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调动
“成功？失败？希望？绝望？父亲，你多么的残忍，让我一次次从谷底到高峰，我独自在地狱与天堂之间摇摆。我终于成功了，掌握自己命运了，你却死了。真是一场笑话！” 她看着那黑暗，埋葬着一代代崇高的大帝的地宫。从来没有比这个时候，更认识到自己的人生是一场失败，彻彻底底的失败！她无数次的经历无奈，痛苦，绝望，沮丧，当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时候，克里斯托弗却用生命逼她站起来。莫德知道，她在孤注一掷，她在疯狂地挥霍自己的生命，只为了那一瞬的灿烂。哪怕是死，哪怕被克里斯托弗斩杀，她认，她累了。可是，克里斯托弗放手了，他居然放手了！她再次被逼站上去，真是一场巨大的笑话啊。莫德捂住脸庞，大笑起来，她止不住自己的笑容。 于是，她晓得了，这荒诞的父女之恨，不过也是场笑话。这所有的一切，她内心的自负，贪婪，恐惧，骄傲，卑微，在人心面前，苍白得令人胆寒。 冰封一切的剑意，仿佛雪山似的倾轧而来，所到之处，弥漫着淡淡的地狱之火。磅礴的力量，含着极致的杀气。不顾一切地袭击莫德的坚硬的背脊。 她没有理会，只是展翼腾空，翻身到一旁的墙边。回首时，魏曼已经跪在了地上，跪在地宫前，他的怒气，已经化成了暗色的火焰，围绕着旋转。他恭恭敬敬地磕头。 剑，啪挞，掉在地上。莫德夹住长剑苍祭，随手一挥。 “莫德！你是不是人！” 两人对持。莫德斜眼瞧他，魏曼的眼里有泪，咬着牙怒道。他指着青铜大门，“堂叔对你这么好，你真的杀了他！他是整个兰开斯特的英雄，是我一生最崇拜的人，是你的父亲，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父亲，你能下得去手，杀死你的亲生父亲，你是禽兽吗！” 莫德神色淡淡的，“我是禽兽，你又是什么？” 魏曼冷哼，手一吸，苍祭划过空中，锋利的剑刃对着莫德的心脏刺去，剑锋上的火焰窜起，高达一米，迅速将莫德围住。“我真想看看你的心脏是什么颜色。” 永华当空横斩，绕了几个圈子，将苍祭甩出去，莫德道，“你受了伤，没有去冰原取得极地之花，你不是我的对手。”她的手伸出，一掌拍在黑色的火焰上，暗金的长流吞噬了火焰。 斜眼笑着，魏曼道，“你就是个畜生。” 她的脚步顿了顿。 “堂叔对你的好，就像被狗吃了一样。我真是替他不值。你的一切源于他，你这个弑父之人，有何颜面站在这里！”魏曼挥起拳头，狠狠揍莫德的脸。 莫德这次没逃避，直接和魏曼打起来。她的银瞳闪烁愤怒，也狠狠击打魏曼，她的手掌带着空刃，每次打到魏曼，都要带起一连串的鲜血。而魏曼的拳头将她的肋骨轰碎。两人拳打脚踢，莫德发誓，她要撕碎魏曼的脸！最后两人就算没力气了，也要缠绕在一切，莫德凶狠地扇打魏曼的脸，魏曼的手很想掏出莫德的心脏，每次都是打穿她的胸口。 两人打到头发散乱，咳血的地步。就算是这样，两人也狠戾地瞪着对方。 “你知道什么！你有一个疼爱你的父亲，有一个为你牺牲生命的母亲，有一个生死支持你的祖父。我有什么？一个杀死母亲的亲生父亲？”莫德趴在地上，咆哮道。 魏曼一脸不屑，冷冷道，“你那母亲不贞，你早该逐出族谱！” “你！”莫德怒火中烧，指着魏曼，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堂叔仁慈善良，才没有将你那母亲的丑事公之于众，还如此疼爱你。堂叔年轻时期，有多少女孩儿看中他，他本该有一个温柔娴淑的皇后，几个知他心意的情人。”