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人心眼

    村外田野，土壤冻结，百草凋零，苹果园内一片萧瑟，只有北风呼啸，枯枝翻腾。

    晴天一眼就找到了郭淑文，看见老妈不时弯腰钻到树下，晴天连忙跑过去，左钻右蹿，抢先在她前面捡起柴火。

    郭淑文见晴天过来帮忙，便小心叮嘱她别被树枝剐着头发衣服，结果没两下，晴天还是头发散乱在风中狂舞。

    暖暖晴天冰凉的手，郭淑文看见女儿脸上东一道西一道满是灰尘，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作业做完了？”

    “啊？”晴天一愣，随即弯眉开心点头，“嗯，都做完了。”

    想起放学那天老师们的要求，晴天敛眉低头，指甲掐着枝条树皮道，“妈，老师让我们周一交资料费，因为要做很多模拟练习，卷子比较多，老师说一次一次收太麻烦，所以统一先交十块钱存着……”

    郭淑文见晴天声音越来越小，摸了摸口袋说，“难过什么，我们什么苦没吃过？只要你好好学习妈就特别高兴，不用担心，我去和你爸要钱。”

    向果园深处走了几步，郭淑文仰头对刘福海说，“福海，晴天学校要交资料费，我兜里只有五块钱，你再给我五块吧。”

    “我出门时没带钱包，回去再说，”刘福海正站在树杈上修剪腐枝，听见郭淑文的声音，头也没回道。

    晴天走过去站在郭淑文身后，就看见娜娜欢快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站在树下，冲刘福海撒娇连连，“爸，我渴了，给我几块钱买可乐。”

    “几块？”刘福海转过身，背靠枝干，一手拿剪刀，一手在衣兜摸索，没两下就掏出个黑色钱夹。

    娜娜想了想，伸出一个巴掌，“五块。”

    刘福海二话没说取出张五元人民币扔给她，又说，“可乐太凉，你买点别的东西吃。”

    “知道，”娜娜应了声，喜滋滋拿着钱跑远。

    这时，刘福海才发现树下还站着郭淑文母女，他眉毛一皱，又翻了几下钱包才道，“没有零钱，只有张二十的。”

    慢悠悠，风卷纸钞打着转朝郭淑文和晴天飘来。

    没有伸手，等纸钞落在地上，晴天抢在郭淑文前面捡起来装在兜里，抬眼对上刘福海的视线，嘿嘿一笑道，“爸，我先回去了。”

    “妈，你送送我吧，我要收拾东西回外婆家，不然明天早上上学肯定迟到。”

    没有回头，风刮在脸上很疼，晴天走的很快，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拖着郭淑文逃窜，等出了果园到大路上，速度才渐渐慢下来。

    又走了几步，晴天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郭淑文说，“妈，你和刘福海离婚吧。”

    郭淑文表情停滞了几秒，等确认晴天眼里是清明的坚定，才长叹一声，用掌心擦擦女儿脸上的污痕，道，“妈没用，让你吃苦了。”

    见晴天想要反驳，又阻止她说，“晴天，等你长大，记得千万别轻易说离婚的傻话！妈有过第一次经历，便不想再有第二回，离婚说的容易，真离婚了你怎么办？你外婆怎么办？还有你弟弟怎么办？”

    想说“有我在啊”，可衣兜里的纸钞沉甸甸压在心头，晴天无力的发现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掏出挂着玉麒麟的红绳，晴天亲手戴在郭淑文脖子上，阻止她伸手拿下，正面叮嘱道，“妈，答应我，这玉麒麟你一定要贴身收好，记得千万不能取下来。虽然这是奶奶送我的周岁礼，但我更希望它能够代我保护你。”

    “妈，总有一天，我会实现你所有的愿望。”说这句话的时候，晴天异常平静。

    郭淑文不在意的摆手，笑道，“我能有什么愿望？还不是希望你和你弟弟能够平平安安。”

    微笑不言，晴天一声大喊冲进风里，任狂风吹的秀发乱舞，任寒气侵入身体四肢，游离的天地灵气丝丝缕缕、越来越快蜂拥丹田，极短的时间，体内消耗的真气不仅补满还丰盈了许多。

    郭淑文看着女儿风中乱舞的样子，表情欣慰。

    没有直接回外婆家，晴天将自行车放在学校里唐星的住处，跟他打声招呼说自己晚点来取，就到公路边坐公车直奔县城。因为时间的关系，晴天并没有在县城多做停留，只去报刊厅和新华书店翻了翻报纸、杂志和书籍，抄了几个地址，便匆匆而归。

    来回花了两个小时，取自行车的时候天色微暗，晴天不顾唐星的推辞，往他手里塞了两个大苹果，表示感谢。

    唐星没有问晴天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他扬扬手里的苹果示意自己收到，看着晴天走远，又追上去拉着她车尾道，“猪晴天，中专和高中你怎么看？你选哪个？”

    晴天一愣，回头说，“有人问你了？”

    “没有，我爸情况有些不好，他最近不仅没去学校代课，还烧了家里的大棚，大哥在导游学校明年才毕业，所以我在想要不要上中专，”唐星对晴天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她是可以信任的。

    转过身，晴天直面唐星，一字一句道，“超人星，你给我听好，你会上高中，会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会找到很好的工作，会让家里过上舒适的生活，告诉我，你如何选择？”

    四目相对，晴天毫不避讳的望进唐星眼底，直看得他耳朵通红，别过头去。

    “听你这么说，突然觉得事情很简单，世界很美好，一切都唾手可得的样子，放心，猪晴天，我会努力的，”过了会，唐星又问，“你呢？你怎么选择？”

    “我？”

    晴天一甩马尾辫，抬起下巴作俾倪状，“当然是高中，我绝不让你一个人专美于前，请拭目以待本姑娘的风华绝代吧。”

    “哈哈，”唐星眼睛明亮，抱着肚子大笑道，“我是挺好奇万年rou包怎么风华绝代的，晴天公主，请加油吧，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并衷心祈祷有生之年可以看见。”

    “哼，”白了眼笑的欢快的某人，晴天恨恨不平想，不就是有点rou包脸吗？一个两个都戳她痛脚。

    转角处，两个人没注意到的地方，李国荣弯起嘴角，转身端着药盅原路返回男生宿舍大楼。

    到外婆家的时候月上枝头，晴天车子还没停稳，小表弟就端着rou滚滚的身体冲过来，一把拽下后座的布袋。顿时，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几枚苹果更是四处散开，满院子乱滚。

    “你做什么？”晴天瞪圆眼睛怒视道。

    小表弟瘪瘪嘴，又笑着从地上捡起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大口，瓮声道，“晴天，我看你回来带了什么好吃的，嗯，苹果真甜。”

    怕晴天不信，他又咔嚓咬了一大口，啧啧吸吮甜甜的果汁。

    小表弟名叫郭怀安，打小记事起就没叫过晴天jiejie，总是“晴天晴天”呼来唤去，甚至对晴天的舅舅舅妈也是直呼其名。

    晴天有些头疼，记忆里，小表弟小学没读完便辍学，整天和一群流氓厮混，打架斗殴到处惹事生非，堪称乡里一霸。虽然现在年龄还小，但已经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焦躁、混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