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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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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剑秋对风水之事并不懂,不过三代都没发迹的坟地,她也不信能好到哪去。

    “也许是王涛终于恶贯满盈,才让他死在这事上。”在柳易生面前,赵剑秋无须掩饰她对王涛的厌恶,而如果可能,对除了这大害的赵立业,她想着能不能用防卫过当减免他的罪刑,当然,人不是赵立业杀的更好。

    “其实赵立业应该算是为民除害,该表扬才是。”柳易生说的更直接,他也不像赵剑秋那般重视律法,必要时,劫狱他都敢。

    商量好找赵立业后,赵剑秋和柳易生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到牙行给小女婴找奶妈。

    别看赵剑秋是女人,但看女人的眼光就是不如柳易生敏锐。

    正在赵剑秋看得眼花缭乱,心里左右为难时,柳易生已经在牙商领来的十几个奶娘中挑好了中意的一个。

    “我看这个不错,保证孩子能吃饱。”柳易生还小声告诉赵剑秋。

    看到那奶娘胸前丰满的“容器”,赵剑秋不得不认同柳易生的眼力,这同时喂两个孩子都没事,再看长相,不漂亮但却温柔,很有贤妻良母的感觉,衣裳打着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

    本来在一群奶娘中,她也不出众,但这一站出来,就让人觉得把孩子交给她一定能放心,自己刚才怎么就花了眼的,这是不是就叫做同性相斥?

    听旁边掌柜介绍,这奶娘冯氏有个一岁多的女儿,丈夫半年前生病过世了,她孤儿寡母不容易,才出来当奶娘的。

    听起来也是个苦命人,赵剑秋言辞诚恳:“我女儿两个月,她母亲是在生她时故去的,你可以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来住,我也不要求你待我女儿胜过自己亲生的,只希望你不要让我女儿饿着、冻着、脏着就行了,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在牙商这签了文书。”

    冯氏之前也在别人家当过奶娘,但主人家总是规矩多多,别的都好说,但最难忍受的就是不许抱自己的女儿,不许喂自己的女儿,看着自己的女儿失去亲娘的怀抱,饿得大哭的样子她怎么受得了?

    冯氏知道当奶娘一定要以主人的孩子为先,一定要让主人的孩子先吃饱,这点她也从不敢昧了良心,自己选择当奶娘就是能保证自己的奶水足够两个孩子吃了,可喂完主人家的小孩,女主人总是不让她再喂自己的女儿,因为担心她故意不让小主人吃饱,留下奶水给自己的女儿。

    冯氏选择当奶娘就是为了不让女儿饿死,现在女儿仍旧饿着,自己又不被信任,这工作还怎么干下去?

    赵剑秋是第一个对她这样坦诚,说这种话的人,其实在听到是给没娘的小女婴找奶娘时,冯氏就已经开始母性大发了,再看到这有钱老爷如此平易近人,她忙不迭的点头:“奴婢一定好好待小姐,绝不让她受委屈,老爷请放心。”

    签了文书,赵剑秋拎过一边的大篮子,将里面熟睡的女婴交给冯氏抱着,看冯氏小心翼翼的接过,她相信冯氏会善待这孩子的。

    再去冯氏家中接来冯氏的女儿巧巧,将她们安置在驿馆,时间也到了晚上,他们该去监牢找赵立业了。

    ……

    仗着金牌和之前来过的熟面孔,赵剑秋和柳易生顺利到达赵立业的牢房。

    这里的通风和卫生果然比上次好多了,赵立业身上的血迹也清洗了,伤口也包扎了,就是人和柱子仍用铁链缠在一起。

    “这是尹知县怕犯人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老狱卒忙解释道。

    柳易生微笑:“那你没穿他琵琶骨,如此阳奉阴违,就不怕尹知县怪罪?”他选择了开门见山。

    老狱卒怔了怔:“大人说什么?小的不明白?”他笑得勉强。

    “明不明白没关系,叫狱医过来验伤就清楚了,琵琶骨被穿,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好的。”柳易生手摇折扇,气定神闲。

    “不,不要怪他,是我威胁他的。”一直低头沉默的赵立业终于开口说话,第一句话便是为老狱卒求情。

    “被绑住的犯人还能威胁狱卒?”赵剑秋也冷冷开口。

    “不,不是…”赵立业慌得想跪下求情,但被锁链锁得难以移步,只急得汗都下来了。

    这样子真不像个冷酷的杀人犯,倒和他妻子一样,是个木讷的老实人,但人不可貌相,赵剑秋和柳易生不能凭他长得像好人就判他无罪。

    “说吧,为什么徇私?”赵剑秋把老狱卒当成突破口。

    老狱卒在监牢工作三十多年,眼力还是有的,从两位钦差一开始不许动私刑,又关心牢里的卫生,他就觉得这和别的官吏不一样,也许,赵立业的希望就在这儿。

    “两位大人,”老狱卒选择实话实说,“你们初来解县,有些事还不清楚,当时王涛的死讯传出来,整个县城的百姓比过年还高兴,大家连着放了三天的鞭炮庆祝。”

