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无心插柳
一早进了宫便有太后身边的宫女领着苏尹到了“长平殿”。长平殿位于宫中的西南角，并没有和皇帝的**挨在一处，较为清静。园中遍种梅树，看着枝头已然露出的新芽，星星点点，缀满梅树枝，不觉遥想再过段时日满园香气盈怀的美景。 到了长平殿见杨清婉已经到了，和太后聊着天。 “臣女苏尹参见太后，太后千岁！” “好，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苏云起身款步来到太后跟前，侧身向杨婉清福身行礼。 “苏尹给jiejie请安。” “郡主有礼了。”温婉的声音像无波的湖水，让人平静而舒心。 “翠萍，你瞧这俩孩子长的，看着就让人高兴。这还不让那帮小子往我这里跑断腿了，呵呵。” “太后说的是，两位小姐皆是天人之姿，有她们陪在太后身边说话，老奴看着也高兴。”一位年长的宫女笑着说道，看样子是太后身边的贴心人，她看着苏尹，露出和蔼亲切的神色。 住进长平殿倒是轻松自在的，不用像在苏府般小心翼翼。每日由叫翠萍的宫女教习苏尹和杨清婉宫廷礼仪，不过也是走过场而已，大多时候都是陪着太后聊天，或是唱唱小曲，讲讲宫外的事情。太后为人慈善，对待身边的人都很好，没有一点架子，但遇事决策果断，颇有将门之女的风范。杨清婉性子偏静，淑静知礼，确是极好相处，与苏尹一样也喜欢古琴，于是很快两人便成了好朋友。不过，确实应了那句古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往太后这里三天两头跑的人当真不少，除此之外，苏尹的日子也可谓轻闲自在。 这一日，苏尹正和太后和清婉说着笑话…… “话说，如果家里有一头猪和一头驴，你先杀哪只？”苏尹说完冲太后和清婉眨了下眼睛，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两名内侍。太后和清婉与苏尹早已有默契，只抿嘴笑着不搭话。 “先杀猪！”一名小内侍迫不及待的回答。 “驴也是那样想滴。”苏尹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说道。清婉忍不住掩嘴而笑，苏尹使劲儿冲她眨眼睛，清婉轻轻点头，一张小脸憋的都有些红了。太后和翠姨见清婉这般，也露出了然的神情，只是忍住不笑。 “不对，先杀驴！”另一名内侍见大家在笑，赶紧补充道。 “恩，猪也是那样想滴。”苏尹刚一说完，太后和翠姨已经憋不住耸着肩笑出来，清婉也轻笑出声，一旁的宫女见太后高兴都跟着乐起来，两个小内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丫头，你怎么想到这样有趣的笑话来，这些个奴才加起来也抵不过你一个，看你把他俩逗得团团转的。” “只要太后高兴，小的们即便是做猪做驴也是愿意的。郡主聪慧，奴才们自是不及的。” “只要太后想听，尹儿随时都讲给太后听。” 秋已渐行渐远，冬天的脚步慢慢走近，空气散发着淡淡的寒意，但午后的长平殿却洋溢着欢声笑语，冲淡了初冬的清冷，其声漫漫，其乐融融……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还是祖母这里热闹的紧。” 突如其来的声音穿过笑声从身后传来，陌生中却又似在哪里听到过。苏尹转过身，看到来人时不觉微微蹙了眉头。一身水蓝色锦袍，透着金色的绣纹，阳光下若隐若现的光泽让人微微有些炫目。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不知怎的让苏尹想起了韩启，不过来人并不是韩启，而是那日花宴迷路时被苏尹撞破好事的九殿下。此刻，他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恭敬有礼。那日灌木丛后，沐云楚将她掩在身后，他应该没有看清自己的脸，不过苏尹还是微微低了头，不想和他照面。 “天景来得正好，你也来猜猜尹儿的脑筋急转弯，我们都猜不到呢。” “祖母都猜不到，孙儿更是不行了。不过，这个脑筋急转弯天景确是第一次听到，郡主说来听听，天景也可长长见识。” 夜天景说完朝苏尹看来，眼睛带着笑意，一副谦谦有礼的模样。可是，苏尹一想到那天他调戏宫女的情景便一阵不舒服，这人表里不一，极善伪装，想必城府颇深，不易得罪。 “九殿下过谦了。苏尹倒是还有一个笑话，殿下猜上一猜就当博太后高兴了”苏尹看向夜天景，微微福身行礼，然后眼睛似无意转向别处。 “一只兔子和一只跑得很快的乌龟赛跑，猜一猜谁会赢？” “在下以为是兔子，不过这个通常的答案未必正确。” “确实非兔子，而是乌龟。前面有提示说是一只跑很快的乌龟，跑得很快～～～”苏尹故意加重了那个快字。 夜天景一愣，显然摸不着头脑。苏尹也不看他，继续说道：“兔子不甘心，又去和一只戴了面具的乌龟比赛跑步，这次谁会赢？” “恩……这次应该是兔子吧。” “错！那只乌龟把面具一摘，哇！居然就是刚才那只跑得很快的乌龟。” “呵呵，你这丫头，哪来那么多主意，当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了。” 