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百两的算计
另一间雅间中，身着冰蓝色常服的男子，听完这个颇有新意的开场，不觉微微挑了眉，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就是最近在盛都还没有开张便很火的满庭芳么，果然有点意思呢。” 一个大眼睛，鹅蛋粉脸的女孩不由从窗户缝里往外瞧去。见两个男子都没有接她的话头，又乖乖地坐回来。 “小王爷以为如何？”一个青色长袍，儒雅俊秀的男子微笑着转头看向蓝衣男子，笑容犹如四月间的湖水。 蓝衣男子眼前浮现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缓缓吐出四个字，神色比之青衣男子却冷清许多。 “不虚此行。” …… 雅间外，主持者的一番话虽引来了一阵窃窃私语，但并没有人马上一试身手。苏尹笑笑，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谁也不愿当那个抛砖引玉的人。她既然能想到这点，当然是有备而来，于是用眼睛示意苏诚。苏诚会意站起来走近窗边，清了清嗓子，“在下苏某愿抛砖引玉，还望各位指教……香径青摇，湖山绿遍，荣枯还度春秋；曲径通幽，杏烟柳雾，无意赋闲愁。” “好！” “好敏捷的才思！” 苏尹笑着摇了摇头，好则好以，就是语境有些冷了，她不过让苏诚抛砖引玉而已，怎会一开始就让别人开不了口。果然，紧接着便有人朗声说道“在下李慕白，以为此句虽佳，但并不应情应景，李某在此斗胆献丑了……庭中高朋坐，好酒透瓶香；青叶穿心过，桃花脸上来。” “李兄过谦了……” “李兄好文采！” “好！” 苏尹柳眉一挑，起身站起来，透过半掩的窗户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只见一位二十出头，身着青灰色长衫，面貌清秀的白面书生向在座出声赞誉他的人拱拱手，样子不卑不亢，让人心生好感。楼里的管事快速的记录着，周围的观者也蠢蠢欲动，准备一试身手。 “咳咳，我也来一首！这个……山好好，水好好，开门一笑无烦恼；来匆匆，去匆匆，饮酒吃罢各西东。” “哈哈……” “杨镖头，你来凑什么热闹……呵呵……” 在座的有的已大笑出声，有的忍俊不禁，连年轻女子也忍不住掩面而笑。 “老子就是凑个热闹，刚才不是说了欢迎各说各的，畅说欲言吗！”又是一阵哄笑，苏尹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是个走镖的，这个大老粗，越说越错，倒是活跃了楼里的气氛。他的酒联也不是不好，只是太过直白缺少文采，倒是颇合现代人的口味。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其中，楼里人声鼎沸，引来不少路人驻足，有的走进来一探究竟，有的干脆也坐下来要两个小菜听上一会儿。 此时，屋外的热闹和雅间里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尹静静的看着屋外的动静，心潮起伏。这一天终于快来了，苏尹感觉到自己的梦想、憧憬正在一步步有条不紊的计划中渐行渐近……等着“满庭芳”也步入正轨，她就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脱离苏府，和娘、春姨迁入她早在莲城看好的别苑。 莲城离盛都大概两天的车程，如果快马只要一天就能到。早些年，在****的《地方志》中看到，莲城位于尧水的偏上游的位置，在盛都的东北方向。莲城民风淳朴，不似盛都繁华热闹，因历代出了不少国家肱骨之臣，因此赋税较其他城镇稍低，居民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去年，她和春姨去实地考察了一下，觉得不论地理环境还是人文环境都深得自己心，特别是城郊有一湖称莲池，湖中遍种莲花，莲城也因此而得名，岸边绿荫环绕，湖大而不能望其边，景色甚佳，是当地有名的一处景致。 苏尹看好离湖不远的一处别苑，清静而素雅，很合自己心意，只是虽在近郊，但是价钱却也不低。本想当时就买下，因要筹建“满庭芳”而暂时作罢，但已跟房子主人商定，以一年时间为限。主人见她们很有诚意，因此应允。现在已过去半年有余，眼见自己的愿望就要达成，想像着在那样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天依湖而居，焚茶弹琴，好不惬意…… “姐，我觉得二楼西面角上那桌的人似有些异常，喝倒彩倒比饮茶的时候多，不知道什么来历，我已命人去打探了。” 