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林秀幸的水泥城堡
陆青岚坐在林秀幸身后,双手紧紧地扣着林秀幸的腰,他的手臂可以感受到林秀幸结实的腹肌的每一次律动。天亮前最寒冷的时分,两人骑着一辆摩托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奔驰。两侧的景物迅速向后退去,风刮得陆青岚几乎握不住双手。 林秀幸驾驶摩托车,比他驾驶他的奔驰跑车更加粗暴,车子几乎是在马路中间飞驰前去,完全视交通信号灯为无物,每到转弯,必定是全速转过,陆青岚的膝盖几乎擦到地面。 陆青岚在风中大声喊:“别耍帅了!安全驾驶!” 林秀幸没有回音。陆青岚回想起林秀幸的眼神,那颓废无光的,仿佛要把人吸进深海的目光,忽然觉悟到,林秀幸并不是在耍帅!他是根本就不再觉得生命是重要的…… 即使穿上了林秀幸的外套,凌晨的劲风还是吹得陆青岚透心凉。他的双手几乎冻得麻木了,用力地夹紧双臂才能保证自己不从车子上掉下来。他不知道只穿着一件衬衣的林秀幸有多冷。他的全身,只有和林秀幸紧紧贴着的部分,有一点点的温暖。 两个人在车上飞驰了将近一个小时,陆青岚透过头盔,看着道路两侧的景物渐渐由闹市变得荒凉。东方微微露出晨曦,整个世界由夜色变成一种暧昧的蓝。林秀幸拐进一条泥路,泥路两侧开始出现延绵的稻田。又行驶了10分钟左右,摩托车终于在一幢房子门口停住了。 陆青岚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幢房子,这是一幢毫无美感可言的三层小楼,小楼的外墙上贴着灰白色的墙砖,小楼的窗玻璃则是很深的蓝色,而且仿佛还是磨砂质感,从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不知是不是为了防盗,小楼所有的窗外面都装着铁栅栏。虽然小楼看起来很新,但是明显就是农民在自家宅基地建造的那种,毫无设计感,周身散发着乡土气息。陆青岚想,住在里面一定会觉得很压抑。 “下车。”林秀幸简单地命令,然后率先跳下了摩托车。陆青岚也跟着下车,将沉重的头盔从脑袋上摘了下来。 林秀幸把车子直接推进房子,示意陆青岚进来。 进到房子里面,陆青岚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一个空荡荡的水泥客厅,客厅的四周,是紧紧关闭着的深蓝色磨砂玻璃窗,以及玻璃窗外的隐隐可见的一根根铁条。客厅一侧是两扇关着的木门,另一侧,则是一个没有装扶手的水泥楼梯。 陆青岚抱住肩膀一阵哆嗦,他已经很冷的身体,在看着这个冰冷的房间之后,又是一阵哆嗦。他很难想象,这个地方竟然可以住人。 林秀幸在陆青岚身后关上了沉重的铁门,并且掏出钥匙,塞进铁门的钥匙孔,转了好几圈。随着钥匙的转动,锁芯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陆青岚几乎可以看到,粗粗的铁条互相拟合,将这扇门绞紧。 “上楼吧,楼上暖和些。”林秀幸的声音有些颤抖,看来他也冻得不轻。陆青岚眼巴巴地望着林秀幸,这幢房子太超乎他的常识,让他不敢轻易踏上楼梯。 林秀幸没有再说什么,丢下呆立的陆青岚,一个人向楼上走去。陆青岚环视着房子,眼光瞟到了一楼那两扇紧闭的木门。 他觉得如果打开的话,里面说不定会飘出一个鬼魂,或者掉出一具尸体。被自己的念头吓得浑身一哆嗦的他,连忙快走几步,跟着林秀幸上了楼。林秀幸,是这个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的房子里,唯一正常的东西…… 二楼一共三间房间——准确的说,是二楼的水泥走廊一侧,并列着三扇奶白色的木门。水泥走廊同样没有扶手和栏杆,陆青岚想,如果走路不看路,不小心跌下去,会跌得很惨。 然后,还有三楼,不过陆青岚实在没有参观的欲望。林秀幸打开左手第一扇门走了进去,陆青岚连忙跟了进去。林秀幸反手关上门。 这个房间,看来就是林秀幸的卧室了。陆青岚一进入房间,就闻到一股让人不太舒服的味道,好像是不完全燃烧的炭火,烟尘散发的毒气。 这间房间很大,但是果然也是没有经过任何修饰,整个房间的绝大多数表面,都是空荡荡的水泥地和水泥墙。房间的一角放着一张豪华的大床,床上铺着看起来很舒服的羽毛被,床的四周则是蚊帐架子,似乎是这幢房子里,唯一一样和现代文明挂钩的产物。看来这就是林秀幸的卧榻了。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看上去很旧的铁面盆,中间竟然是还在隐隐燃烧的炭火!怪不得这间房间的确是比楼下暖和一些,也怪不得这个房间空气的味道很奇怪。陆青岚怀疑在这个房间里呆得时间长了,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 房间的角落,则是层层叠叠的十几个塑料箱子——就像是小杂货店用来装啤酒的那种。箱子里,就陆青岚所见,似乎都是烈酒——那种廉价的,几乎不是酿造的,只是将水,酒精和香料兑在一起的烈酒。旁边,有几个空了的酒瓶,和一堆酒瓶砸碎后的玻璃碎片。 烈酒的旁边,还有另一堆箱子和铁罐子,陆青岚就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这时候,林秀幸做了一件在陆青岚看来很惊悚的事情,他直接打开一瓶烈酒的瓶盖,就开始像喝白开水一样喝了起来。弥漫着整个房间的浓重酒精味,让陆青岚意识到,这的确是酒。他走过去拿起另一瓶,看了一下瓶子上的标签。酒精度五十八度。陆青岚开始认真地考虑,这种酒含在嘴里再对着房间中央那个燃烧着的炭盆吐出来的话,能不能表演喷火特技。 这一切太疯狂了。 陆青岚一把夺下林秀幸手里的酒瓶,大声质问:“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林秀幸的目光中泛起一层薄雾,他把手盖在额头上,踉跄了两步,坐在了床上。陆青岚生怕他踢翻地上的炭盆。 “如你所见。”林秀幸简短地回答,声音很轻。 “问题就是我看不明白!”陆青岚继续吼。 林秀幸微红的双眼从下面仰视着陆青岚,眼神中透着迷茫。 “你到底在干吗?”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酗酒。”林秀幸的嘴角,勾出一丝苍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