又惹来大家的一阵笑语。九殿下跟着笑出声，“郡主的笑话当真与众不同，怪不得皇祖母这里这么热闹了，孙儿以后也指不定老想着听郡主的笑话呢。”苏尹见夜天景说完朝她看来，她礼节性的回礼，便坐回太后身边不再看他。 接下来的几天，常有皇子前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只是打趣他们，不过也乐得有人聊天排遣。苏尹又见到了夜天泽，因为有过一面之缘，又知他与沐云楚交好，因此对他有些好感，最不喜的便是夜天景，总觉得他的眼神常常在不经意时带着放肆和轻浮，又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因此他来时，苏尹常常借故出去。 今天，德妃处的宫女来长平殿，说是喜欢苏尹在花宴上唱的曲子，请她过去写琴谱，苏尹便趁机从长平殿出来，躲过了和夜天景打照面。 走进德妃住的太和宫，只见亭台楼阁在长青的灌木中掩映成趣，小桥流水边低的是瘦菊，高的是桂树，还有不知名的花草，种类繁多，即使在这晚秋也不见许多颓败之色，一看便知有人精心呵护，俨然一个小小的御花园。 “郡主，等您的人就在前面的亭子里。”宫人将苏尹领至朱漆回廊尽头，留下这句话便躬身退下。 苏尹纳闷，德妃想见她何必这样神秘，她犹豫不决的朝前面缓步走去，至亭子前，苏尹一见之下不觉愣住。 “南宫？” 亭中的男子闻言转回身，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苏尹再熟悉不过的微笑，便已让清冷的空气有了暖暖的温度，带着桂子的甜香，丝丝缕缕萦绕在她与他之间。许久未见，苏尹心中有些淡淡的欣喜，不由莞尔一笑。 “南宫……” “这段时日可好？宫中的生活还适应吗？” 南宫靖大步走来，在苏尹面前站定，似乎想扶上她的肩膀，却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已经抬起的手只是顺势帮苏尹拿掉了不知什么时候飘落在她头上的桂子。苏尹看见南宫靖抬起的手腕上，那根她送他的红绳格外显眼，小小的玉石流溢着温润的光泽。 “你收到我让苏诚带给你的信了吧……”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不过后面的话苏尹并没有说出口。信中她将与沐云楚解释的一番话也告诉了南宫靖，并将自己被封为郡主入宫的消息告诉了他。她这么做只是想知道南宫靖的反应，因为对她来说，如果皇上即刻便要指婚的话，南宫靖无疑是她心中最佳的人选。 “恩，我都知道了。” 一阵沉默，苏尹抬头看向南宫靖，他也正低头看她，眼中是重逢的喜悦，但眼底似乎隐忍着、克制着什么，与印在眼中的初冬的清寒纠结在一起，渐渐归于平静。南宫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苏尹审视的眼神，就这么看着她，眼光流动着，似乎在刻画着她的轮廓，眉梢眼角皆是柔情。苏尹被他看得眼饧耳热，低头出声打破沉默。 “不是说德妃找我么？” “是我央姑姑找你的。” “南宫，你怎么没有去花宴？” “我不知道你会去，正好有事出了远门。” “南宫，你说皇上会指婚吗？” 又是一阵沉默，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粘稠，苏尹听着心跳如春雷般越来越紧，脸上早已红透。皇上肯定会指婚，这点毋庸置疑，却不知道南宫靖听出了她的暗示没有。南宫靖对她有情，这点她早已知晓，只是不知道此时已非昨日，他还会不会应允当初的约定。她并非急着想嫁给南宫靖，只是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曾给过她承诺的男子，相处的这段时日，苏尹相信他是值得信任和托付的。 “妍妍，我……要离开盛都一段时日，护送父母亲回平西王府，明日就走，等我回来就去请皇上为我俩指婚，可好？” “恩……” 他懂的，苏尹既高兴又略带羞涩的看向南宫靖，微微点头，目光流转处，浅笑生春。 南宫靖忽然伸手轻轻揽过苏尹，苏尹被他突如其来的大胆吓了一跳。 “南宫？” 南宫靖将下巴抵在苏尹的头顶，像是拥着无比珍贵的宝贝般，轻柔的拥住苏尹。他身上传来清新的男子气息，有暖暖的温度伴着强有力的心跳从他胸前传来，坚定着苏尹所有的想法和决定。苏尹渐渐放松的靠着南宫靖，轻轻闭了眼睛，她感觉到有淡淡的幸福如抽丝般丝丝缕缕弥漫开来…… “妍妍……如果你只是柳妍……”后面一句几不可闻，苏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苏尹去给德妃请安，德妃看着苏尹与南宫靖一同进来，了然的笑笑，拉着苏尹聊了会儿家常，便让南宫靖送苏尹回长平殿。苏尹怕别人遇见惹来闲言碎语，只让南宫靖送她出了太和宫。 “天气转凉了，路上注意身体。” 苏尹见四下无人，她悄悄的伸手拉了下南宫靖的手，见南宫靖一愣，苏尹笑着冲他眨眨眼，转身跑开了。 南宫靖看着苏尹渐去渐远的背影，露出落寞而失神的神色，似乎有细细的无名伤被触碰，带来莫可名状的痛楚，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