苏尹拉回思绪，看向西北角。并不醒目的地方，坐了四个惹眼的男子，其中一人衣饰华丽，唇红齿白却面相轻浮，倒和他的穿着打扮相般配，整个一男版花蝴蝶。此刻正吊儿郎当的一边吃着下酒菜，一边四处张望，一付看热闹的样子。其余三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跟班，同款式的穿着，趾高气扬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主子有钱似的，东张西望，嬉皮笑脸，一会对着花蝴蝶私语，一会对着楼下嚷嚷。 “恩，暂时不必理会，来者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倒是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样。下面的情况如何了……刚才……有些走神……” 苏尹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花茶，心想，乌合之众，真是到哪里都有！同行之间的竞争有时候是卑劣的，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有，让人防不胜防。不过，苏尹倒不是怕这个，“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她有自己的想法，在盛都遍地都是官，不知道就得罪谁了，和气生财，除非惹到头上了，不然能躲她就躲了。这种做法虽消极，但也不失为一种处事避世之道。 “也有不少好对子，我见管事的陈叔有些记不过来，已经叫人过去帮他了。” “恩，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跟春姨说，让小二把咱们新菜品的宣传单子发到每张桌子上吧。” 苏尹来到窗前，又观察了一会儿场中的情况，日头已高，这个点收场正好可以趁着大家兴致高，留下来用午膳。苏尹觉得是时候亮出底牌了，凭着心中中国几千年灿烂文化的熏陶和烂熟于心的那些千古绝句，加之几年来母亲的悉心教导，所以她才有了那一百两的算计。生活本就充满了算计，自己也是为生活所迫而已，而且她的算计也并没有损人利己，违背双赢的原则，再说自己还是学商的，无商不jian嘛。 苏尹笑笑，然后走近窗边，瞅准了空挡，故意压低了嗓子。 “在下柳严，今天听了众位朋友的佳作如醍醐灌顶，深感我盛朝人杰地灵、才人辈出。柳某不才，偶有所作，愿以文会友，还望各位赐教。在下这首七言诗是……”苏尹故意停顿了下，“晓色云开春随意，对酒当歌芳满庭；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首七言绝句，前两句应景应情，暗合满庭芳之意，也有暗示酒楼生意兴隆，高朋满座之景；后两句摘自高适的《别董大》，于慰藉中充满着信心和力量，激励朋友抖擞精神去奋斗、去拼搏，用在此处有广交天下朋友之意，是整首诗情感的升华，整首诗先抑后扬，气度风流自信。 嘈杂之声渐渐平静，刚才雅间中的青衣男子一愣，随即轻轻推开了身前的雕花红木窗。短暂的安静后是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和鼓掌声，此起彼伏，激动人心。 “此对甚佳，李某私以为胜过今天所有，甘拜下风……这杯我敬柳兄。” 李慕白起身向着苏尹这边拱手施礼，说完后一饮而尽。 “此首确实最佳！” “李兄所言甚是……” “确实比老子的好太多！哈哈，好！” 因天下太平，这些年****人大多尚文，文人之间互敬互重，风气甚好。接下来纷纷有人持酒杯遥遥相敬，以示赞赏之意。看来这个叫李慕白的年轻人在这些文人雅士中的地位不低，很受推崇。李慕白么，苏尹想了想，书中并没有记载，该不会是权贵之后，恐是布衣出生的青年才俊吧。 “李兄过奖了，不过是兴致所至，神来之举，再得就难了。” 苏尹压着嗓子还礼，心想别再客套了，嗓子难受的紧。李慕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此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让在场的人皆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