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受制于人
判官亲政后，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天都是笑眯眯的。只是快乐却没那么简单，又有一件事让判官紧锁了眉头。 苏克萨哈，这个势单力薄的辅政大臣，居然在判官亲政后的几天乞请驻守先帝的孝陵。这无疑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也让鳌拜之辈又寻机可趁。鳌拜与其党大学士班布尔善等遂诬以怨望，不欲归政，构罪状二十四款，以大逆论要求判官治苏克萨哈死罪。 这无疑是鳌拜为自己权政清扫障碍的一种说辞，那苏克萨哈只是想保其余生。哪想鳌拜这厮是赶尽杀绝之辈！其实鳌拜之所以打压这苏克萨哈，决非个人之间恩怨，而是长期以来满洲八旗之间的抗争在新的形势下的暴露。多尔衮在位时，扶植两白旗，压制两黄旗已然让鳌拜之辈不喜。诸种矛盾与冲突促使鳌拜当权后执意圈换旗地，压抑苏克萨哈，打击正白旗，抬高两黄旗的地位。这就是鳌拜与苏克萨哈长期争斗不已的实质。 七月的下旬，已然是开始燥热了，我在判官身旁帮他摇着蒲扇，他专心致志的看折子。我喜欢这种感觉，虽说我是偷偷摸摸过来，但我还是喜欢这种静静在他身边的感觉。只要我们相爱，别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我从未开口问过判官，为何一开始会那么对我。在婚姻的相处中，我是相信有些话该问，有些话就不该问。像这个不快乐的回忆，少问，对我们无疑是最好的！ “鳌拜大人、班布尔善大人求见！”，门外小福子尖细的嗓音特意提高了一个调的说到。我和判官都知道，这是提醒我们。判官急急的将我藏在内室，并叮嘱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来，要不就坏了大事。我知道，凭自己那么一股子冲动只能一时保护判官，却不得一世保护判官。我咬紧牙，大气都不敢出的躲在里间，看鳌拜那老贼到底所为何事。 “臣鳌拜叩请吾皇圣安！”。 “臣班布尔善叩请吾皇圣安！”。 我没见过这班布尔善，只听判官说这厮是鳌拜的党羽。碍于鳌拜，一直不得铲除，也是一颗不小的毒瘤。 “皇上，那苏克萨哈罪大恶极，为何您还不拟旨将其处死？”。鳌拜的声音浑厚，声音不大，却有种震慑人心的感觉。我不知怎的，突然就有点发抖。明明我是不怕的，死生我早看得淡。我突然就想明白，是因为我心系的男子在外独临困境，我在因他而惧怕。 只听判官很小声的答道：“中堂切莫急躁，朕觉得此事还未涉及如此大罪。那苏克萨哈既然有心去为先帝守灵，何不就成全了他。也当朕为皇阿玛尽点孝道！”。这哪里是平日里和我侃侃而谈政事的判官，简直就是在别人千般万般压制下的可怜虫儿。一听他这样的语气，我的心似被刀割。鳌拜，你今日让判官所受之辱，来日我必定千倍万倍还你！ “皇上是觉得苏克萨哈能替您尽孝道？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臣觉得鳌中堂所言才是，处决了那苏克萨哈才能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就凭他，也能去为先帝守灵？”。说话的只能是班布尔善无疑了，这厮这话听起来似在训斥苏克萨哈不配守灵，实质在一个巴掌拍在判官脸上。我恨得牙痒痒的，手心都快被自己的指甲掐出血来。不知何时起，我居然可以隐忍到如此了！想起自己上次自以为是的英勇对抗鳌拜，我就会觉得自己幼稚好笑！ “那依二位卿家所言，朕怎样处理才是呢？”。还是那般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就觉得判官是个懦弱的人。“难道皇上还要臣再说一遍么？当然是立刻将苏克萨哈收监，择日全家处死！以告慰先帝！”。鳌拜的声音则是又加大了一层，有步步紧逼的意味。 “难道没有个折衷的法子？因此将他全家尽数处死，似乎太说不过去了！”，判官这次似拼死想保上苏克萨哈一命了。我紧张得忘了呼吸，生怕鳌拜忤逆犯上！ “皇上，你如此妇人之仁，如何接管先帝这浩荡江山？臣戎马半生，从来都是说做就做！皇上如此优柔寡断，臣觉得大清未来堪忧啊！”。我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鳌拜这是在威逼判官么？ 良久，不见判官说任何话。鳌拜似耐不住性子，开口又道：“想必皇上也是赞同臣的说法，臣斗胆替皇上拟此道旨！”