还是跟姑姑回家吧，出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当心你们的爹爹又要罚你们练字了！” 两姐妹互相看了看对方，吐了吐舌头，阿菊嫂为两个孩子拍落身上的灰尘，一左一右领着两个孩子往镇上走去。 沿着这条小河，再经过一片小树林就是官道了，沿着官道走上约莫一里路就看到小镇了，山河镇坐落在乌金国的西部边界处，这里山川秀美，四季如春，景色宜人，秦家就坐落在这西部小镇上。历代书香门第，到了秦岚这一代，秦岚幼时聪慧，考得功名，在县里做了一辈子文书，中年得一子，晚年才得两女，回归故土安心在家养老，家里承蒙祖上恩惠，也有百来亩田地，儿子在州府任职，在这古朴小镇上，也算一方大贾。 秦岚一生为人正直，在山河镇极有威望，夫人郑慧慧也温柔贤淑，勤俭持家。阿菊嫂自小是跟了夫人身边的，年纪大了离不开自家小姐，也就在府里寻了家仆定了婚事，安顿下来，雨瑶和雨凤几乎是她一手带大，因此感情自是不比寻常。 开阔的阳光渐渐阴暗起来，三人沿着小河渐渐走进树林，茂密的树林遮盖了烈日，虽是密密实实一丝风也没有，三人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阴寒。 雨凤无精打采地由阿菊嫂牵着，小脑袋一顿一顿地打起了盹。雨瑶却还在默默想着菊姑姑刚才说的故事，山的那边究竟有仙子吗，如果有，那为什么凡人不不能翻过山的那一边呢？小小的她不明白什么是仙子，可是她也想要做仙子，如果等到长大了，和jiejie一起爬过山去，是不是就可以去山的那一面看一看呢？ 出了小树林，那片山脉渐渐在视野中模糊了，她们三人已经走到官道上。秦雨瑶还在心中胡思乱想着，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一眼那连绵不绝的山脉，此时它已经在云里若隐若现。 尽管不舍，菊姑姑还是领着她们加快步伐地回到了家里。 秦岚在书房里看书，郑慧慧估摸着女儿们也要回来了，吩咐下人给两个女儿准备了一些冰镇酸梨汁，拿了绣线，正准备给小女儿缝制一件荷包，院子里传来了雨凤欢快的声音。 “娘，我和meimei回来啦！今天领着meimei捡了好些宝贝呢！” 郑慧慧刚转过身，一股风伴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撞入她怀里。 “这孩子！没个轻重的”郑慧慧嗔道，又领着两个孩子轮流梳洗一番。 雨凤爬上小圆凳，献宝似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扬起小脑瓜喜滋滋地说：“娘，你看，这些小石头漂亮吗？这可是我和meimei好不容易才在河里拣到的，meimei说，等收集到一百颗的时候，就可以许一个愿望了！而且一定会实现的！现在还有十五颗就满一百颗了，我都想好了，我要许愿和爹娘还有meimei永远在一起。” 雨瑶也在旁边乐，玩累了的两姐妹看见桌上的酸梨汁，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地喝了起来。 看着早慧的孩子，郑慧慧不能说不感动，掩饰住心底的暖流，板起脸来训道：“平时你爹让你看书没见你用功，偏就知道永远是什么意思了？就知道你又领着meimei下河了，河里水凉，万一将来落下什么病根可怎么是好？” “娘，雨凤知道的！菊姑姑说永远就是一直一直的意思！” 正在做绣活儿的郑慧慧闻言扑哧一笑，摇了摇头，也就不再呵斥，随她们去了。 夜里，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郑慧慧早早赶了两个女儿进了卧房，看着两个女儿睡着，才自顾去休息。刚掩了房门，两个孩子就同时睁开了眼睛，睡不着觉，干脆就在床上说起悄悄话。 “meimei，咱们明天再去小河边玩好不好，攒的石头差不多就一百颗了呢！再去一次就够了。” 秦雨瑶转过身，看着jiejie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只觉得浑身也跟着兴奋起来。随后又担心道：“可是爹方才还说最近几天落下的功课太多了，爹会同意吗？” 亲雨凤看出了meimei的担心，轻轻握住meimei的手：“meimei别担心，明日我去央菊姑姑带我们去！若不行就去找娘亲说，只要jiejie在，meimei想去哪里jiejie都要带着meimei去。” 秦雨瑶听得心中一动，反手紧紧握住jiejie的手。 不一会，雨凤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雨瑶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转来转去，白天菊姑姑说的那些话反复在脑海里跳跃着，菊姑姑说如果有缘能到得那里，是不是说有缘就可以去呢？