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玉的衣服
(十) 第二天，小绾继续上班，临走前惯性地拿笔在纸上写菜谱的时候，才想起他昨天出声和她说话了，不由笑了笑，把笔搁在一边，摊摊手说道：“那么，不用写了吧。”长生说道：“你说吧，晚上喜欢吃什么？” 小绾便转过身来，顺着他说话的声音望过去，阳光从窗口透过来，那里一片金光灿烂，她也不太确定他在那个角落，她试着说了菜名，长生便说道：“没问题。”答应得很是爽快，小绾也就放心了。对于昨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她都来不及多想，关于长生，不管是生前还是生后，她有许多好奇，困惑就像阴雨来临之前的云朵，堆积在她的心里，漫天漫地，不过，上班的时间到了，她只能匆匆出门，想着晚边回来再问吧，到达门口，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说道：“长生，记得晚边接我下班。” 长生便笑了笑，应声好，小绾才放了心，说声谢谢就急忙跑出去了，心里想着离主编交待的时候只有十天，她着急着要动手画图书插画，手上的书稿已经看完了，这是讲一个大城市上海女白领打拼的故事的，于小绾也算心有戚戚，这作者很有文才，而且行文幽默，一篇小说写得趣味横生，小绾就有心画出她最理想的插画来，为这位作者的小说锦上添花一笔。 一上午她在忙着构思图纸，到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她才觉得饿了，肚子“咕咕”地叫，小绾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想着干脆打一个电话叫快餐店送快餐来好了。正在那里思量着，一份快餐却送到了她的办公桌上，小绾惊讶地抬起头来，就迎上了卫卫温柔的眼神，小绾只得道了谢，起身要给他钱时，卫卫早走了，小绾倒是有一些怅惘，按理说，卫卫这样待她，应该是对她有意思，可是论到激动和快乐的心情，她却不如从前了，至于理由，小绾也是请不清道不明的。 到了晚边下班时，同事们都快走光了，外面的天色暗下来，就像天地突然之间蒙上了一阵黑纱，小绾低头加班，没有想着要马上回去，有长生来接她回家，她也不害怕，所以小绾继续埋头工作。 眼前的灯光突然一暗，她迷惑不解地抬起头来，就看到卫卫拿着笔站在她面前，对她笑道：“什么时候回家，我送你？”小绾迟疑了一会，便拢了拢垂到前面来的头发，对他说道：“不用了，谢谢。”卫卫却还仍在坚持着，小绾只能说道：“卫卫，晚上有人送我。”卫卫愣了一下，明显很意外，只得勉强笑了笑，很受挫地回去了。 到了晚上十点钟，易小绾忙完手上的工作，便收拾手袋出了公司，走在外面的长街上，她没有吭声。想着长生肯定会守信诺的，所以虽然感觉不到他在她身边，她却仍然没有出声问他，一个人走在长街上，路面有如浮沉的海面，一个人走着，却一反常态，左顾右盼的，仿佛在寻找什么，长生走在一旁，看到她张望的样子，嘴角不由浮起笑，不过也没有出声，他也抱着等待的心理，想着小绾什么时候会出声问他，小绾比一般女孩胆子大，可是他好奇她胆子到底大到什么地步。 街面上夜凉如水，男女情侣搂抱成一团，嘻笑着从小绾面前经过，小绾用手紧了紧手袋，影子在路灯光下长长地，越发的显得她一个人来，不由心里又有一些后悔，想着当时应该叫卫卫来送她的，不过想起昨天晚上长生拉她到路上躲过车祸，她却又摇了摇头，想着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只要他在她身边就行，长生可比卫卫有安全感多了。 直到到了家的附近，经过出事的地方了，小绾有点怕了，便脸色苍白的对着四周的空气发问：“长生？长生？”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来“我在。”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让人心生安稳。低着头看了小绾一眼，在极近的距离里止不住微笑，小绾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大眼睛骨碌碌睁着，充满恐慌，就像一只寻找安全感的小动物，长生心内好笑，想她虽说胆大，其实也不过如此嘛。小绾却不知长生所想，听到他近距离的声音便松了一口气，整个心也不用再绷紧了，她把交叉着的两只手垂下来，对着空气笑了笑，对他道：“你在哪呢？”长生便说道：“我在你右手边，和你并肩走着。”小绾便笑着向右边看了看，自然什么也看不到的。 她想着如果长生是一个人该多好，不过事实如此，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男人，他也不可能天天和她在一起，住在一个屋里，他也不可能有危难时闪电速度救她的本事，她发自真心地道：“长生，谢谢你。”长生呵呵地笑，对她说道：“这是我份内的事，应该做好的，不必客气。”