。说罢，我就听到鳌拜上去的声音。这时，判官不瘟不火的声音淡淡在书房散开，“鳌中堂是想连圣旨也提朕拟了？”。 想必判官这句话多多少少对鳌拜还是有点作用的，鳌拜不卑不亢的答道：“臣忠心耿耿为大清劳累半生！只想为皇上您守住这万里江山！臣没有别的意图，还望皇上明察！只是这苏克萨哈不除，老臣确实不甘！他如此忤逆若能得以开解，那以后皇上又能保证不会有别的人效法？”。这句话着实狠，死死地封住了判官。他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判官，若不除苏克萨哈，他必反。 “罢了，就依中堂所言，你自行盖了章，去处理吧！”，判官的声音若游丝，似有似无。我知道他心里必定绝望非凡，好不容易亲政了，却还是要受制于人。鳌拜那老贼真可恶，明里和其他三位顾命大臣一起上奏恭请判官亲政，暗里却处处压制判官，不让判官有什么实权。其实，判官这亲政和没亲政真是没多大区别。 “皇上圣明！老臣先行离去，皇上且好好歇息，勿太劳累！”。得手后，鳌拜哪里还会多留，扬长而去了。 确定那老贼已走了，我才从内室中走出来。判官哪里还有先前那种神色，一种淡淡的悲伤布满了他的周身。我心疼他，走至他身边轻声道：“玄烨，没关系！我们暂且隐忍，以后定让那老贼不得好死！”。他死灰的眼睛似又恢复了神采，将我搂至怀中喃喃道：“兰儿，我刚才有些害怕。我好怨自己，为何会如此懦弱，就让他这样得了去！苏克萨哈哪里就重罪至死了？他这摆明就是为他的权政扫清障碍！”。 我轻轻的拍着判官的背，想要将我全身的力量转嫁到他身上。我柔声道：“玄烨，咱们在这为苏克萨哈伤怀已是无用，倒不如想想如何将伤害降到最低。又或者说，我们如何才能将那老贼扳倒！”。 判官听后忙坐直身子，好像似觉得我有了主意似的。我本是一句安慰他的话，不想却真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难题。我搜肠刮肚了半天，隐约记得，历史上鳌拜是被判官骗至书房中以武力制服的。脑中一亮，不由得脱口而出：“玄烨，这鳌拜是习武之人，何不要他栽倒在武力之下？这对戎马半生的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吧？”。判官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点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鼓起勇气又想了会，才缓缓道：“鳌拜就好比一只大老虎，咱们正面和他起冲突，必定是以卵击石。倒不如先和他周旋着，降低他的警惕心，然后再暗地培养一批武夫，最后寻机除了他，岂不好？”。判官的眼睛随着我的话越来越亮，他重新将我揽回怀里道：“你真是个随时让我充满意外的女子！索尼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女？”。 我有些汗颜，其实我也只是知晓一点历史，知道这样必然会扳倒鳌拜。只是，怎么才能降低鳌拜的防备心理呢？我想了想，从判官怀抱中挣脱看着判官。他也回看着我，我知道我们都在想方法。思来想去，我想到了一方法，再看判官，他也似想到了。 我们各拿了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方法。摊开一看，我们不禁相视一笑。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的纸上写着升官，判官的纸上写的加爵。异曲同工之妙，让我内心觉得我们似开始有了默契。 只是，这鳌拜官居一品，还有什么官好封呢？还有，贸然封个什么给他，只怕是会引起他的怀疑。我把这些想法通通和判官说了遍，判官赞许的说我心思细。他想了会，拟好了一张圣旨给我看，我看后，就笑了。我的夫君，他会成为万世明君，乃是必然。我，甘愿追随左右。 同样是康熙六年七月，鳌拜杀苏克萨哈及其子。康熙帝下旨赐遏必隆、鳌拜加一等公。我在坤宁宫悠闲的喝着我的珠茶，倒想看看这老武夫是否会中计。 不久，就有陆陆续续的消息传回我和判官的耳朵里。我现在才知道，判官早有自己的暗卫。难怪他总是如鬼魅一般在我有什么的时候出现在坤宁宫，一点也不意外，子轩就是这个暗卫的首领。暗卫的消息传来，鳌拜这些日子春风得意，经常和他那些党羽一起大吃大喝。看来，判官对苏克萨哈事件的妥协以及给他加爵的做法让他很是受用，对判官也放松了许多警惕。