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花却何情
又过了一个来月，已经过了苏尹跟沐云楚约定好的时间，沐云楚却迟迟不兑现当初说好的教苏尹防身术的约定。每次想找沐云楚，晚晴都说他不在映柳小筑，或是在房里议事，这映柳小筑都俨然成了沐云楚的临时办公场所了。 自这个月以来，苏尹就没见过沐云楚几次，每次见着了也是左右而言它，托说过两天就教她。苏尹心想，都不知道过了几个两天了，还没有兑现。她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但是得给她一个准信吧，再说现在都没有时间，等回了北漠王府就更没有时间和机会了。 天气越来越冷，苏尹在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晚晴搭着话。因实在无聊，前日苏尹跟晚晴说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晚晴很是喜欢，一有空便缠着她讲。苏尹倒是借机小小报复了晚晴一把，一说到精彩之处便停下来，说累了，等到明日再讲。谁让晚晴在她卧床之日，只知道一味的听沐云楚的话。 “小姐，你今天还没说故事呢。”晚晴看看窗外的天色，又瞧瞧苏尹。 “最近心情不好，郁结于心，今天说什么也讲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 “小姐，我见小王爷今日一天都在房里，估计这会儿也没什么事。” “嗯……” “天气这么凉，我去给小姐做点夜宵暖暖胃，顺便……也给小王爷送点去。” 苏尹偷笑，小姑娘倒是有点眼色，待会儿她把夜宵给沐云楚送去，怎么说她也是皇上亲封的如月郡主，都给他送夜宵去了，难道他还好意思再推三阻四的。不就是学个防身的，又没有学他家传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沐云楚越是推却，她越是不依不饶，偏就要他教。她可不想一直做一个手无搏击之力的弱女子，学点防身的以备不时之需，也有利于强身健体。 等晚晴端进屋，苏尹见是元宵，没什么胃口，便又往沐云楚的碗里舀了几个，然后拎着食盒往沐云楚的屋子走去，一路上心里琢磨着怎么措辞。 快到过年了，天气很冷，南方虽难得下雪，但是秃秃的树干枝头上都结了薄薄的冰花，偶有淡淡月华洒在上面，反射出点点清冷，更显得夜凉如水，寂静无声。 沐云楚的房间透出光亮，跳动的烛光映出窗纸上淡淡的人影，似负手而立，勾勒出雕塑一般挺立的侧影。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闪出一个黑色劲装身影，身后闪烁的烛光从他脸上一划而过。 “南宫大哥？” 他怎么会从沐云楚的房间出来？不及细想，苏尹已出声叫住他，此人正是南宫靖曾派来保护映柳小筑的南宫俊。 听到苏尹的声音，南宫俊微微一怔，随即躬身行礼，“南宫俊见过郡主。” “好久不见，南宫大哥可好？杨善杨娇两兄妹可好？” “多谢郡主关心，回禀郡主，大家都好，在下已收杨善为徒，兄妹俩都很乖巧听话，只是，时常惦记郡主。” 苏尹想着，杨善能跟着南宫俊习武定是高兴，杨娇的琴也能得清婉指点，两兄妹可算苦尽甘来。 “恩，有空我会去看望他们的。兄妹俩小时候吃了不少苦，还望南宫大哥多照拂点。” “郡主言重了，主人对他们自是极好的。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请郡主保重。” 苏尹点头之际，南宫俊已消失在夜色中。苏尹提着食盒走进去，见沐云楚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苏尹回身掩了门，将盒子放下，也不见沐云楚睁开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 明明刚才还站着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不会是最近太累了吧？但是他肯定能听到自己和南宫俊刚在屋外的对话啊，知道她来了，还能那么快就睡了？苏尹瘪瘪嘴，伸手去拿食盒里的元宵。 “啊！” 因为盛的太满，端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将汤洒到了手上，烫的苏尹赶紧将碗放到桌上，抽回手使劲吹。 “怎么这么不小心！” 沐云楚一把抓过苏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就要给她上药。 “哪有这么娇气，不用擦药的。” 苏尹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在那装睡，想抽回来，沐云楚却捉住不放。 “女孩子的手怎么能留下疤。” 沐云楚说着，自顾自的给苏尹抹上药，动作轻柔，就像羽毛浅浅划过，带着若有若无的麻痒。 苏尹看着沐云楚专注的神情，有一阵莫名的心绪起伏，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脸上一直漫到了耳根，然后滑进心里，再一圈圈荡漾开去。苏尹听着自己的心跳，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而且越来越快，怕沐云楚觉察到她的不妥，见抹的也差不多了，她赶紧抽回手。 “好了，谢谢。那个，给你做了夜宵，你趁热吃吧。” 沐云楚看着元宵，又看了苏尹一眼，嘴角带着笑意，眼睛映着烛光透出点点温柔的神色，然后端过碗吃起来。 苏尹见他心情甚好，寻着机会开口。 “云楚，嗯……这个月又快过完了……” “……” “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啊？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明天吧。” “……” “感觉最近我的身体状况特别好，精力也很充沛。” “……” “等回去了，你就更没有时间了。” “……” 苏尹的耐性在沐云楚的沉默中被一点点磨平，看着他吃元宵，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自己却被凉在一边，苏尹气就不打一处来。 “大丈夫一言九鼎，这样岂不是失信于一个女子。” 苏尹发现每次跟沐云楚说话，总是很容易紧张或是失控，全然没有平时的冷静。 这句话果然奏效，沐云楚抬起头来看向她，随即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没想到郡主不光琴弹得好，元宵做的也很好吃。只不过，这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是我做的，是晚晴做的。” 苏尹没好气的回答，见沐云楚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她连忙又补了一句，“不过，见你这段时间辛苦，我将自己碗中的又给了你几个。”说完，在心里暗暗吐了个舌头。 “过两天就教你。”沐云楚一边说，一边将碗拂到了一边，看起书来。 “你已经这样说过好几次了，我都等了将近……二十五个两天了。” “后天我们要离开这里。” “啊？去哪里，是要动身去北漠了吗？” “不是，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这个地方太过显眼了。” 苏尹思称着沐云楚的话，又想起刚刚看到南宫俊，心里隐隐觉得不妥，难道南宫靖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了吗？是不是韩启对她还不死心？不会吧，苏尹一阵寒战，她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个魅力，再说，女人对韩启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不会惦记那么长。但又想不到还有谁对她有这样大的兴趣。眼前就像有团迷雾，缭绕之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在想什么？”沐云楚已经起身走到苏尹身边，低头看着她。 “是韩启吗？他未免也太执着了……”苏尹抬头看向沐云楚，想从他眼里读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太小看自己的魅力了，我的王妃。也许不只是他……” “啊？”苏尹被沐云楚的话吓了一跳，还有其他人？ “别忘了，花宴那天我俩的偶遇。夜天景为人阴狠，喜怒无常，又极为记仇。不过，倒是和他舅舅很像。” 苏尹知沐云楚是指韩启，夜天景是韩启jiejie淑妃的儿子，两人眉眼间就极为神似，没想到连个性也都这样，都是好色阴险之徒。 苏尹心情不觉一落千丈，幸好娘她们已经不在这里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呢。抬头见沐云楚若有所思的样子，苏尹瘪瘪嘴。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更麻烦了，整个一烫手山芋。” “嗯。” 苏尹一愣，他居然答得这么快，一点都不知道要顾及别人的感受，突然觉得有些生气。 “不过，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谁都知道我是皇上指给你的王妃。咱俩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苏尹一边说，一边收拾食盒，准备离开，想了想复又将东西放下，“你自己收拾吧。”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 刚推开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苏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就这么一顿，感觉沐云楚已经走到她身后，往她身上搭了什么东西，苏尹扭头一看，原来是他的披风。 沐云楚将苏尹扳过身子面向他，将披风的带子系好，然后又将披风的两边拉拢过来，盖住苏尹的手。苏尹站着一动不动，脑子有些短路，没心没肺的想着：刚刚还嫌她麻烦，这会儿又来示好，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不过，脸却渐渐热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发烧后的后遗症，最近经常这么发热。 “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回去路上冷，把这个披上吧。” 低沉的声音在苏尹耳边回旋，感觉有热乎乎的风吹在她的头顶，痒痒的，暖暖的，一直灌到心里，将冷空气吹皱的心也熨烫的服服贴贴。 “哦。” 感觉有一阵悸动渐渐从心里涌起，苏尹赶紧应了一声，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回到屋里，似曾相识的悸动还萦绕不去，苏尹却心乱如麻……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受了凉又烧起来了！” “没有，没有，我好的很。我先睡了，你不要吵我。” 躺在床上，沐云楚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像复读机般一遍一遍在苏尹脑海中回放着，“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她心中滋味难名。 这一夜，苏尹睡的一点都不踏实，南宫靖的誓言，皇上的封赏，韩启的威胁，太后的嘱托，大姐的挑衅，沐云楚的应允……一张张熟悉的脸像放电影似的从脑子里一一闪过，让她一夜疲惫不堪…… 正是：月有意花却何情？倒似无心早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