怎样才叫做有缘？想到jiejie的提议，如果明天还能去小河边多呆一些时候，能否远远地看到在天上飞的仙女呢？ 第二日，雨瑶一睁眼便破天荒地看到雨凤已经早她一步起床，坐在窗前看书。悄悄走到她身后，一看正是雨凤前几日背不过昨日被爹爹念叨的那几篇文章。便也没有打扰她，轻手轻脚的穿了衣服又梳洗好。正摇头晃脑的雨凤看见meimei拾掇好，两个孩子很有默契地手牵着手进了书房，秦岚见到两个女儿今天倒是一改往日的倦怠，早早就来温习功课，心里倒宽慰不少。虽是如此，依然板起脸训诫道：“这几日你们每日爬山上树，课业不好好完成，越来越无法无天，今日也不用开新课了，就温习我前几日布置下的文章吧，也不许再出去乱跑。” 雨瑶和雨凤不禁垮了脸。 秦岚见两个女儿这般姿态，怕是自己也太过于严格了，小女儿不过十岁，大女儿也不过刚满十二岁，这个年纪正是顽皮跳脱的年纪，小女儿还算乖些，平时布置下的功课也算勉勉强强完成。就是这调皮的大女儿让他伤脑筋，不比小女儿的平庸，大女儿脑瓜是极聪明的，也是他极看重的，一直把两个女儿当成男孩般教导课业，将来虽然不能考取功名，但也不算辱没了自家的书香门第。想到这里，又放下了心软，冷声道：“何时能背熟默记记何时才能出去！” 秦雨凤一阵暗喜，忍不住抬起头狡黠地一笑：“爹爹此话当真？若将前几日的文章都默记下来，雨凤就能带meimei玩了吗？” “那是自然，爹爹什么时候诳过你们。” 见雨凤如此欢喜，秦岚狐疑道：“你这么说，莫非已经背下来了？” 雨凤背过手去，摇头晃脑，一气呵成地背下了那几篇文章，直听得秦岚目瞪口呆。 “爹爹，你刚才都说啦，可不许说话不算话，雨凤全背完了，可以带meimei玩一会了吗？” “哎……”秦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向雨凤：“你这刁钻性子，要是用在研习学业上，不知要比为你兄长当年强了多少，罢了罢了，你们且下去吧，明日开始恢复课业，不可再偷懒！” “爹爹万岁！”两个身影欢快地跑出了书房。 虽然秦岚放了她们玩耍，可毕竟是两个半大的孩子，还是阿菊婶领了两个孩子去河边。河边离秦府还有好一段路程，没有大人在旁看着，总是叫人不放心的。 雨瑶和雨凤很快在河边捡够了一百颗漂亮的小石子。雨凤小心翼翼的装好放进怀里，便领着meimei往更远些走。 阿菊婶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变天了，眼见着很快就要下雨了。忙催着两个小的往回走。两人都没玩够，雨瑶也没有如愿以偿的看见仙女，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阿菊婶只得哄了她们以后有机会再来河边玩耍，这才不情不愿的上路了。 这一路上，许是变天的缘故，空气也沉闷闷的，天空时不时落下一个炸雷，雨瑶和雨凤再不情愿，也只得加紧步伐的往家赶了。 小树林比往常更阴暗了，河水湍急地流淌着。忽然，河边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声响挺大，雨瑶紧紧盯着那草丛，雨凤和阿菊婶也听到了，这时天空又响了一记惊雷，阿菊婶也没有心思去管什么草丛，连忙拉了两个孩子往回跑。 雨瑶对着草丛迟疑的功夫，已经被阿菊婶拽着往前跑了好几步了，她刚才似乎看见有一串亮晶晶的东西，想到这次回去以后恐怕是被爹爹严加管束，少有机会再来了，雨瑶一使劲挣脱了阿菊婶，转身就往草丛跑去。 阿菊婶见状也急忙掉头去追，雨凤紧紧跟在后面。 天哪！这草丛里竟然躺着一个人。一个闭着眼睛倒在地上的女人，她的衣衫有些凌乱，浑身上下布满伤痕，嘴角处还有干涸的血迹。那串亮晶晶的东西应该就是她手上带的手链，她身边不远处还遗落有一把剑，秦雨瑶注意到她的眉心处有一簇鲜红的火焰标记，小指甲盖大小，而她的衣服下摆处也有同样的标记。那标记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苗，此时在阴暗的小树林里显得格外妖冶，说不出的诡异。 赶来的阿菊嫂和雨凤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两人齐齐愣住，阿菊嫂很快回过神，微微皱了皱眉，上前摇了摇那女人：“姑娘姑娘你醒醒？” 地上的女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阿菊嫂见状又将她扶起来半靠在树上，等了片刻，那女人毫无反应，仍然没有醒转过来。 “菊姑姑，这位姑姑是生病了吗？为什么她不说话？”雨瑶拽着阿菊嫂的袖子，有些忐忑地说。 雨凤忙挡在雨瑶身前，遮住她的视线，安慰着自己的meimei：“瑶儿别怕，这个姑姑一定是睡着了。” 