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适应过程
（六） 和店家商量好之后，小绾推开椅子，慢慢站起来，转过身，那只纸箱依然温柔地呆在桌面上，和她站的地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灯光如水一样落在她身上，房间里静静的。她慢慢移动视线，房间内沉默的玩偶，静静的绿色盆栽，以及那只同样一声不吭的纸箱。她试图想象着屋子里有一个人，和她朝夕相处，日夜相对，他就在她身边，时时刻刻，前后左右，可是她却看不到它，小绾心里又多了几分恐怖，她摇摇头，叫自己不要去多想，视线也从那只纸箱上挪开。 幽灵的存在，已经是百分之百确认的事情了，想象着人死后有另外一个平行世界，大家和平共处，秩序井然，真是很奇妙。 天色已经很晚了，她走到阳台，伸手把窗关上，又拉上厚厚的窗帘，外面黑夜如深沉大海，她就像茫然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想着身边多个人，那也是好的。小绾笑了笑，睡意上来，让她止不住呵欠连天，她便决定去睡了。 床收拾得如此整齐，都让她有一些不习惯，坐到床上去，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拉过来，床上没有了她杂七杂八的衣服以及砖头一样的书本，整个人就如扎在温柔的棉花堆里，起初小绾闭着眼睛还在担心害怕，不过很快睡意上来，她就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仍然是在闹铃声中醒过来的，外面的阳光金子一般透过窗帘缝射进来，提醒她该去上班了。小绾只得不情愿地离开温暖的被窝，收拾打扮好，拿着手袋准备出门的时候，看到昨晚吃剩的晚饭，碗筷没有洗，她想着，它应该会帮她洗了，昨天晚上的饭菜味道真的不错，她想着今天下班回到家，同样有可口的饭菜等着她。 想了想，便拿只笔和纸，把她晚上想吃的菜写上了“红烧鱼，油焖茄子，拍黄瓜。”写完后，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纸箱，把纸条拿过去，放在它附近，防止风吹落在地上，便用笔压在上面，一边看着它一边思忖到，不知道她点的菜它会不会做，这样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可惜两个人之间没有交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讲话，它讲的话她这个世界能听到否。不过没时间了，她看了看手表，立马惊呼一声，匆匆跑出门去了。 白天在公司上班画图的时候，也在想着这件事，想着晚上回到家会不会吃到她爱吃的红烧鱼以及拍黄瓜呢？想到这些菜时，她的嘴里就多生出口水来，小绾摇了摇头，想着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如果它不会做，做了别的菜，她也应该表示理解，不要责怪它，不过转而又想着，她点的菜也是普通的家常菜，如果这些菜不会做，那么，它这个家政未免做得太不尽职了。 晚上回到家里，小绾打开房门时就抱着赌一把的心情，快步走到餐桌面前，看到桌面上的菜式，她禁不住欢呼一声，桌面上果然摆着红烧鱼，紫色的油焖茄子，以及绿色的拍黄瓜，黄瓜上点缀着红色的辣椒末，也是她爱吃的。小绾止不住拍手，心情十分快乐，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回到家，亲爱的mama会做出可口的饭菜，家里有个人为你做饭菜等着你下班回家，真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这样，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小绾开始点菜。每天晚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想好第二天要吃什么菜，早上上班把菜式写到纸条上，放在纸箱附近，到了晚边下班回家，总能如愿以偿。吃饭的时候，小绾就想着它，生前说一定是一个高级酒店的厨子，否则怎么解释什么菜都会做？ 这是吃饭，洗衣服她也采取了这个办法。换了脏衣服下来，她会把要洗的衣服都在纸条上写好，哪些衣服要手洗，哪些衣服要干洗，都写得清清楚楚，一般晚边回到家，那些衣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晾在阳台上了，干衣服整齐叠好放在衣柜里，湿衣服下摆滴着清亮的水滴，显得异常的洁净。与此同时，衣柜里多了干花，香囊，打开柜门，香味便扑鼻而来，小绾就由衷的感叹，它，从前肯定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 不过有件事却让小绾犯难，那就是内衣裤。当她换了内衣裤，也想像外面的那些大衣让它帮她洗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它的性别和年龄了。 电光石火地想起来，她与店家交易的时候，她的要求是——成熟稳定的帅气男人。小绾把手里的奶罩和内裤藏到身后去，看着不远处那只纸箱，她想着假若它有形体，她能看到它的话，假若店家守信，按她的要求给她发货的话，那么，在她身边，为她洗衣做饭打扫房间的，在生前，就应该是一个成熟帅气的成年男人，一个成年男人，把房间打扫得这么干净，会洗衣服已经很不错了，如今她要他帮她洗内衣，是不是太过份了。 他如果是成年人，那么肯定是出车祸或者自杀等原因枉死的，他生前也许是大商人、大作家、或者政府官员，也许是响当当的人物，就算是普通男人，试问三四十岁的男人，有几个在外面辛苦一天，回到家还帮老婆洗内衣裤的？ 易小绾意识到这一点，一张脸突然通红了。虽然工作很忙，这些天她一直忙着给书稿画插图，但是无论如何，她仍然做不到让它帮她洗内衣裤，她抽空自己把内衣裤洗了，洗的过程也是非常不好意思，好像她在卫生间洗内衣裤的时候，它就倚在浴室的门口，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笑看着她，在洗奶罩的时候被一个男人盯着看，任何女人都会不好意思吧。小绾潜意识作怪，伸手把浴室门关上了，这样心里才好受了一点，洗好之后，也是她亲自去晾的，晾在阳台的偏避角落，这样从房间看过去，就看不到她晾晒的内衣。 不过第二天晚上回来，它也帮她把晒干后的内衣裤收起来了，小绾看着那红色的内衣发呆，想着他的手肯定触碰过，思及此，一张脸不由又火辣辣的。 到现在为止，每天下班回家，她可以吃到可口饭菜，洗到热水澡，在整洁干净的房间里工作休息，每天不管换多少衣服，第二天仍然有干净衣服让她换洗。小绾整个人轻松起来，生活也变得有情调，整个人都感觉比从前从容自信，办公室的卫卫看到她，就对她笑道：“小绾，交男友了吗，最近特别漂亮。”小绾就傻傻地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她想着那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它在照顾她啊。 第二天晚上，她在外面着了一些风寒，整个人有些发热，不过这种小病也是司空见惯，家里没有了药也无所谓。她一直没有家里放常备药的意识，所以第二天多穿一件衣服就上班去了，可是到了办公室，一上午脑袋昏沉沉的，病情明显越来越严重了。 到了晚边下班时，整个人已经咳起来了，她一路咳嗽着回家，还在想着今天已经第三天了，和店家约定的时间到了，那么她到底要不要退货？ 这样沉思着打开房门，走到房间里面，家里一如前两天的干净整齐，餐桌上摆着热的饭菜，衣服晾在阳台，而且书桌上还多了几盒药，小绾拿起来一看，发现有退烧治咳嗽的感冒药，意识到它知道她生病了，它给她买的药。 那一刻，一股暖流流经小绾的心田。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纸箱，心里在片刻间做了决定，她要确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