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路上有了时间，早上涌起的迷惑不解又沸水一样的在小绾心里翻腾了，她止不住问道：“长生，能问你一些问题吗，因为我实在对人死后的世界，去向好奇那。”长生便笑了笑，说道：“你问吧，我能回答的都回答你。”小绾想了想，便对他道：“长生，人死后，比如说我死后，是不是都像你一样，灵魂依旧呆在人间呢？” 小绾想着这样倒不错，等于是长生不老了，依旧可以工作，可以休闲娱乐，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长生却摇摇头，对她温和说道：“不全是，人死后，会去往一个地方，但是如果你生前有未了的心愿，想回到人间来了结的话，你就可以留下来。”小绾认真听着，听到这里便凝起了眉头，这一点，她也表示理解的，想起之前看过李碧华写的《胭脂扣》讲一个叫如花的女鬼因为生活所迫和男友一起吞食鸦片自杀了，两个人约好在黄泉奈何桥碰面，但是她在桥头空等了十六年，也没见男友来，为了寻找他，女鬼只能重回人间，回到世上，找到男友，却发现他未守承诺，当初并没有死，反倒活到老朽，已经人面变异。小绾想到这里，便出声道：“这么说，长生，你留在人世间，是不是也有未了的心愿？”这时候，长生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对小绾说道：“小绾，我有事，你在这里等着我。”说完长生就大步走了，小绾只能退向路侧，出声道：“长生，你去哪里啊？”身边已经没有了长生的声音，小绾只得恐怖的四下里看看，往后又退了退，双手继续抱着胸，心内私下想到，做保镖没一点职业道德，小心我找你老板投诉哦。 长生大步向前走去，走近了，认清了不远处的人，便出声道：“小玉？”小玉抬起头来，发现是长生，不由惊喜走过来，对他道：“长生，你怎么也在这？”她满脸的欣喜，长生看了看她，对她说道：“我的雇主在这片小区，倒是你，你不是在工厂做事吗，怎么大半夜跑到这山脚来了？”小玉面有难色，长生一眼看穿，对她道：“你莫不是？” 小玉只得低头老实承认，对他道：“我想找件衣服，你知道我的，我在报纸上看到这里有个年轻女人被杀了，我想着看能不能在这附近找到她的身体，我一直在找件衣服，这样我穿上衣服就能像个人一样的生活嘛。”小玉面现央求，对长生低声道：“长生，你不要告诉老板，求求你了。”长生对她说道：“你明知道，幽灵不许找人类的身体，这是严禁的，一旦被发现，就会魂飞魄散，你怎么还不死心。” 小玉低下头，完全不作声了，长生便缓和了语气，对她说道：“小玉，你回去吧，那个女人我在报纸上看到了，身体被歹徒砍作两截，脸上也被毁了容，你死心吧，我不会告诉老板的。”小玉便抬起头来，失望地笑笑，说道：“这样说衣服破了，破了更不能穿了，唉，白来一趟，不过没见着总是不死心啊。” 长生看了看仍旧等在不远处的小绾，对小玉说道：“你走吧，我也走了。”小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小绾，易小绾站在月光下，她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的月白色的毛衣，下面是蓝色仔裤，长发披着，在月光下，就显得很美，小玉看了看，嘻嘻笑道：“长生，你这雇主很年轻很漂亮嘛，真羡慕你。”长生便笑了笑，对她道：“你走吧，不要开玩笑了。”说完就大步往小绾那边走去。 易小绾正等着不耐烦，如果说等一个大活人，可能他做什么事去了，在哪里望一眼就明白了，等一个幽灵，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小绾想走又不敢走，走吧，怕万一真碰到坏人，不走吧，又怕他走远了，把她丢在这里，她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她心里烦乱，最后索性一横心，恼火的对远处道：“长生，我不等你了，我走了。”长生已经到了她身边，对她笑道：“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就在你身边。”小绾也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皱眉道：“我怎么知道，你又看不见。”说完就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往前面走，长生摇了摇头，径自笑着，快步跟上去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小区里外都有人进出，长生说道：“小绾，你在生我气，不要生气行吗？”小绾怒道：“我没生气！”看到别人在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她，不由笑了，用手捂着嘴，一路笑着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