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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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颜老太终究是不甘心，自己宝贝孙女儿被迫圈后院方寸之地，冷冷清清，连亲戚都不好多走动。因而，当萧亿安再过府问安时，她便嘱咐他：“哲哥儿这些年随你东奔西走，见多识广，有机会，也带欢姐儿和卫哥儿去见识见识。”

    一旦萧哲参与进来，杨柳青再想打素素主意，就得先掂量掂量。

    她不动，则三家相安无事。若她有任何轻举妄动，颜老太已然打定主意，便说颜府和萧府早已约定把素素许给萧哲。

    这样一来，杨柳青就得占个“帮娘家侄儿毁儿子姻缘恶毒继母”恶名。

    一边是夫家风度翩翩、人人称颂原配好儿子，一边是娘家登徒孟浪、臭名昭著嫡兄恶侄儿。若她偏向杨维荣，两厢比照之下，她还得承个“恶毒表婶推外甥女入火坑”罪名。

    当初是她寻死觅活主动要嫁萧亿安，加之婚后十年尚无所出，仍不为萧亿安纳妾，风传名声本就不大好听。若是再加苛待原配遗子、心肠歹毒两项，只怕被休弃倒还算便宜她！

    萧亿安哪里想不到自家姑奶奶意思？

    妻子和外甥女、外甥一锅搅，已让他头疼不已。现下姑母还要让他儿子搅合进来，这不是添乱么？

    两道剑眉深深紧蹙。对于如今乱局，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悔棋。想来想去，后竟是得出一句“当初就不该办这劳什子‘游而学之’！”

    恰这话被素素听了去，忙问：“伯爷这是怎么了？”

    一直候帘外澜千便把事情始末说与她听。

    素素听了，哭笑不得。这老太太哟，先前都说好了不让萧府为难，怎么今日又提起这茬？

    想了想。笑着挑帘进屋，说：“过些天便是观音娘娘生辰，欢儿抄了恁久，心意虔诚，也想去菩萨面前还个愿哩。”

    萧亿安母亲齐氏笃信观音，每年三次大日子，期期必要亲去庙里参拜、添香油钱。

    可素素不是个信佛人，她抄经并非为礼佛，纯粹是当做练字！

    这点小心思，颜老太自然是门儿清。现下听闻连萧家都不去素素。反而要出门去庙里还愿，她眉头一挑，只等她说下去。

    素素瞄了颜老太一眼。又瞄了萧亿安一眼，羞答答地说：“欢儿还想问问菩萨，欢儿好姻缘，何时才能来？”

    萧亿安愣住。

    从前只见素素淡漠从容，何曾见过她小女儿家羞怯之意？他几乎便要以为。她是看上自家儿子了。

    却听颜老太抚掌道：“好好好，你且去问问菩萨，何时才能嫁，良人是何模样，零零总总，都求菩萨给你个提点吧。”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菩萨。只消她告诉欢儿，不该嫁个什么样人？若是嫁了那不该嫁人，又会得些个什么业障来？”素素娇娇地笑着。意有所指。

    只要菩萨说了她良人不是杨维荣，量她杨柳青也不敢强取横夺。万一杨维荣被“克死”了，那她可就是断了娘家香火罪人咯。

    “对对，不好麻烦菩萨太多，否则菩萨会忙得无暇顾及旁人请愿。”颜老太立即附和着说。眉眼间无比畅舒心。

    萧亿安这才反应过来，素素这是想借菩萨之力来化解这场纷争。了然地点点头。眼里赞赏之意渐浓。道：“十九那日，我亲自来接你过府与母亲等汇合。”

    “欢儿多谢表堂伯美意！”素素笑着道了谢，送萧亿安出门。

    萧亿安拱手鞠礼说：“多谢！”为她帮他解围。

    素素忙侧身避开，悠悠地说：“此事本无关萧府，无关哲表哥。原该欢儿向表堂伯和哲表哥说抱歉才是。表堂伯此番，倒要折煞欢儿。”

    她心里明白，这件事，谁都可以牵扯进来，就是不能动萧哲。萧哲不是杨柳青生儿子，而是姜氏遗子，他凭什么要受杨氏牵连？

    萧亿安闻言，便知她心意。他儿子是无辜，他自然不舍儿子受牵累受委屈。可姑奶奶说，她也不好违拗。若非素素清透，帮他解了围，儿子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儿子吃穿用度，哪样不需经过杨氏？

    他心怀感激，执意躬身行了一礼方起身，拍着素素肩膀，感慨：“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此次素素倒不推婉，飞扬一笑，眉眼弯成月牙儿，道：“谢表堂伯赞。欢儿也觉得自己挺优秀呢。”

