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死里逃生

    第州市中心，非凡广场。

    灰蒙蒙的午后，广场中心的音乐喷泉，随着欢快的轻音乐，有节奏的忽上忽下。干净的灰色石板路上，人来人往，母亲牵着儿子的手，儿子偶尔欢快的蹦跳着前行。父亲抱着女儿，女儿双手挽着爸爸的脖子，好像在说什么神秘的悄悄话，爸爸的脸上故作惊讶的表情，连夸女儿真棒。奶奶推着婴儿车，车里一岁左右的孙子看着，几个小朋友在绿草如茵的草坪上追逐打闹，羡慕的眼神一个劲的看着奶奶。奶奶笑着停下来，把他抱出来，放在草坪上。他就像撒欢的小猴子，兴奋地像吃了棒棒糖，别扭的步伐，踩着草地，发出只有他奶奶才能懂的话语。

    米岚安静地坐在木质长椅上，眼前的一切，是那么温馨融洽。米岚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若是她的弟弟也在，估计，她比眼前扎堆的mama们，还要会炫耀她的弟弟，有多聪明，多可爱。

    凌晨坐在米岚的身边，他看不懂忧伤的米岚脸上的笑容，他张了张嘴，还是问不出口，收回的视线便看到，不远处，杨辰急匆匆地赶过来。

    杨辰给他打了电话，他似乎没理由不告诉杨辰，米岚和他在一起。他陪米岚去了一趟警察局，很不幸地，没过几分钟，便看到一个年轻的警察不耐烦的一句‘我们很忙，回去等消息吧。’把米岚从询问室里轰了出来。

    米岚从警察局里出来，不坐车，凌晨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她就一直走，一直走，凌晨担心她，就跟在他后面。没走几步，米岚开始发笑，像个无助的小傻瓜，想起一阵是一阵，笑得让人头皮发麻，笑得让人想哭。

    这样的笑容，凌晨并不陌生，那些被强迫送进‘五月花’夜总会的女生，有时候也会发出这种癫疯的笑声。凌晨只觉得她们可怜，也没有过多的同情心，他见惯了，再过些日子，她们就会迷恋上这种奢侈荒yin的生活，赶也赶不走。她们变得贪婪虚荣，为了上位，为了金钱，无所不用其极。她们渐渐地圆滑世故，偶尔心情好，还会豁达地劝慰，新来的哭哭啼啼的女生，其实，能来这里是她们的幸运。

    可是生机勃勃的米岚，不该承受这种绝望的痛苦。她不该笑得这样撕心裂肺。

    “别笑了。”凌晨拉住米岚，米岚被迫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他，嘴角还带着微笑。

    凌晨心疼地看着米岚，“如果你心里不舒服，哭出来不是更好吗？”

    米岚像是被打扰的梦游者，不笑了，双眼却无神了。她木木地走到广场的长椅边，侧坐在木质长椅上，双腿也放在椅子上，环抱双膝在胸前，安静下来了。

    凌晨站了起来，看着走过来的杨辰，乖乖地退到旁边。杨辰沉重的表情，看了凌晨一眼，便坐到米岚对面的位置，凌晨刚坐过的地方，米岚好似看到了煞风景的东西，收回视线，慢慢低下了头。

    杨辰的心痛得厉害，米岚就这么不待见他。虽明知怎么做都不讨好，杨辰却无法不亲眼见到米岚。他担心米岚，担心的要命。因为他见到米岚，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在肮脏的世界里，干净顽强地活着。就像那些做了坏事的人们，不定期去教堂忏悔，让罪恶的灵魂得到解脱，离开教堂，继续按照原来的生活轨迹活着。坏事该做的，还得做。米岚活着，就是杨辰在为自己赎罪。米岚活着，他才放心。

    他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拉着米岚的胳膊，双眼紧盯着米岚的脸，“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怎么可以到处乱跑呢？”

    米岚抬起脸，就像跟自己说话一样，理所当然地问道：“你还愿意帮我吗？我想进非凡国际，你能帮我吗？”

    杨辰愣了一下，专业的笑容不是敷衍，很温暖，“工作的事情不急，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非凡国际竞争力大，太累了，我可以给你安排个轻松的工作。”

    米岚的态度坚决，“我只想进非凡国际。杨辰，你愿意帮我吗？”

    米岚又问了一遍，杨辰当然愿意，可是，出于对米岚的保护，杨辰还是温柔地答道：“米岚，什么忙，我都愿意帮你。可是，我不能让你冒险。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得罪的是程超凡，不是普通的人物。王院长冒险给你开了一张死亡证明书。难道你愿意看到无辜的人陪着你一块走上绝路吗？”

