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偶遇

    年婉玉终是忍不住偷去了院子里，站在和枝桠都伸进隔壁院子里的一棵大大的梧桐树下。她本没指望听见什么的，谁知道她竟然将隔壁院中女孩子的叽叽喳喳声，清脆悦耳。

    “你吸了秘境里头的灵气，耳目自是比普通人强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小毛球得意洋洋的声音就在年婉玉耳边响起。

    年婉玉一笑，她看着好似是在树下看天，其实是在凝神听着隔壁院子里头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好了，下人已经将东西都放里屋里了，你们也该去歇着了，有什么话晚点儿在屋子里头说去。还有啊，这是官驿，左右隔壁住的都不是普通人，你们呀也该更加注重仪表些才是。”妇人的声音严肃中带着轻快，可以想象她此时的面色一定是故意板着的。

    “大伯母，我们这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的，就让我和姐随便点儿嘛，反正是在院子里头，别人又看不见。”女孩子撒娇的声音很甜很软。

    “额娘，meimei性子一向活泼，您就由着她吧。”少女的声音很沉静。

    年婉玉听到这两个声音突然一惊，因为她确定从前自己曾多次听过前一个少女的声音。她扭头看向绿珠低声道：“什么一拨秀女？是一家子的姑娘吧。还不去问问，是哪位大人家的姑娘？”

    绿珠吐了吐舌头，转身跑了。而年婉玉又侧耳听了会子，直到什么都听不到了，才猛然想起那两个少女的身份来。那活泼的少女，是十四爷胤祯也就是允禵的嫡福晋完颜氏云珠。那声音沉静的少女，应该就是她的堂姐，伯爵穆泰长子万哈琉的独生女儿福珠了。

    说起来，完颜家的这两姐妹同时参加大挑，福珠在大挑前莫名其妙地病了，而算不得伯爵府千金的云珠却成为了十四的福晋。再想想她在德妃前的行举，果然是有个极有心计的人呢。

    年婉玉转身回到屋中，年熙已经将字帖临完了，一见小姑姑回来了，就咧嘴笑道：“小姑姑，小心我告诉祖父你写字不认真。”

    年婉玉伸手捏了下他的小脸，自笔架上取了一只笔，提笔就写下一个锦字。只是本该行云流水的字却粗胖不一，笨拙可笑。年婉玉呆住了，年熙也呆住了。

    “噗嗤！小姑姑，您的字怎么会越写越丑啊！”年熙笑出声道。

    年婉玉是真的忘记了此时自己的身体才八九岁大，腕力不够不说就是身高也不够，写出的字自然不是许多年后的那般秀美了。她忙将宣纸窝成一团扔进纸篓子里，白了一眼年熙道：“小姑姑这是失手了而已，下次定让你看看小姑姑我的好字。”

    年熙觉得自己是个尊敬长辈的孩子，也不和姑姑拌嘴，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小姑姑可别忘记啦。”

    “姑娘，三少爷，可饿了吧，来用些点心。”蕊姑端着托盘进来了，上头放着三小碟子芙蓉糕等。

    “蕊姑啊，我要的种子可找到了？”年婉玉吃了一块点心，就跳下椅子，拉着蕊姑到一边问道。

    蕊姑忙将腰上系着的一个小荷包给了年婉玉，小声道：“这可是我去寻官驿厨房里头王三帮忙买来的，其他的种子不好找，只有些萝卜种子。只是姑娘啊，你要这个做什么？”

    年婉玉偷笑道：“自然是有用了。蕊姑现在不要问，待以后生了萝卜，我定给你也尝尝。”说着就将布包给揣怀中了。

    一边吃着糕点的年熙伸长耳朵听着，待听到是萝卜籽，很是惊奇，小姑姑什么时候想种菜啦？！

    晚上用膳的时候，年遐龄不在，年婉玉凑近刘氏撒娇道：“娘，爹呢？一整天都不见他的人影儿。”

    “你爹啊和隔壁的万哈琉大人说话呢？听说他们在京里就是老相识了，这不，好不容易在这儿碰到，自然叙旧去了，”刘氏笑搂着年婉玉道。

    年婉玉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爹和完颜家的人有交情的，随即问道：“娘啊，那个万哈琉大人就是今天住进隔壁院子的人？他们家好像有好几个姑娘呢。”

    “他们家就一个女儿，一个是侄女儿。都是上京待选的。”刘氏摸着年婉玉的头发，叹道：“再过几年，我们锦儿也要待选了，也不知道会被指给哪家人家？”

    刘氏看着自己冰雪灵透的女儿，汉军旗的女子，若是父兄的官位显赫，还能落个不错的归宿。若是照着如今年家的情势，只要不落选，便只能指给皇子宗室为侍妾了。想到这里，刘氏心里头就是一酸。

    “娘，您这是怎么啦？”年婉玉抬手擦着刘氏的眼泪。

    “娘是心疼我们锦儿，样貌才华半点不输人，却得处处低人一头……”刘氏叹道。

    “娘！”年婉玉不能告诉母亲自己以后就算是做小，也绝不是侍妾的分位。只能转移话题道：“那两位去选秀的jiejie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

    刘氏嫁给年遐龄做续弦，是前湖广总督郭绣做主撮合的，她父兄都是州县的小官吏，做姑娘的时候都是依着汉家的教养，也裹了小脚的。只是嫁进了年家后，才将许多习惯改了过来。但是同满人大姓女子打交道时，她依旧有些放不开手脚。所以即便年遐龄和万哈琉是故人，她也没想着去同万哈琉的太太马佳氏说说话。如今被女儿一问，她的神情便有些尴尬。

    “大家姑娘，最讲究的可不是容貌。他们家的姑娘姓完颜氏，就冲着这个，哪怕容貌不佳也会有个极好的归宿的。”刘氏这话说里可真有着一丝羡慕的。

    年婉玉窝在母亲怀中，她知道母亲心里想的事儿，汉军旗的出身的女子，就没有可能做正妻的。哦，有一个，江宁织造曹禺的女儿，嫁给了平郡王纳尔苏为嫡妻。恩，好像也是这一年上京入选的。

    “太太，姑娘，完颜太太使人送了些南京的特色吃食过来，说是让尝尝鲜。还说若是太太和姑娘没事儿，可过去她们那儿坐坐说说话。”陈mama抱着一个锦盒进来禀道。

    刘氏神色动了下，却还是很犹豫，不自觉地看向年婉玉道：“锦儿，你可想去认识完颜家的jiejie们？”

    年婉玉心里一动，点点头道：“娘，完颜氏是满人大姓，完颜家的姑娘一定是不俗的，女儿想去见见她们。而且女儿初回京城，一个大家姑娘都不认识，完颜家的jiejie们虽比女儿大，但也算是结识一场的。”

    刘氏听了年婉玉的话，羞恼自己还没有小小的女儿想得周到，当即红了脸道：“好，走。咱娘俩都好生梳妆打扮一番再去拜访完颜太太和小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