这片小树林虽然远在镇外，可这一处并非偏僻之地，时常有人来来往往，从未听说有野兽出没，看这女子的打扮，尤其是眉间的标志，莫非是……想到这里阿菊嫂浑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仔细端详着那位女子，喃喃道：“果然是……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能再遇到高人……” 雨瑶瞧她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姑姑，什么是高人？这个阿姨是谁？姑姑认识吗？” 阿菊嫂忙敛了神色，一把扶起地上的女人，对两姐妹说道：“快，来帮姑姑的忙，把她抬回家里去。” 这一场雨酝酿了许久终是稀里哗啦下了起来，三人急急忙忙赶回家，焦急等待女儿的秦岚夫妇一见几人带回伤者，也不多问，立即吩咐下去将女子带入客房养伤，一并准备了热水和伤药，阿菊嫂留在房中亲自照顾着。 雨瑶和雨凤实在是很好奇，两人从被窝里爬出来，悄悄溜向客房，她们都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那位姑姑会躺在小树林里，难道她没有自己的家吗？ 两人悄悄来到客房外，从细小的门缝里向内窥探着。房间灯亮着，秦岚夫妇和阿菊嫂在屋里商谈着什么，各个神色凝重。两个小孩也知道这是有事情发生了，静静在外面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五十多年过去了，阿菊并没有忘记当初的情景，那是发生在我四岁时，有一年，村里不断有人在后山被巨蛇袭击，村里的壮汉组织了好几批去后山捉巨蛇，去了一批又一批，却再也没能回来。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家搬的搬，逃的逃，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老弱病残留下了。正在大家绝望时，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他以一人之力打败那巨蛇。后来，大家才知道他并非凡人，因为村里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他乘着风朝着西方的山峦处去了。 而那人，就如今天这女子一般打扮，眉心处也有一簇鲜红的火焰标志。那时我还小，很多事情都是从大人嘴里得知的，可那位仙人乘坐一只巨兽离去时，四岁的我在村口亲眼目睹，五十多年过去，阿菊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一幕。” 秦岚沉吟一番，缓缓道：“老夫并非不信，只是阿菊你所说之事实属罕见。如真有这仙人，这山外的仙人却为何会出现在我林西镇外，并且身负重伤，倒像是与人搏斗所致，那山外的仙人又岂是我等凡人能够伤害的了的？” “老爷，依我看来却未必是假。”郑慧慧转身道：“我年轻时也曾听阿菊提起过这件事，当时只觉不可思议，却并未放在心上，今日那女子……想必，那真是山外来的仙人吧。” “这世界之大，自是无奇不有。老夫闲时也曾看过几本天外异志录，上面记载着那沧澜山的确存在着仙人。如今看来，或许真有那天外的仙人，至于那位姑娘到底来自何方，还要等她醒过来才能得以知晓。” “老爷，折腾了一天，您与夫人怕是都乏了，阿菊一人在这里守着就好，天色晚了，您和夫人快去歇息吧。” 屋内的对话雨瑶二人是听的真真切切，二人虽然意犹未尽，但又怕被发现，这才急急忙忙跑回卧房。 一进门两人脸上的表情才慢慢显现出来，俱是惊讶，兴奋。没想到姑姑那天讲的故事竟然是真的，那就是说山的那一边真的有会飞的仙人。 这一夜，两姐妹免不了又要说上许久悄悄话，今天的事情，实在是让雨瑶兴奋。 “jiejie，若那位姑姑真是仙人，等她睡醒过来，让她教我们法术好不好，到时我们也能在天上飞，还能一起去山的那一边玩。”黑暗中，雨瑶希翼的眼神落在雨凤身上。 雨凤将枕头抱在怀里揉来揉去，闷声说：“可是meimei，我还是不想去山的那一边，那里好远，想爹娘的时候怎么办？我们才许了愿望，永远不分开，meimei你忘了吗？我不要离开爹娘，也不想meimei你离开我！” 雨瑶一愣，爹娘很疼爱她，她也不希望离开爹娘的身边，可若做了仙女，就要去很远很远的山那边，如果真是那样，也没有关系，等她学会了法术，就可以每日从很远的地方踩着云彩飞回家，那时就不怕见不到爹娘了。 “不管怎么说，若将来有机会，我自然是要去沧澜山看一看的，若是真能学会法术，像仙女一样在天上飞，那该有多好！” 雨凤已经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了，雨瑶叫了几声雨凤也没有回答。雨瑶知道雨凤没有睡着，准是在跟自己生气了。仔细的替雨凤拉好被子，才挨着她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