    愣了几秒，米岚盯着杨辰明亮的眸子，看着眸子里的自己，好像自言自语，“你们都无辜，我就不无辜吗？”米岚这一句听起来并不悲伤的语气，却让坐着的、站着的两个人，顿时哑口无言，无言以对。他们两个，一个无意伤害过米岚，一个亲眼看着米岚遭受暴力却无动于衷，米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或多或少，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难道我天生就该死，或者我干脆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米岚倔强的嘴角又浮起一丝不服输的嘲弄，“杨辰，什么叫‘身体完全康复’？我的身体还能完全康复吗？”米岚摇摇头，“我不管别人那么想让我死，我既然活生生地站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应该为自己讨回公道。我要让程超凡他们血债血偿。杨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帮不帮我？”米岚是铁了心要进非凡。

    看来，这次，她被伤得太深了。凌晨的心，又不由得痛起来。

    杨辰松开了米岚的手，如果他下了狠心，搭上性命的，岂止是王院长，凌晨他们，还包括他自己。每个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都会本能地趋利避害。此时此刻，米岚对杨辰来说，就是一种伤害。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是如此自觉地站了起来。

    可能，上辈子，他真的欠了米岚的，这辈子，他永远感觉偿还不够，才言不由衷地答道：“如果你真的想进入非凡国际，那你就改个名字。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

    没想到，米岚却摇摇头，“我绝不会改名字的。我死过一回，以后，我只为我自己而活。”

    米岚是真的成心逼死他，杨辰的高情商，俊雅的脸庞，表情稍微收紧。他轻轻地坐回原位，盯着米岚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报复程超凡不可？你不只死过一回，你就这么不怕死吗？还是你上了瘾？”

    米岚的目光不回避，果然还是杨辰了解她。

    “如果一个男人连尊严都不要了，他很可能会苟且偷生；如果一个女人觉得贞洁都不重要了，那生命对她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米岚不痛不痒的说完这句话，杨辰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想说什么，可是他该说什么。他的眼睛再也不敢与米岚对视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千条鞭子一起鞭打，他躲避不及，不知道哪里才是不痛的地方。

    凌晨则是震惊地看着米岚，他担心的事情终究没能逃过去。有些人，被娇宠惯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皇上，可以无法无天了。可是，他满脸的心疼，却看到盯着杨辰的米岚，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带着一种可怕的自取灭亡。

    凌晨又看不懂，她脸上的笑容了。

    杨辰又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过了半晌，像个幽灵似的，缓缓地说道：“凌晨，你把米岚送回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杨辰是一刻也不能和米岚待在一起了，他的忍耐就快用完了，这个女人，却无时无刻，不以折磨他为快。她看穿了他，却不揭穿他，却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杨辰的背影，走出了凌晨的视线，凌晨这才放心地坐下来，他有话要问。米岚却不适宜地站了起来，语气欢快的像个孩子受到了鼓励，“我们也走吧。”

    凌晨立刻站了起来，跟上米岚轻盈的步伐，“你刚才在笑，你在笑什么？”

    “我高兴啊。”米岚不假思索地回答，嘴角的笑容轻飘飘的像天上的云彩，“死里逃生不值得高兴吗？我和mama终于可以团聚了，也值得高兴。”

    “米岚，你真的当我是傻瓜吗？”凌晨的表情严肃，“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想什么馊主意。我不准你为了什么所谓的正义，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除非……你捎上我。”凌晨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你不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站在你这边。哪怕你让我与杨辰为敌，我也在所不辞。”

    米岚也笑了，却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人生的一知己足矣。碰到凌晨，绝对是她米岚此生的幸运之事。

    “傻瓜！我才不会再做那么幼稚的事。以后，我只为自己活着。”米岚信誓旦旦的说道，像下保证书一样认真。

    “你刚才到底在笑什么？”

    米岚知道，在凌晨面前，自己的笑容不用再遮掩，在灰色的天空下尽情的绽放，“‘对撒谎的人最大的惩罚，不是当场揭穿他，而是彻底相信他。’我觉得，这样做非常正确。”

    米岚走在前面，凌晨跟在后面，她转过身，倒退着走着，“你该回学校上课了吧。”

    凌晨看着米岚，故作无奈地说道：“拜你所赐，回不去了。”

    “我？”米岚指了一下自己，“我还有这本事？我还真是小看了自己，连你这样的大人物都连累了。”

    “可不是。你走之前已经是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学校根本就不能不对你的出走作出合理的解释。于是，他们就捏造了一个更扯的，说米岚同学跟着凌晨同学私奔了。”

    “真的假的？”米岚的樱桃小口，笑得露出一排皎洁如玉的牙齿，“原来学校的公关部也就这点本事。”

    “这也不是坏事，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跟着我私奔，我就要对你负责到底。”凌晨笑着，追上米岚，米岚也笑着转过身，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云彩，似乎一架飞机呼啸而过，街道上的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杨柳，便都随风飘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