魏曼捶地，利眸射向莫德，“男人一生会有一个爱人，一个知己。可惜，堂叔的爱人与知己，全是你的母亲。一个不贞的女人！” 咳！莫德被气得吐血。“魏曼，你等着，我要扒了你皮！”她声嘶力竭，脑门上青筋直爆。“你再敢说一句，我让你下地狱！” 魏曼才不怕，他偏头，“他为了你舍弃了他的儿子们，只为了你。而你居然弑父！堂叔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说啊！” 莫德冷笑，“对啊，他对我多好啊。他除了会逼我外，还会做什么？你们只会为我好，但做的事情呢？你们只会将一切的好套在我的头上，却从来不问过我，这是为我好？”莫德哭着吼道，“你们从来没有问过我，问我需不需要！” 魏曼看向她，“你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莫德大笑不止，“为我好？我需要什么，你知道吗？他知道吗？”她幽幽地看着地宫，“我只想做他的一把刀，为他杀尽一切敌人！魏曼，你知道吗，我有多羡慕你，你自由，你有相爱，又为你放弃生命的父亲母亲，有亲族，有外祖。我呢，我有什么？一双相爱相杀的父母，一个利用我的祖先，一个望我带领全族走向希望的外祖。我的一切全都是假的，我没有自由！” “我也羡慕你，羡慕你的地位。”魏曼一直以为莫德要什么有什么，但不知道她对命运如此绝望。 莫德看着他，冷笑着，“原来如此啊，你一心要入这个局，你不甘心；我一心要出这个局，我想要自由。看来我们也不用羡慕对方了。” 魏曼踉踉跄跄地站起，拾起长剑苍祭，朝外走去。“我答应过堂叔，永远不觊觎王座。但莫德，我会不遗余力地和你作对，将你赶下来。” “放心，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将你赶走。” 这是，约定。 她呈大字躺在冰冷的地璧上。多谢啊，魏曼，多谢你来和我打架，让我吼出多年的怨念。但我依然讨厌你。她蜷缩在地上，只有菲埃索的幽蓝之焰，围绕着她。 地宫的外边是主教堂，常年的寂静，只有风吹过垂下的布帛。 当莫德走出来时，一双手抱紧了她的腰。 “佐伊？” “莫德，冷吗？” “很冷。” “那我给你力量。” 莫德默默擦掉眼角的水，“好了，1月1****要加冕，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你也去忙吧。” 佐伊淡然地笑道，“斯蒂芬妮刚才说，亚哥斯醒了，而且想要见你一面。” “知道了。”莫德慢吞吞地走出教堂。走得很慢，但很快消失在了佐伊面前。 出了这道门，她就再也不是莫德。 她是容基耶尔大帝，执掌科斯尔腾帝国的无上帝王。 佐伊垂下眼帘。 这一个月的时间，很短。莫德和查尔斯，亚瑟斯，斯蒂芬妮，格雷厄姆反反复复考量，首先是国内的势力，然后是国外的势力，加上菲尼克斯的安全，还有加冕大帝的礼仪。她忙得团团转，这一月的时间，足够让外省所有总督，军指挥长，副指挥长，郡以上的执行官，还有各地的贵族携家眷来到菲尼克斯，观看加冕仪式。安全的问题暂时由亚塔兰塔和莱昂内尔负责，安斯负责暗地的安全。接待贵族的责任交给穆佐亲王，她的弟弟特伦斯，王妃特尔玛。 达雷尔负责二十四姓氏之族，每次加冕仪式，这二十四氏族总要找点麻烦，加上兰开斯特是好战之族，两者之间总要比试一番。这二十四氏族有几族已然没落，因为都是开国跟着科斯尔腾大帝的贵族，也没落不到哪儿去。他们之间总是对兰开斯特仇恨相对。