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是不是鬼
“嚯，你现在这样，我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更害怕！”林初荷剜她一眼，又放软声调，撒似的道，“好嫂子，你就跟我说吧，你这吞吞吐吐的，不是折磨人吗？” “嘿哟，我们可不敢再听一次，太他娘的瘆人了。”围观群众见林初荷执意要问，立刻成鸟兽散，各回各家吃饭去了，只留下他们三人还站在原地。 喜仍旧是招牌式地一脸讳莫如深，渀佛心中有喜悦和骇然两种绪在互相交战，表就难免有些古怪。她冲简吉祥招了招手，将他叫到跟前，又把脑袋凑得离林初荷更近了一些，小声道：“荷丫，这两天半夜，你就没听见啥动静？” “没有哇……你还是想说我大姐是吧？”林初荷一怔，“喜嫂子，我大姐前儿的确是闹过一段儿，但我壮着胆子说了她一次之后，她早就消停了。现在我每晚上睡得特别好，一觉到大天亮，何曾听见什么动静？” “哎呀，我都说了，跟你家如意没关系，难不成还哄你？”喜很着急，使劲跺了跺脚道，“你这丫头平常是个机灵鬼儿，咋到了这时候，脑子跟浆糊似的？告诉你吧，咱村儿里，这两天沾惹了那东西啦！” “啥东西？”林初荷仍旧是不明就里。 “荷妹子，我估计喜嫂子的意思，是说咱村儿里有鬼。”简吉祥转过，对着林初荷道。 喜一拍大腿，道：“嘿，你看，还是吉祥兄弟脑子快，我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咱小叶村惹上那玩意儿啦。每天一到后半夜，就满村转悠，呜呜地哭。你是不知道，那声音听起来，能把人的魂儿都给活活吓没了！” “嫂子你听见来着？”林初荷顿时皱起了眉头。 对于鬼神之事，她向来不愿一口咬定说绝对没有，但也不见得有多么相信。反正她又不是阳眼，从小到大一直平平安安。生平遇到最怪异的事，便是酒后被花盆砸了脑袋，差阳错重生来到小叶村。鬼魂什么的，既然从未见过，那便用不着太当真吧？ “我……倒是没亲耳听见。”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随即，又立刻底气十足地道，“可是今儿上午我在河边洗衣裳。听见那几个媳妇儿凑在一堆儿议论，人家听得可是真真儿的啊！” 林初荷无语望天。唉，就知道你也是听来的。 “那几个媳妇儿说，那东西叫唤得别提多凄惨了，好像就在你家窗根儿底下似的，一忽儿飘到这头。一忽儿又飘到那头，就跟有冤无处诉一般，不到鸡叫，那是不会消停的。你说说，这不是闹鬼，还能是啥？”喜手舞足蹈地描述着，那架势，渀佛她才是亲历者。 “正好是天，我看。该不是闹猫吧？”林初荷试探地道。 “瞧你说的。咱都是庄稼人，连闹猫是个啥动静都听不出来？”喜嗔她一眼，“你才来小叶村没多久，你是不知道。就咱村里那条河。天气一就涨水，每年都得淹死几个人。大家都觉得，多半是那水鬼，跑来找蘀儿啦！” 林初荷饶是胆大，被她这么一说，上也有点凉浸浸的。抬头怯怯地瞅瞅简吉祥，不自觉地朝他靠近了一些，这才道：“嫂子，我还是觉得，你这事儿太邪乎了。你说那几个媳妇儿说得那么真，为啥咱都没听见？我今儿在酒坊呆了一天，顾叔他们也没提过这话呀！” “咱没听见，兴许是那东西还没走动到咱这块儿来呗！”喜是什么人物，她又怎会被林初荷难住？绷着脸言之灼灼道，“至于你们酒坊那些个伙计，他们都是男人哪，阳气重，那些个鬼啊魂啊啥的，轻易也不敢靠近。” “既这样，喜嫂子，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林初荷越听越觉得没谱，笑道，“反正你晚上都跟孙坚哥住一个屋子，有他在，你还怕啥？” “哎呀，要搁在平常，我还真不怕，可恰巧最近，我家二小子闹夜闹得厉害。你孙坚哥被他吵得睡不好，怕第二天下地干活儿没精神，这两天，都是跑去和孙定挤一张。我又不能为了这没影儿的事就把他叫回来，心里，还真是七上八下啊！” 喜的脸色，看起来倒真真切切是觉得十分愁苦，林初荷又好气又好笑，劝了她两句，让她别再跟村里人多说，以免闹得人心惶惶，便拽着她一起回了村西头。 当晚在饭桌上，林初荷就把这件事当个笑话给说了出来。 她本以为，全家人议论议论，笑两声，也就算是过去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从简老爷子算起，家里每一个人脸上都是一片凝重。 在这个年代，封建迷信是非常普遍的，人们对鬼神，简直是打心眼儿里的敬畏、害怕。别说像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就算那种读过书有文化的诗礼之家，恐怕也无可避免地对此有许多忌。此时抽冷子听见林初荷说村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大家心中便不约而同地敲起鼓来。 “……这两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各人把各人的门窗都关严实，没啥事，就别总往外头去。”简阿贵沉吟着道。 他的子骨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是精神头依然差了些，说起话来，比之从前更加的有气无力，连一丝一家之主的气概都舀不出。 林初荷倏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瞅着他道：“爹，你该不会也相信吧？