换句话就是，他现在完全不把判官放在眼里。哼，鳌拜，只怕是有天你死了，还未想明白你是如何死的！ 转眼又到了八月十五，想起去年做的月饼，不由得笑了。今年，刚准备去吩咐梁九功定制月饼时，皇祖母却交给我另一任务，把这定制月饼的活儿交给了纳喇氏。我也乐得自在，只听皇祖母差遣。 祭月？我闻所未闻过这样的仪式，有些头疼的问了冬香好久才知。清宫素有皇后祭月之俗，因月亮属阴，所以才会是皇后主持。去年为我初进宫，皇祖母未将此事交给我，而是皇额娘亲自祭拜的。今年皇祖母交由我去做，想来也是让我慢慢能独当一面。这还是我第一次做祭拜神灵这种事，还真有点紧张。 八月十五这天，月亮刚上云霄，我就带着众妃来到御花园，而皇祖母以及判官他们早就到了。只见御花园东向立有一架屏风，屏风两侧摆有鸡冠花、毛豆枝和鲜藕；屏风内设有八仙桌一张，桌上摆放着一个特大号的月饼，周围还摆放着一些糕点和水果，如此就是祭月的物品了。礼仪上月亮初升我就要对月行礼，于是身着朝服的我恭恭敬敬的对那月神行礼。其实，我也只是做着样子行礼，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能在心里默念，愿判官能早日扫除鳌拜，坐稳江山，从此无难无灾！ 祭月礼行完后，我按皇家人数将那大月饼分成了若干份，然后在场的每人都象征性的拿了一份吃，宫里谓之“吃团圆饼”。据说吃了此饼，我们这个家的所有人，都会永远在一起。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人们的一种寄托。其实，有时我将这理解为一种逃避。当无路可循，就祈祷神灵，希望得到神灵的庇佑。换一种思考，岂不就是在逃避眼前的困境么？只是，我不排斥这种逃避，因为人的心都有那么脆弱的一面。 祭月完后，我们就开始中秋晚宴了。因为最近忙着学习祭月，中秋晚宴也是交由纳喇氏去cao办的。她果然是地道的古代人啊！相比我弄得那些新鲜却不伦不类的花样，她弄得倒是头头是道，非常地道。 只见桌子上摆满了美味的佳肴，有烧锅鸭子水笋丝、羊rou炖倭瓜、羊肚片、燕窝拌白菜丝、燕窝烩鸭子、苏造鸭子、小南桃、家常饼、虾米拌海蜇、五香肘子……还有好多我连名字也叫不上来，只好专心的吃眼前的菜。 与往常不同，今夜大家是围着一张桌子坐的，不像平日里分那么多席位。纳喇氏因主办这次晚宴，所以也特别活跃，兴致冲冲的向宫妃们介绍这菜那菜。我注意到，皇祖母脸色不是很好。想来是这满桌子的菜太过奢华，祖母才会这般不喜的吧？平日里我主持的宴会，我都是挑一两个精致的菜作为看头，其他的都是一些平淡不过的菜肴，只不过略花了些心思进去。只怕这纳喇氏急着邀功，忘了奢华是皇祖母的大忌吧！我暗自摇了摇头，夹了一块羊肚放进珊儿碗里，她甜甜的朝我一笑，闷闷的吃起来。 我没有告诉珊儿荨薇的事，我不想她和我一样听到后身心受损。只是当她问我为什么近来和荨薇来往的少了，我也只是淡淡的笑一笑，不知说什么好。 “太皇太后，臣妾首次cao办这种晚宴，不如皇后娘娘来的心细，不知您老人家可有什么不满意的！”，纳喇氏堆了满脸的笑对皇祖母说到。本来吧，这句话就是走个过场，皇祖母按道理也不会说什么的。可是，看来老太太忍了许久了，见这纳喇氏自己找上门来，就冷冷的说了句：“雨筠，你的确该向皇后学习下才行！你仔细对比兰儿做的事，就会知道为何她才是这宫里的女主人！”。 纳喇氏一听皇祖母这话，吓的跪到了地上。我愣愣的看着皇祖母，见在座的妃子们都停下筷子，气氛一下好尴尬。我忙起身走至皇祖母身边出声道：“皇祖母，今儿是团圆节，您不就是图大家伙在一起开开心心么？雨筠jiejiecao办得挺好的呀！兰儿看了自愧不如，您老生的哪门子气呢！看把jiejie吓得！”。说罢，我又走至纳喇氏身边将她扶起淡淡道：“jiejie快起来，今儿过节，别跪呀拜的，大家伙一起就开开心心的！”。经我这样一转圜，皇祖母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到底是皇祖母，立刻出声对纳喇氏道：“雨筠莫往心里去，近来哀家许是上火了，脾气有些急躁！你办得挺好的，是哀家为难你了！”。 见皇祖母这般说了，那纳喇氏也是恢复得快，立刻堆满笑道：“原是老祖宗身子不爽，是臣妾不适了！这就吩咐下去让太医院开些下火的汤剂，明儿就送去您的慈宁宫！”。如此，这个小插曲也就过去了。 晚宴后，我亲送皇祖母回慈宁宫。今儿十五，是我侍寝的日子。本皇祖母不让我送的，但我总觉得老太太心里犯堵，若不去陪她一下，我心里也不舒服。 “兰儿，还是你做事让人省心！你看那纳喇氏，满桌子都是奢华的菜。