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漫漫黑夜
孟一苇回到凌乱的家，夫人和兰心相携以扶，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他笑笑，说：“劫后重逢是大喜事，怎么都哭丧着脸，来，夫人，命人准备酒菜，为我和兰卿压压惊。” 孟兰卿也极其狼狈，却依然振作着精神，劝慰着母亲：“娘，爹说的对，已经没事了。” 安抚好这一对母女，孟兰卿望着疲惫的父亲，说：“爹，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孟一苇摇头说：“自古就是伴君如伴虎，为了什么并不重要。” “可是，爹，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在鬼门关前走了回。”孟兰卿不甘心。 “人生最高境界是难得糊涂，你想怎么明白？”孟一苇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还年轻，还需要历炼和成长。 “是因为茉儿，对不对？是因为她间接的向皇上献上了史如兰？也是因为她，所以皇上才郝免了我们父子，对不对？” 看着儿子如炬的眼神，孟一苇无法回答。 孟兰卿继续说：“可是这件事，是皇上自己有心，茉儿不过是引势利导，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要拿茉儿开刀？这样的昏君，我保他何用？” “住口。”孟一苇喝止住孟兰卿：“兰卿，为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有很多事，是我们力所不及无法掌控的，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在要自己身上多反思，不要轻易的怪在某个人身上。” “我没有怪谁，可是我心中有对错。” 呵，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真的可以分得清清楚楚？孟一苇苦笑。在官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是常事，拍马逢迎，违心做事，甚至为了一顶乌纱帽要陷很多人于不义。归根究底，不过是一个利字。他生长在平和的环境里，衣食不缺，读几卷书，就以为可以做这世间是非的审判者？ 孟兰卿烦躁的说：“爹，这么多年，你一直是谦谦君子，是好臣子，是好丈夫，是好父亲，而我受诗书礼义的熏陶，一直也以恪守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而骄傲。可是现在，这莫名其妙的抄家、入狱以至砍头让我困惑。我并不是害怕，我只是想不明白。你说你问心无愧，难道你对茉儿，还有茉儿的娘，也是问心无愧吗？” 孟一苇的脸一下子苍白了许多，他盯着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一直孝顺，此番说出这样的话，是真的倍受打击。孟一苇摇摇头，说：“我不想再多说，你也不必再问，对于仕途，我已经厌倦，不是，我将向皇上递交辞呈，恳请告老还乡。” “爹，你既然不肯说，我也不问，对于仕途，我也厌倦了，我决定经商。” 孟一苇在心底叹息，说：“兰卿，你选择做什么，我决不阻拦，可是即使经商，你也依然摆脱不了人生中困惑和尴尬的局面。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问题，我希望你能坚强面对，不是在这里遇到了困难，你就放弃去走另一条路就可以避免的。” “爹，我这并不是逃避，我只是想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对了，怎么没见茉儿回来？” 孟一苇道：“派人去看看，茉儿回来了没有？” 孟兰卿急急派人去找，直到天黑，下人们回报说：“宫门把守的侍卫说，孟小姐早就出来了，去了哪里，不知道。” 不一会，派出去街上寻找的人也都回来说，不见小姐的人。 孟兰卿的一颗心就提了起来，茉儿，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孟相官复原职，自然旧日的亲朋故旧前来贺喜，孟家父子只得打起精神去应对。 茉儿醒了，觉得身上酸痛，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仿佛人就躺在云端，轻柔而温暖，没有压力，没有失意，没有痛楚，只有喜乐平安。就这样躺下去，多好。不知道一睁开眼，要面对是批评、指责还是谩骂与轻蔑。 却听得耳边有个男子的声音道：“锥儿，你看，茉儿是不是醒了？” 接着是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道：“我来看看，小姐，小姐——我是锥儿，你别吓我好不好，如果你醒了，就睁开眼看看我。” 茉儿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未曾睁眼，先迅速回响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好像是出了宫门，四处乱走，后来，晕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这里又是哪里？ 略微思考了一下，茉儿睁开眼，坐起来，果然眼前的是锥儿，旁边站着一个腼腆的男子，竟然是阿牛。 不曾说话，先被大力抱住，锥儿又哭又笑的说：“小姐，你醒了，真好，锥儿这几天都想死你了。” 茉儿微笑，胸口有一股暖流激荡，竟然还有人，把她当成亲人一样的牵挂。眼睛也是涩的，却只是拍拍锥儿的后背，说：“好了，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嘛，你怎么和阿牛在一起，我是不是在街上晕倒了，怎么又到了你这儿？” “还说呢，小姐，你这个人，压根不会照顾自己，从一分开，我就不放心，你看看你，这是在哪里受了这么多伤，还傻乎乎地就晕到了街上？若不是遇见我，被人拐走了怎么办？”锥儿说话像连珠炮一样，一边抱怨，一边心疼的看着茉儿。 茉儿啐一口，道：“就会拣难听的说给我听，光天化日之下，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会被人拐走？”使劲的咽回去眼泪，茉儿怕自己不说几句刻薄的话，会被锥儿这几句话引得痛哭起来。 阿牛这才插话：“锥儿，叫茉儿吃点饭吧。” “瞧我，一高兴就又唠叨个没完了，小姐，来，吃点粥，有什么话咱们一会说。” 茉儿微笑的接过粥碗，边用勺子搅着，边看着锥儿和阿牛笑。阿牛被笑得不好意思，说：“我，我外面还有事，你们两个聊。” 锥儿追出去道：“天冷，加件衣服。” 茉儿放下碗，看看窗外，天已经完全的黑了，夜幕像一块黑色的宝石，发着沉沉的光，让人睁不开眼，只想永远的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