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给后路
“村西头的口子上就听见你们闹得乌烟瘴气,成何体统?”钱里正眉头皱得死紧,疾言厉色地斥道。 见他一出现,谭氏不知怎的,居然悲从中来,也顾不上追打夏氏和简阿福了,将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扔,冲钱里正哭道:“您要给我家做主哇!我吉祥命已经够苦了,眼看着好点好点的,又被他家儿子掳上山,遭了一回罪。说起来都是姓简的,他们不数落自己的错处,还掉过头来编排我们的不是。您瞅瞅,您瞅瞅把我家吉祥气成啥样了?” 简如意溜着边儿蹭到季先生跟前,垂头抿唇,做出一副弱状,软糯糯地道:“……跟着我爹娘在地里头插秧,一回来就瞧见这形,唬得我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哪!” “莫怕。”季先生看神色,对简如意也是有些心疼的,只是一向话少,嘴上不喜欢说,只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钱里正看向简阿福和夏氏的目光愈加严厉,冷而硬地道:“简良全掳劫了吉祥和荷丫头上山,不管说到哪儿,都是大事一件。阿贵倒是私下找我求来着,只是我若徇私,该如何同小叶村百姓交代,又如何对得起我这里正之名?送他去见官,是我一力主张,你们倘若不缀,只管找我说话,用不着拉拉杂杂地扯上旁人。” 林初荷星星眼看向钱里正。 哗,这人看着相貌平常,平里面对村里百姓,又老是乐乐呵呵的,最善于和稀泥,没想到遇上大事。居然如此硬气,简直大有气概啊。怨不得人家能当上里正,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啥,你还找钱里正说?”谭氏一听这话,立刻炸了起来,兜头给了简阿贵一个爆栗,凶神恶煞地道,“我说你脑子里是不是缺东西啊?就他们办的这事儿。你还帮着说话?胳膊肘你咋往外拐呢!老娘真是想弄死你算了!” 简阿贵跺脚叹气:“咳,你快别说了,我知道我有错,这会子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原想着,咋说都是一家人,咱不能把事给做绝了,可人家压根儿就不把我当兄弟看哪!往后我再不这样了,一会儿我再跟你赔不是。” 林初荷暗暗点了点头。如果简阿贵真能如他所说。把事给想明白了,从此之后不再和简阿福扯不清楚,简家就能过上几天安生子。可他真的能做到吗? “我们……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简阿福见钱里正发了话,心里颇有些惴惴,拉了夏氏一把,嘴里嗫嚅道。“良全犯了错,该他承担责任的,我和我媳妇不会推脱。可是,咋能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把人送衙门去了?这不是连条后路都不给我们留吗?我只是想要个说法……” “你想要说法,我便给你。”钱里正微微一笑,淡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以来。犯事之人就当立即捉舀归案,没有先知会家里人再做定夺的道理。简良全掳劫吉祥和荷丫头那阵儿,可有想过给阿贵这个亲二叔留后路?” “你是里正,大小是个官儿。咋话说的这么不中听呢?”夏氏实在憋不住,阳怪气地道,“论到底,这也是我们家的家事,二弟和弟妹还没说要把我儿子送去见官呢,你一个外人在这儿掺乎啥?” 林初荷嘴里哧了一声,冲夏氏翻了个白眼。白痴,自寻死路! “嗬?”钱里正发出一声冷笑,“我还偏就要搀和了,咋的?我把话搁在这儿,你们再敢闹下去,我明儿就上你们牛石村,跟你们那儿的里正言语一声,保准让你们在牛石村再无立锥之地,你们不信的,咱可以试试。” 简老爷子原本在旁边,始终不则一声,此刻听到这话,眉毛就是一跳,忙赶上来,找急忙慌地道:“钱里正,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甭……跟这不成器的东西一般见识。他们在牛石村住了几十年,就靠着几亩地过活,您要是把他们赶走,往后……往后就只剩死路一条了!您看着我这张老脸吧!”说着就要往地下跪。 “老爷子,你看你这是干啥?”钱里正连忙将他扶起来。 林初荷就走过去,拉了拉简老爷子的袖子,吸溜着鼻子道:“爷,你咋还帮他们说话?你忘了他们是咋对你的了?我哥都告诉我了,天寒地冻地把你老从家里赶出来,连件儿厚衣裳也不给,儿子媳妇,是这样当的?要不是我爹和我娘,你老现在还不知是个啥景呢!” 