    俏皮模样，非但没有一丝丝自夸嫌疑，反而端显可爱。萧亿安看着欢喜，难得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宠溺之意溢于言表。心下直嫉妒，若是自己也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临出二门，素素低声说了一句：“欢儿倒有些羡慕那‘游而学之’了。”

    萧亿安问她何解？

    她又说：“欢儿瞧着您为游而学之费心费力，倒像养亲闺女似。可欢儿这么大好一个现成闺女，爹爹却不闻不问。也不知何时才能得闲，家陪陪欢儿。”

    萧亿安一听，嘴角瞬间咧到了耳根。笑着宽慰了几句，欢喜离去。

    望着萧府马车离去，素素收回眸光，会心一笑。只盼萧亿安能懂她心意，从此再不萌生解散“游而学之”念头。

    后两日，也不知颜诺突然抽什么疯，连着两天不上朝，也不出门，就家呆着。

    素素只道他密谋什么权术，约束下人不许打扰，便不再理会他，一门心思准备出府之事。她要带老太太一起去，需打点地方就多了。

    十九日清晨，萧亿安如约早早来接人。

    直等到了萧家，素素才发现，颜诺正骑着白马走队伍前面。“怪不得总觉多了一种马蹄声。”嘟囔一句，舒颜一笑，心里不无感动。

    大伙儿都沾了萧家老太太齐氏光，受到上宾礼遇，得蒙主持大师亲自看相、解签。

    “……地煞星之相。五年内不得成亲，不得与火属相男子婚配，不得与同岁男子婚配。否则，必会使夫家运势一落千丈，甚至，家破人亡。”老主持看着素素首相，颤巍巍地下定论。

    素素貌似紧张至极，追问：“主持大师可看准了？莫要吓小女子。”

    老主持摇头晃脑，十分笃定真诚，“出家人不打诳语。”

    偷瞄见站齐氏身旁杨氏脸色逐渐难看，素素心里笑翻天。本想再忍一会儿，却实忍不住笑意。抿嘴强忍模样，外人看来就是咬牙切齿。

    老主持视了她一眼，叹息道：“女施主莫要动怒，老衲说都是实话。人各有命，女施主还是坦然接受得好。”

    颜老太一旁问：“主持大师，可有破解之法？”五年，这期限有点久。

    老主持摇头，摆手道：“无法无法，唯有天赐良缘，命定之人，方能压住她煞气。”

    素素着实佩服老主持“演技”。见杨氏面色漆黑，自己目已到达，便起身离开厢房，到外面透透气。

    看着来来往往善男信女，心里忽地感慨。前一世颜亦欢被人说是天煞孤星，这一世，原没有这样名声，她却得自找了一个安上。真是世事难料啊！

    颜诺恰巧也出来散心，见素素站古苍之下出神，便走了过来。“想什么呢？”

    素素回眸一笑，“主持大师说我五年内不得嫁人。我想，还得赖家里吃五年白饭，不知爹爹会不会心疼那点谷子粮。”

    “我颜家家小业小，确养不起闲人。”颜诺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哗地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养不起“闲人”，可她颜家不是闲人。

    素素笑容又深了几分。颜诺说话，是越来越婉转了。

    父女二人回转厢房用午膳，路过另一厢房门外。

    房门露着一条缝，只听里面一把英气声音传来：“……多谢主持大师为我家外甥女说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大师添个香油。”

    竟然是杨柳青和老主持。

    二人不由驻足。

    颜诺不解地看向素素，不知她们女人家搞些什么名堂。

    素素也是不解。戏是说给杨氏听，既如此，怎么会是杨氏来送钱？齐氏不至于蠢到此种地步吧？

    又听主持道：“老衲说言，句句属实。”

    杨柳青说：“是是，大师说自然都是实话。只是……只是，小妇人还想再问问，若我那外甥女，嫁了火相同龄男子……”

    “家破人亡！无法可解。”不待她问下去，大师已然断声打断，提步走出厢房。

    这厢颜诺和素素已经退居隔壁厢房。

    便听另一个细细脚步声走到门口，当是杨柳青。

    “莫非这老秃驴说都是实话？”她自顾沉吟一句，返身往两位老妇所厢房去。

    直到听她说了这一句，素素方知，原来杨柳青疑心她们联袂串供，这是那自己私房银子，来套老主持话来了。

    这个杨氏，脾气火爆归火爆，脑子却不笨。

    “得亏住持大师德艺双馨，否则就露相了！”

    素素讪讪地笑了一声，抬眼看颜诺。却见颜诺也正盯着她看，一脸凝重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