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吊子

    吃过午饭，宁威悄悄离开了喧闹的教室，从停车场发动了自己的车，向着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驶去。一个小时车程，几乎横穿整座城市，宁威想了想，在距离目的地十五分钟路程的地方停车，双手插在口袋中，漫步着向一幢大厦走去。

    在大厦底层的大厅，宁威甩了甩有些****的头发，对前台小姐说：“我要去十四层，AJC唱片公司。与经纪人王坤先生约好了。”

    前台小姐盯着宁威的脸眨了两三下眼睛。尽管作为唱片公司前台的她见惯了帅哥美女，却从没见过这么帅的少年。短发微微****着贴在额前，给他如少女漫画男主角般华丽的面孔增加了几丝性感的味道。而且，少年似乎与身居来地有一种高贵的气质，让人无法对他移开目光。

    见前台小姐对自己注视了半天，久久没有移开视线，宁威笑了笑，礼貌地提醒：“不好意思，能否帮我接听十四层AJC唱片公司的经纪人王坤先生？”

    前台小姐这才回过神来，在电话机上轻轻按了几个号码。通传之后，宁威踏上了通往十四层的电梯。他的口袋中，有一张小小的CD光盘。光盘是直径8公分的迷你CD的尺寸，显得十分的小巧可爱。可是此刻，宁威却将这张用纸张小心翼翼地层层包裹的光盘紧紧握在手中，手心里竟然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经纪人王坤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其貌不扬。与宁威握手时的干练姿态，显示着他已经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多年了。宁威礼貌地打了招呼后，从口袋中掏出了包裹的十分小心的小小光盘，注视着王坤的眼睛说：“请听听，这是我新写的歌。”

    王坤将CD放在办公桌上，礼貌而冷淡地说：“我知道了，谢谢。您可以回去了，我会再电话与您联络。”

    宁威站在王坤的办公桌前，凝视着王坤：“对不起，我有不得已的理由，能否请您现在就听听，然后给我个答复？”

    王坤望着宁威深黑色的眼眸，淡淡地说：“对不起，我很忙。”

    此时，王坤的电话忽然想起。与方才的镇定全然不同，王坤慌忙地按下接听键，将电话凑到耳边。办公室内很静，因此，电话中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王坤的耳膜。

    “喂，是我。你帮我应付一下八卦小报的记者啦，不知道怎么的让他们知道了我的手机号码，大半夜的被吵起来，实在有够烦。我把你的手机给他们了，你等着接电话。对了，顺便说一下，你有空帮我把丽娜打发掉行吗？最近一直缠着我，烦死了。”宁威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的丽娜是不是那个当红性感女星。

    王坤神色尴尬地瞟了一眼宁威，对电话那头压低声音说着：“你惹绯闻是可以，但是可以不要这么快生厌吗？这样可是很容易树敌的。”

    电话那头带着磁性的中性嗓音冷漠地打断王坤的话：“我和哪个女人上床你也要管？”

    “是……是……”王坤唯唯诺诺地应着，像是电话那头看得到般地低头哈腰，同刚才的神气完全不同。

    对方没等王坤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嘟”“嘟”声，王坤叹息着松了口气，挂断电话，尴尬地望着宁威。

    宁威如刚才一样面无表情，坚毅的深黑色眼眸中，没有半分嘲弄之色。

    王坤无奈地一摊手，叹了口气说：“看到了吧，我很忙。”

    面对王坤的自嘲，宁威淡淡一笑：“在照顾大明星的私生活之余，能否拨冗听听未来乐坛新星的创作呢？”

    王坤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取过桌上的小小纸包，揭开层层包裹，取出小小的CD唱片，放在眼前打量着。

    “在我听你的歌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理由——一定要我现在就听你的歌的理由？”王坤的眼中闪动着笑意，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孩。

    宁威的脸上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他抿了抿唇，说道：“因为我的一个好朋友今天过生日，我想如果您能对我写的歌给予好评，这将是给他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事实上我的歌是为他写的。”