简阿贵在旁听了这话,立刻伤心起来,牵起衣角来擦眼睛:“……咋说也是亲生的爹啊,我纵是吃了亏,还舍不得让他老人家受苦,你们咋就能狠得下那个心?” 简老爷子老泪纵横,拍了拍林初荷的肩膀道:“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来了没几天,就知道心疼我这个当爷的。他们是不地道,你以为我心里就不恨?我再恨的,他不也是我儿子吗?你走得早,你也没见过,她闭眼睛那时候,还嘱咐我,让我照应好这个大儿子,他不中用,只能靠我这个当爹的多拉拔……” 林初荷瞥了简阿贵一眼,心说,你这二儿子也够没用的,你咋总也想不起拉拔拉拔他? 简元宝叫了人回来,见到这景,早就哭成了个泪人,简兴旺和简吉祥虽是男子,心里也发酸,背过头去抹眼泪。一家人哭作一团,钱里正见状,心也就软了。 “你们还不滚,还打算留下来让我张罗着请你们吃顿好的?”他没好气地瞅着简阿福道,“你跟阿贵是兄弟,往后要是正常往来的,我也不能说啥。但你给我记住了,要是再敢像今天这样闹腾个没完没了,别怪我不给你们后路!” 简阿福不占理,站在原地跺了跺脚,领着夏氏灰溜溜地跑了。钱里正又劝慰了两句,也便告离开。简如意和季先生站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这才恋恋不舍地进了院子。 “媳妇儿,这次的事,你要打要骂我认了,往后我要是再犯,我就……”简阿贵一脸羞惭地站在谭氏面前,期期艾艾地道。
“行了,我没工夫跟你计较。”许是见他真的有了悔意,谭氏也放松口吻,疲惫地挥了挥手,“赶紧瞧瞧吉祥去,这病可咋整?” “娘,我哥没犯病。”林初荷抹了一把脸,露出笑容来。 简吉祥也把始终捂在心口的手放下了,抓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嗯哪,爹,娘,我没事。” “你装的?”谭氏倏然睁大了眼睛,上赶着在简吉祥肩膀上拍了一下,又哭又笑道,“老娘一进门,见你喘得那样,差点魂儿都没了!臭小子,你还学会糊弄人了?” 她回头看向林初荷,虎着脸道:“我吉祥是个老实孩子,这是你教的吧?” 林初荷朝后退了一步,怯怯地道:“我……我和哥高高兴兴回到家,打眼就瞧见大伯和大伯娘在门口闹腾,心里烦死了。所以就……娘你生气了?我不该撺掇我哥……” “怕个,老娘在你眼里,就那么不知好歹?”谭氏骂了一句,脸上的表却并不怎样生气,“幸好你反应快,知道让宝儿去请钱里正,要不地,他俩还不知得闹到多早晚。进屋喝口水,老娘渴死了!” 一家人便一起进了堂屋,脸上忧闷之色一扫而空,简老爷子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摇头叹气地自回了西厢耳房。 谭氏给自己和简吉祥各倒了一碗水,喝了两口,想了想,递给林初荷:“你也喝点儿,我眼瞅着,你刚才倒还舍得花力气。荷丫头,你和吉祥在镇上耽搁了两天才回来,徐老爷那儿,到底咋样了?” 一说起这个,林初荷立即就眉飞色舞起来:“爹、娘,徐老爷可喜欢咱家的猴儿酒了,简直赞不绝口啊!” 她将事的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末了,笑嘻嘻地道:“人徐老爷说了,这事儿咱可得加点紧,最好立即就把那野果子的来源给定下。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回山上一趟,行不?” “哼,人都说女生外向,你来了我家,就是我家的人,竟还蘀你家里打算得好啊!”谭氏冷笑一声。 “娘,你不同意,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弟帮我们采野果?”林初荷委委屈屈地道,“你要是不同意,那咱另外找人就是。只不过,我弟那林小猴的名儿可不是白得的,附近这十里八乡,想要找出来一个比他更强的,只怕是难。” “得了吧你,少在我面前装相,我还不知道你?”谭氏翻了翻眼睛,“我也不是那起不懂事的,你家里有人能办这事儿,那是他们命好,合该赚着这钱。人徐老爷都说让你做主了,我能说啥?那明天你就回去一趟,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家跟你那些个哥呀弟呀的可一点关系没有,他们办不好事,别怪我谭雪不给他们脸!” “好,娘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让咱家吃亏受气!”林初荷痛痛快快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