要不是一千年前，兰开斯特大力改革，将旧日“以武定尊”改成“以法定尊”，再不是强大就是一切，只要通过学习，就算是毫无能力，也能得到尊重。这一法令，将全国一震，也将二十四氏族消弱，他们基本上是奉行武力，只要强大就能得到资源，所以科斯尔腾武风悍然。塞巴斯蒂安大帝这一措施，直接将二十四氏族打入尘埃，菲尼克斯不再是氏族成风。虽然初期科斯尔腾的发展，受到桎梏，但事实证明，塞巴斯蒂安大帝的政策是正确的。时至今日，二十四氏族，除了安德逊家族，西里安家族，马德里塔家族，莫特马尔家族，以及雷蒂家族，其他氏族都是一尘不改，坚持着一千多年的观点，顽固而执拗。 其中以博盖塞家族闻名，他们专门培养顶尖高手，倾尽家族财力，只为证明塞巴斯蒂安大帝是错误的。他们最不屑商人家族，可莫德却听说，他们因为培养族人，大量花钱，最后财力不济，和墨丘利一族联姻。此事让克里斯托弗嘲笑了几天，莫德记得很清楚。这次莫德转告达雷尔，就这事情，好好嘲笑博盖塞家族。蒂莫西和博盖塞一直有怨，听说这件事，精神一震，立刻去看热闹。美其名曰查勘兰开斯特子弟的武力。 上议院的议员们纷纷从科斯尔腾各地赶来，四位辅政大臣，除了波吕，都在菲尼克斯。特别是总司法大人，逮着机会，就要和莫德讲科斯尔腾的政府机构，以及所有的法律。卡曼诺趁此机会说，干脆让政治老师，历史老师，经济老师，军事老师都给莫德补补课。卡勒姆更加忙碌，忙着联系十二廷臣，忙着联系议员们，忙着检查政务，简直比莫德还忙。包括塞蒙几人，在军部的事情更烦，他们需要安抚军事的sao动，需要杀人，需要立威，需要给海外的军队施威，幸好有波吕和埃诗里，军部虽然sao动不小，但至少没传到莫德耳朵里。她几乎在克德马斯主堡没出去过，昏黄的书桌上堆满了文件，将她埋得够深。 但总的来说，权利更替顺利，没有出现乱子。莫德很佩服克里斯托弗，他在权利更替时，可是杀了所有的兄弟姐妹，期间的危险，可是非常大的。在莫德更替时，血腥都埋在了地下。她终于明白尤金，道格拉斯的死了，不止是表面的原因，更是因为她，因为克里斯托弗，为了兰开斯特，科斯尔腾的稳定。 她坐在古老的书房里，深深感叹着。 期间，魏曼优哉游哉，每天到书房刺激她。莫德喝着粥，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莫德每天在欧罗巴大厅会客外省总督和执行长，在欧里皮德大殿会见各地军指挥长，参谋长，还有十二军区的军事长，其中免不了一些剑拔弩张。莫德虽不像克里斯托弗一上位，就大开杀戒，但不见血，是不能巩固自己的位子的。这也是各大势力对莫德的观望，一位不强势的帝王，是不能领导各大势力的，特别是经济寡头，大地主们，毕竟一些军政后勤需要他们的支持。在繁忙的情况下，莫德抽出时间，见了亚哥斯。两人不知道谈了什么，只晓得莫德很生气，她的怒气，在出来的一刻特别明显。后边的亚哥斯哈哈大笑。 时间很快，快得莫德抓不住。 当她站在撒勒浮桥，向科斯尔腾大帝的画像跪下，当大司祭路易·迦基将暗金的帝王冠冕，戴到她的银发上，那幽蓝晶钻的荧光，让她意识到，她不再是莫德了，从此以后，人们记住的只是容基耶尔，就像克里斯托弗一样，不会记住他叫亨利。 容基耶尔·让·德雅·莫德·兰开斯特。 墨绿的天鹅绒大氅，从她的肩背上垂落下，莫德手握权杖，看着列支山脚如浪潮般的人山人海。 “容基耶尔大帝！” 那年，她二十三岁。 不过一天，权利的更替开始了。首先是军事，莫德将总财政大臣阿莱，调去任后勤支援部长；弗尔南多调为总参谋长；纳撒尼尔调为中央副总军指挥长。这是新年的第一天的第一轮调动，主要测试sao动，因为昨天加冕仪式上，有点小小的sao乱，几亚的探子被拔了十之八九，逃了两个。