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众议
萧贺不知道她下午的表现已经“下午茶”结束后很快地传遍宫里，就连宫外刚刚进来准备参加晚宴的王公贵族们也都听说了，而且连细节都描述得一清二楚，当然这肯定是有人极力推动才会如此，万贵妃和三位公主都是有贡献的，就连长孙氏这样不多话的人也在其他人跟她打听时多说了几句，毕竟这是好事，就怕知道的人少了呢。 自隋唐开科取士以来，虽然科举名目繁多，但其中最为人重视的是进士科的考试。而能诗能赋是进士科考试的一个很重要的内容。为了能中进士，举子们都会在诗歌创作上下大工夫。由于诗写得好不好关系着一个人的政治前途，因此，诗歌受到了社会的广泛重视，从达官贵人到普通百姓，无不以能写诗为荣。 如今平阳公主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有两首应时应景的佳作，还有一曲《梅花三弄》技惊四座，这样的才华更胜往昔。以前平阳公主才名也是顶呱呱的，可她一直关注军中事务，并不常出现在那些名利场合，所以可传颂的事迹不多，更多的是几位皇室成员的佐证罢了。 今天的宴会虽然打着为平阳公主祝寿的旗号，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了辟谣，毕竟这“失忆”太少见了，有点玄妙，猜疑的人也就多了。现下晚宴还没正式开始，各家命妇就三三两两地成群结队地聊着天，话题自然就是今天的寿星公平阳公主，八卦人人爱嘛！ “这些你们是听谁说的？”问话的是位二十出头的少妇，她是李道宗的夫人何氏。李道宗是李唐宗室，他和李世民是一个曾祖父，论起来算是李世民的堂弟，只比他小一岁，在李唐王朝的创业过程中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宗室里不可多得的将才。 “李夫人可别不信，这可是贵妃娘娘宫里的听雨姑娘亲口和我说的，还把那两首诗念给我听了呢。可惜没有听到那曲《梅花三弄》，不知是怎样的琴音能让高密公主都赞叹不已，听雨姑娘说高密公主听完都呆住了。可惜我没这福分，要是也能听公主奏上一曲就好了。” “房夫人也对这舞文弄墨的文雅之事感兴趣了？” 回答李夫人问话的是房玄龄的夫人。房玄龄现在是秦王府的铁杆分子，也是将来贞观之治的开创者之一，他这位夫人也因为“醋坛子”的故事而闻名。 房夫人是位很有意思的女子，她性情耿直，但为人心思细腻，平生最关心的事便是丈夫和子女，对其他命妇感兴趣的一些话题都兴致缺缺，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一向不太插话，今天突然由她来爆料消息，大家自然有此一问。 “我虽不通文墨，可看得多了自然也知道好坏。曲子是没听着，可那两首诗我现在都会背了，写得是真好，就算是状元郎也未必有这水平。”房夫人对平阳公主的诗作极力赞扬，可她自己水平就不高，话也就没啥分量，有那刚进宫消息慢的人就有话说了。 “没听说平阳公主有诗才啊，怎么这人失忆了倒比以前还聪明了呢？” “这失忆了是不是变聪明我不知道，但平阳公主的才名不显不是因为她没有这个本事，而是她很少在人前显露，这几年还是出去打仗得多。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听说公主自小就文采过人，而且兵法武艺样样精通，在这京城里怕是只有几位公主知道的更多一些。”还是李夫人竟是李家自己人，知道的事情自然比那些官夫人要多。 这夫人们凑在一起，另一边的大人们也是如此。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算是比较齐的，一是因为皇帝要办的宴会不会有人不来，还有就是平阳公主的事情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把这个本来是应酬性质的宴会生生地变成了大唐八卦集散地，就连这些王公大臣也是乐此不疲。 在场的除了皇室的主要成员尚未到场，其他人基本上已经都来了，他们的分布更有政治倾向性。能出席宴会的自然在朝中有些分量，基本上支持太子的一派人物是不会和秦王府的亲信站在一起闲聊的，本来这聊天就是自由组合。 太子一派的人也分两种，一种是因为太子占了嫡长子的名分，所以支持她；还有一种就是太子亲信，是他的嫡系死党。对于平阳公主，太子一派中前一类的大臣基本上是持肯定居多，但后一类人大多认为平阳公主比较亲近秦王府，又因为她在皇室中的特殊地位和人缘，如果最终倒向秦王府，会对太子造成极其不利影响，所以对近期平阳公主的表示了极大的关注。 “只知道平阳公主能征善战，没想到还有如此文采，真是让人佩服！”某位大臣在赞叹过后还随即吟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妙极！果真妙极！公主文采斐然，真真不亏是皇室公主，文武双全啊！”他这马屁拍得很无聊，被拍的人又不在。旁边一位看不过去了。 “不就是吟了两首诗吗，还不知道是不是公主作的，怎么就传遍了呢？没听说平阳公主有此才华呀？”像他这样抱怀疑的人还是很多的，这突然来这么一下，是让人不太容易接受，一般人都会先怀疑后求证再承认。 “这还有假，消息是贵妃娘娘宫里传出来的，太子妃、秦王妃和齐王妃都在场，几位公主也在，这是千真万确的，已经证实过了。”说这话的人估计是太子亲信，消息来源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妃了。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也都没再对消息有疑义，可还是有那才高气傲的人对一个女子作出如此佳作有些怀疑，更多的可能是不服，即使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这天下永远都不缺没脑子的人。这不，自有人从旁挑唆，很快，有两位平时一向有才名的家伙已经打定主意，有机会就要在宴会上好好讨教讨教。这种被人当枪使的人即使有才也是不会有用武之地的，因为他没那个命。 “秦王来了。”一人小声提了一句，大家看过去，见秦王和他府上几位能臣一起走过来了。 “怎么会和那几位一起，秦王妃没来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秦王妃最近和平阳公主几乎形影不离，公主又“失忆”了，这样的场合秦王妃自然是和公主在一起。”这位把失忆两个字咬得重重的，也不知他究竟想表达些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样，在场所有人还是一起向秦王行礼。李世民也没摆架子，寒暄几句过后自然还是和他的那帮能臣一起随便聊几句。他来了，皇帝和太子，还有平阳公主因为很快就会到了。 “王爷，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下说是失忆了，这一下子又冒出来说是能写好诗，这诗好不好我不知道，可这失忆从来没听说过，人要是都忘了以前的事还怎么活啊？”尉迟敬德从来就是有话直说，他为人性情憨直，大家也就不以为意，可他这话还是冒失了，虽然这也是大家的疑问。 李世民的心思也不在他的问话上，现在的场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敷衍说了几句罢了。今天在大殿上，jiejie也就和父亲多说了几句话，其他人她都是只看不说，就像一个陌生人新认识大家一样，完全看不出来她对殿中所有人有什么印象。 要说印象，早晨在公主府门口的匆匆一面倒是让他印象深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jiejie好像对他并不陌生的样子。他之前一直以为重新认识一个已经非常熟悉的人会很别扭，可没想到会这么自然，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一样，可是他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不一样了，这个jiejie对他很善意，眼中透出的是欣赏，不是以前那样的关心和忧虑。 他心里的那个结，jiejie已经把它解开了，他还以为自己和jiejie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可现在一切又都不存在了。现在的jiejie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她又有什么打算呢？这些都是他心底的疑问，就连观音婢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怕她心里有负担，万一在和jiejie相处的过程中存了心思反而不好。 下午的事情他还是从别的渠道得知的，观音婢一直陪在平阳公主身边，自然没有功夫传消息。按太子妃和齐王妃的表现看来，太子那边对jiejie好像很戒备，像是在打探些什么，而且不是很友善。早上在大殿时就看出来了，jiejie好像对太子只是恭敬，并不像和他见面时那样亲和，就算是忘记了，可从jiejie对父亲和自己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对亲人还是有些特别的，为什么对太子和齐王就有点小小的敌意呢？这和jiejie出事前找他谈话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他心中的疑虑颇多，但面上还是和群臣闲聊着朝事，因为说着平阳公主，自然就提到了还在打仗的驸马柴绍。这时的柴绍正面临着和吐谷浑的战事，吐谷浑侵扰芳州，朝廷已下旨派兵增援，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只知道目前战事正紧。驸马柴绍在唐初的战事中是在李世民帐下效力的，只不过因为他是平阳公主的驸马，秦王的姐夫，所以和大家的私交也就一般，但李世民对这位姐夫的关心就非同一般了。 现在jiejie失忆，就只能指望姐夫回来以后看，能不能再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