    “那是为什么?”柳易生明知故问。

    “因为他该死!”老狱卒说得直接,“王涛自从三年前因其将meimei献给太子后,仗着这关系,成了解县的一霸,欺男霸女,无恶不做,整个解县十个人中至少有九个盼着他死,小的跟王涛没直接冲突过,但同村的乡亲、沾边的亲戚中有不少被他祸害的,赵立业为大家除了害,小的要是不善待他,怎么还有脸见人?”

    “所以你不但照顾他,还给他家送了信?”柳易生继续试探。

    “是,因为赵立业说他并没杀王涛,王涛是自己摔死的。”老狱卒这回看向赵立业,他知道律法最重证据,不敢轻言。

    事关自家生死,赵立业也急忙说道:“我…我只是去找王大少理论,不是去杀他的,王大少不理我,我就拉他的衣襟,谁知道他突然摔倒,头撞到地上,然后就死了。”当时的情况赵立业不知回忆了多少遍,说起来自然流利。

    “你拉他衣襟?用力吗?”赵剑秋仔细问道。

    “小人也不清楚,可能用力了吧,当时小人是跪着在求他,可王大少转身就要走,小人一急就拉住他,用多大力小人也不清楚?”赵立业这回可说不清,匆忙间他真记不住自己用了多大力,“小人是去找他理论的,真没杀人。”他只能强调这点。

    因为下摆的衣襟被人突然扯住,失去平衡摔倒,谁知正好撞到头,王涛的死因如果是这样,赵立业只能算过失致人死亡,那罪可轻多了,关键这是赵立业的一面之词。

    “你和王涛理论的时候,可有什么人看见吗?”有目击证人就好办了,凭良心说,赵剑秋不想让赵立业为王涛这种罪人偿命。

    “没有。”赵立业的回答让人失望,“王大少当时叫下面人去备车,所以没有看见,等人回来,王大少已经躺在地上了,他们报了官,知县大人就抓了小人,小人真没有杀人。”

    “那忤作验尸怎么说?”柳易生问道,难道头上的伤口看不出是撞的?

    这回答话的是老狱卒:“忤作验伤是头撞地而死,地上也有血迹为证,可问题在于知县大人认为赵立业是故意把王涛推倒在地,按着王涛的头往地上撞,于是便判了他死罪。”他是公门中人,对赵立业以什么罪名被判问斩比赵立业本身更清楚。

    尹知县可能是在讨好王孺人,毕竟人家哥哥因赵立业而死,要是判轻了,王孺人能同意?可能这么猜测尹知县小心眼了些,但这事还真说不清了,现场就两个人,一个死了,另一个就算是凶手也会撇清自己,言词不足为证。

    一时想不出办法,赵剑秋和柳易生只能先安慰赵立业几句,回去想办法。

    ……

    第二天一大早,赵剑秋和柳易生以考察政务的名义,将包括赵立业的案卷在内的一大堆文件搬到尹知县的书房,堂而皇之的待在里面不出来。

    尹知县哪敢对钦差说个“不”字,老老实实让出书房,还不时派人端茶递水,听候差遣。

    赵剑秋他们不是来享受的,但查了一上午也找不出开脱赵立业的证据,着实让两人失望,更无法出去见赵立业。

    “忤作验伤是撞死的,赵立业也这么说,开棺验尸的步骤可以省下了。”赵剑秋只庆幸这点,这么热的天开棺,谁受得了,怎么验?

    “物证不行,人证没有,王涛巧取豪夺人家的祖坟却是罪不致死,赵立业怎么赦?”柳易生翻遍书房的法律书籍,也没找出合适的律例。

    两人相对着叹息,以他们看来,那赵立业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失手的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要眼睁睁看着这人被问斩,着实不忍心。

    “今年没什么大赦天下的日子吗?”算起来,赵立业是赵剑秋的恩人,是李老伯的恩人,是李氏的恩人,本来张小芹都准备拿皇上的金牌假公济私,先斩后奏杀王涛了,她已不想考虑回京后自己会怎么样了,这样一算,赵立业还是她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