    王坤像是了然了一般的点了点头，将唱片放进办公桌上的小型台式音响中。立刻，清澈的西班牙吉他的演奏声从音响中流泻了出来。

    “西班牙吉他哦……”王坤若有所思地点头打着拍子，“现在浮躁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会去学这玩意儿了。”

    听出王坤声音中的赞许意味，宁威淡淡点了点头。

    短暂的前奏过后，是宁威的歌声。虽然略显稚嫩，但是那种深情的低喃中，有一种让人无法移开注意力的魅力。

    王坤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流畅的旋律进行到高潮，宁威展开了高亢的歌喉，任自己的声音在流畅的旋律中飞向天际。

    “今冬的初雪，与你一起漫步在银白色的街，

    只愿此情此景，能持续到永永远远。

    握着你冰冷的手，我心中热切，

    想保护你，在今后的每一个寒夜。”

    这是一首讲述初恋的幸福的甜美情歌，诉说着初恋的男孩对女孩的绵绵爱意。正在经历着这一场恋爱的宁威，用歌声和旋律表达着自己心中对恋人的深深爱意，令王坤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初恋的时光。

    高潮之后，一段炫技般急速的钢琴演奏插入，带出了宁威略带沙哑的嘶吼：

    “如果下辈子我们相遇，你是否还能记得我？

    为了让你再度忆起我们的今生，

    让我们在彼此身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王坤赞许地问：“这段钢琴是你的朋友弹的？”

    “是我。”宁威说，“我分别录制了钢琴、吉他和歌声的部分，然后用电脑合成的。”

    王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旋律重新归于甜美温柔，西班牙吉他又用那种特有的略带沙哑的音色，诉说着恋人之间相爱的心情。

    乐曲接近尾声的时候，王坤忽然问：“你说那个过生日的朋友，是你的女朋友吧？我听得出你在这首歌上倾注了很多心血，如果不是为了女朋友，恐怕不会这么努力吧。”

    宁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开了话题：“您觉得这首歌怎么样？能行吗？”

    王坤也没有正面回答宁威的问题：“你想把唱歌当做职业吗？”

    宁威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我比较喜欢的是作曲及演奏，我希望唱我写的歌的，是我的那位朋友。”

    王坤的脸上微微露出惊愕的神色：“你的意思是……”

    宁威点点头，说：“我们希望能以乐队的形式进行表演。”

    王坤从CD机中取出CD，放进办公桌抽屉，不动声色地问：“如果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独自登上舞台，成为流行歌手，你愿意吗？”

    王坤暗暗期待着宁威兴奋的表情。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说出类似的话了。一个流行乐手的经纪人，说出这样一句话，简直就好像是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送入天堂一般。

    宁威双手背在身后，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王坤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愕，失声问道：“为什么？”

    宁威深黑色的眼眸注视着王坤，认真地说：“因为我的歌只是为那个人而写，而且只有那个人能唱。我自己唱就没有意义了。”

    王坤脸上掠过一丝苦笑：“你让我想起了我也曾有过任性的少年时期呢。可惜，流行音乐界的残酷，是超乎你的想象的。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块璞玉，如果好好雕琢，一定会绽放光华，但是，像你这样半吊子的决心，是无法在流行音乐界生存下去的。”

    宁威掩不住失望的神色，确认到：“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可以将我的朋友的歌声带来给你听。”

    王坤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不必了。流行音乐界不是一个光靠才华就可以生存的地方。而且，我说过了，我只要你唱的歌。如果无法同意就请回吧，如你所见，我很忙……”一边嘟囔着，一边站起身，从办公桌旁的架子上拿起一大串钥匙放进口袋里，绕过面无表情地宁威，走向办公室外。无法一个人逗留在办公室内的宁威，只好跟随着王坤从他的办公室中离去。

    宁威出了大厦的门，缓步走向停车场。来时走了十五分钟的路，回去时几乎走了半小时。终于到达停车场，浑身湿透的宁威靠在爱车的车门边，在细密的春雨中，站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