虽说也有应节的菜，可是那些山珍海味又是拿来作甚？哀家看了就心烦，想来哀家一月的膳食所花费的钱也比不上今儿一夜的花销啊！”。看来，我是猜对了皇祖母的心思了。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皇祖母恪尽职守，倡导节约，也是为了让国库充盈，支持判官打理这江山吧！那纳喇氏，真是弄巧成拙了。 “皇祖母，念在她也是为了大家开心，就算了吧！息事宁人！这宫里马上就要迎接新的小生命了，皇祖母就要做太祖母了，何不为这事开心一下？”。 是的，马佳氏已经是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了。我看得出来，那些个宫妃们都是盯着她的肚子看的，我还是不知道她们那是羡慕还是嫉妒。我唯一知道的是，皇祖母很开心。就像今儿，她拍着马佳氏的手说了好多体己的话，叮嘱她好好养身子，有什么需要就提出来。皇祖母这么开心也是正常的，这毕竟是判官第一个可以出世的孩子。连我都开始紧张起这个孩子来，我都早已和冬香她们一起缝制起小孩子的衣服来。虽说不是我亲生的，但这孩子未来是要依附我的。所以，想到这，我是母性大发，将所有可能用到的都准备好了。 果然，一听我提到皇嗣，皇祖母立刻眉笑颜开，她开心的道：“还是你这丫头会哄哀家开心！真是不知道这马佳氏这胎会是个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呵呵，是男是女都好，只要能健康快乐长大就好，不是么？不是拍马屁，而是由衷的对皇祖母道：“有您庇佑这个孩子，他必定福寿绵绵，不管是男是女！”。皇祖母点点头，满眼的开心流露出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回到坤宁宫时，发现判官正在看我做的那些小孩衣服。见我回来了，他出声道：“你倒真把自己当这孩子的亲额娘了！”。我拿过他手中的小衣服放好道：“可不是？他既然日后会在我身边长大，我就自然把他视为己出！”。 判官搂过我，呢喃道：“我以为你不会真的喜欢这孩子呢！不想你都在准备他的到来了！”。可爱的男人，怕我虐待他的孩子才是吧！我笑了笑，轻声道：“他不只是马佳氏的孩子，更是你的孩子！他有一半是属于你的，我自是喜欢的！”。 判官放开我，直直的看着我，一个炙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心，狂跳不止。不想，与他大婚快两年了，他吻我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会像小鹿乱跳般狂跳。我，真的好喜欢他！ 靠在判官怀里，我用手把玩着他的胸膛淡淡道：“玄烨，最近那老贼可还好？”。判官抓住我的手，冷哼一声道：“老贼最近倒是安生，为那一等公的噱头开心不止吧！倒也没反对我提出的一些见地！只是，我还是处处受制于他，真真让人不喜！兰儿，上次你说我们暗地培养一批武夫。若是这样，岂不是引起老贼的怀疑？”。 判官说的不无道理，我仔细的想了想，答道：“玄烨，你何不对鳌拜说，你近来想玩下布库！想来他一介武夫，必定以为你是贪玩！你寻一可靠的人，暗地里帮你cao练！最好不要是子轩，要不就暴露了暗卫的身份！”。 判官赞许的看着我，开心的道：“我以前也是用觉得摔跤好玩，来瞒过老贼的。所以，才得以让子轩训练了这批暗卫。如今，又要故技重施了啊！”。 “最好让他觉得你就是个贪玩的皇帝，丝毫没有政治抱负，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判官也点点头，在我耳边轻轻说出了一人名。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在判官的陪伴下静静的进入了梦乡。 康熙六年，康熙帝念索尼逝去，封其二子索额图为吏部右侍郎。如此身为侍卫的二叔，终于也得了一官半职，服侍在判官左右。我知道，判官是要交由二叔去做此事了。由二叔cao办此事，我心里也大大的放心了。 鳌拜，虽判官现在处处受制于你，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此刻轻视了他。我必将看着我的夫，站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上俯瞰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