莫德在书房里，等了一天，总算没有人反对。根据亚瑟斯说，他们的目光现在盯着总军指挥长，都在猜测是塞蒙。 第二天的军事调动，有点诡异，将第七埃托利亚指挥长蒙拉脱，和菲尼克斯司城指挥长亚塔兰塔换了个位置。贵族们不得不思考，第七军团是重骑，这一调动是什么意思。下午的一则调动，更加诡怪，将第14编，15编集团军编入第一军团，阿凯纳尼亚是海军，是辅政大臣波吕的军团，这么做是找不到问题，可辅政大臣的权利越多，帝王的位子不就越危险吗？难道陛下想打海战了？ 锡丘兹坦帕宫里，克德马斯主堡，会议厅中，大家皱紧眉头，他们很怀疑陛下的决策。 “查尔斯，十二廷臣有三个是你推荐的，哪个能力最高。”莫德更烦，她整天被总司法大人教训，这几天的政务快忙死了，每则调令都要反复思量，平衡各地势力，这位总司法大人对法律可是一把好手，对经济的更是高深，这几天给她补课，补得她脑子快爆炸了。 查尔斯捏着张纸，“安菲昂，他的能力最高，忠诚度最高。但陛下，他道德方面不好。狄简虽然能力差了点，但为人绝对正直刚正。” 亚瑟斯第一个皱眉，“陛下，安菲昂绝对不能用。”他老早听说这位的大名了，偷鸡摸狗，贿赂大量官员，谁知道那钱怎么来的。亚瑟斯瞪着查尔斯，“他贿赂你多少？” 查尔斯冷哼，“我掌控财政，还在乎这点钱？亚瑟斯，你别狗眼看人低，要不是他的能力强，在上一次菲尼克斯经济危机前，镇定勇敢，我会用他吗？”查尔斯鞠躬，“陛下，安菲昂虽然道德不太好，但他的忠诚度绝对可以保证。由他进入上议院，绝对对我们有好处。” 莫德点头，“也好，首席廷臣墨冬即将回家养老，让狄简接任，向上议院推荐安菲昂。”她看向达雷尔，“调门农去路提亚，任执行长，达雷尔代替门农任菲尼克斯最高行政长官。” “是，陛下。” 斯蒂芬妮道，“一般的任期是三年，路提亚的任期是五年。陛下，想做什么。” 莫德不答。 格雷厄姆道，“其实，可以想，门农的位置对他不利，而路提亚是第一港口城市，他去了那里，如果政绩斐然，那么可以调回来重用，我不信他不想成为议长。” 这句话可谓是口出狂言。 莫德眯眼，“你的意思是，让卡曼诺与门农反目成仇？” “路提亚的位置，大家都知道，卡曼诺二十年前，上下打点，想要这个位置很久了，可是因为先帝的一句话，让他去了南方历练。可以想像，卡曼诺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背地里会如何，谁都不知道。” “这是一根导火索。”卡勒姆道。 “只要稍加引导。”查尔斯道。 “就会形成燎原大火。”亚瑟斯道。 众人看向格雷厄姆的眼神，有点诧异。这人平时看不出啊。 格雷厄姆笑道，“如果门农能斗过卡曼诺，以他的身份，陛下，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东西。” 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爆发。门农是后一种人，就算卡曼诺不肯反目，为了议长的权利，门农肯定会去拼。这是权利的诱惑啊。 莫德冷笑。两虎相斗，必有一死，无论门农死，还是卡曼诺死，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儿。“那就坐山观虎斗吧。” 众人点头。 “查尔斯你明天接任总财政大臣，需要人帮助吗？”莫德问。 “副大臣是我的人，暂时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