喜嫂子都说是没影儿的事……” “咳，这种事，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简阿贵往她碗里又搁了一个掺了粗面的馒头，缓缓道，“爹知道你胆大，但你来了我家，就是我家的孩子。爹也得让你平平安安的。你向来懂事，可别拗着子胡来呀，知道不？” 谭氏转头也对简兴旺道：“晚上警醒点儿，听见啥动静，就起看看。” 简兴旺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韦氏是有子的人，即使谭氏不吩咐，他势必也是会更加小心谨慎。 林初荷看着这一屋子人如临大敌的模样。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默默吃了饭，陪着简吉祥说了一会儿话，又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子酒坊里的事，便上睡了。 连着两天，村西头始终一片安宁，别说鬼了，就连狗叫也不曾听见一声，简家人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到得第三天晚上，夜里，忽然下起雨来。先还只是淅淅沥沥地一点小雨，后来，就变成一颗颗豆大的雨珠，砸在房顶和院子里的泥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后来，又炸起了雷。 惊蛰之后，整个青怀县进入了雨水比较丰沛的时期，半夜有几声雷，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林初荷压根儿也没把这当成一回事，照旧睡得十分沉实。只是到了半夜，“嗤拉”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紧接着，便是震耳聋地一声惊雷。将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东厢房的窗户是朝着院子里的。过了大年，简阿贵便张罗着将屋里那张大搬出去，置办了两张簇新的单人小。林初荷现在睡的那一张，是紧贴着窗根儿放置的。而简如意，则睡在靠墙的另一头。 她被雷声惊醒，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瞧了瞧，就是这一看之下，惊得她天灵盖差点裂了。 窗户外面，立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影子，脸贴在窗户纸上，正朝内觑探。 林初荷呼啦一声坐起来，正要叫醒简如意，脑子里一个激灵，忽然觉得那影非常熟悉。 她琢磨了片刻，一下子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爬下穿上鞋，拉开门走了出去，劈头就冲那人影道：“哥，你干啥，你要吓死人哪！” 弄了半天，站在窗外的那个人影，居然是简吉祥。 见林初荷出来了，他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咋的妹子，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对不住哇，我只是听见打了雷，担心你害怕，所以过来瞅瞅。而且，前两天喜嫂子不是说，男人阳气重，鬼是不敢靠近的吗？我想着我在你们屋子外头站一站，即便咱村儿真有啥东西，应该也就不会过来了。” 大哥，你行行好，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你病了这两年，上的阳气早就消磨得所剩无几，压根儿镇不住那东西的好么？ 林初荷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对于简兴旺的这一番心意，却也着实是很感动的，当下便冲他一笑，道：“哥，我胆子本来就没那么小，再说，这都两三天了，要真有那玩意儿，咱村里的人还不得炸起来？我看，这都是以讹传讹，咱不能当真。” “我也知道，只是……还是小心点的好。我姐睡觉死的，你再胆大也是个女孩儿家，心里难免犯怵。我来瞅瞅你，能放心一点。” “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你瞅我现在不是好好儿的？赶紧回屋睡觉去吧，子骨好容易健朗点儿，得当心才行啊！”林初荷说着便拉着简吉祥的胳膊往他屋子里拽，刚走了没两步，简吉祥竟又停了下来。 “妹子，你有没有听见，咱家房后头好像有啥声音？”他有些迟疑地道。 “别自己吓自己了行不行，我真……” 话说到一半，林初荷忽然住了口，因为她也听见一阵悉悉索索地奇怪声响，好像正是从房后的那一畦地黄田里传出来的。 嘿，真是有意思，上次简老爷子“发疯”，就在地黄田里结结实实折腾了一回，这次，那古怪的声音又是从那里传来的——也没听说地黄会招惹邪物啊？ “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许是简吉祥在边的缘故，她倒真没觉得怎样害怕，挽了挽袖子就往房后跑，刚刚走到篱笆前，猛然就停下了脚步。 那用向葵梗围出来的一小块田地里，坐着一个浑湿透了的影，正用手使劲刨出来一块尚未完全成熟的地黄，忙不迭地往嘴里塞。 这影、动作、还有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这是个大活人哪！ “什么况，你是干啥的？”林初荷蹬蹬蹬走过去，叉着腰大声问道。 =======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