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曾经年少
“不用送了，回去工作吧。”楚坤笑着和楚相彦说，看着站在楚相彦身后的任霞，倒还是认识，“小任啊！” “楚董！”任霞恭恭敬敬地应道，心中却有一着一丝非同于下属见长官的情绪。 楚坤点点头。“都不要送了！”然后钻进轿车里，关上了门。 轿车启动了，车窗被降下来，楚坤的脸上还是慈祥的笑容。“下个月叫楚月回家吃饭吧。”而那笑容下隐藏了多少父亲的悲伤与思念，谁也不知道。 楚相彦看着载着楚坤的驾车渐渐远去，直到进入车道，混在车流中再也看不见。他刚刚脸上亲近柔和的表情全部不见，只看他铁青着一张脸，目光中有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火焰。 “任霞，这个星期里给我查出是哪个嘴巴不牢的家伙。”楚相彦说，然后他转过身，步伐稳健地走回公司，任霞穿着职业套装，小步跟在他后面。她也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赶在楚相彦的眼皮子底下把策划书给楚董送去，还是说...... 任霞看了眼面前宽厚高大的背影，按压住自己心中的一丝不安，总不会...总不会是楚董在公司埋下的棋，楚相彦是他的儿子，又是个商业天才，楚董应该不会和自己得意的继承人这样明争暗斗。 而楚董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楚掖国际和付氏的合作？这一点让任霞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楚相彦秘书团里一个工作能力出色的男秘书凑过来，因为他年龄小，长得又不像别的男人一样人高马大，本名中有一个方字，同事都喜好戏称他一声小芳。他本来也不高兴，任谁每遇见一个人，都以一首“你的名字叫小芳”开头这样的遭遇感到窝火，只是久而久之，他反倒习惯了。 “任姐，我刚刚瞅到楚董，楚董手里怎么有与付氏的策划书？”小芳的工作能力不容置疑，可就是有一个坏毛病，和女人一样喜好八卦，这是来打听消息，可以与别人交换八卦来着。公司里的一些老人特别瞧不惯这小芳，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嘴巴还那么琐碎。可一向鼻孔长在额头上，不爱理人的任霞却还是挺喜欢这小子的。 或许是从小芳身上又看到她那几年前去死的弟弟。任霞一想起自己的弟弟，心口一疼，他死前诅咒自己——你也会爱上一个你配不上你的人！那你就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了！活该你得不到！ 他说的对，她是配不上，可这不代表，她就会像别的女人一样祝福。 任霞扯回自己飘远的思绪，温柔地摸了摸小芳的脑袋，短短的头发有些扎手。“干活去，这事不是你该打听的事儿！” “别摸我的头，都被你摸矮了！”小芳嘟囔着嘴，有些委屈的说。 任霞一反常态爽朗的笑了笑，便打发走了小芳，自己开始做肖氏那边的移交工作。 而她心中关于楚董的疑问却就就没去，她这个外人不知道，可楚相彦知道，楚相彦关上办公室门后，整个怒气便没有控制的释放，他现在毫不怀疑自己的母亲根本没有去找楚月，她反而可能转脸就去找了楚桁。 而关于楚桁这么帮付秉轩的事，楚相彦的嘴角滑过一抹讽刺的笑容。真是可笑！自己的母亲不知为何毫无怨言地帮助向博，而自己的父亲却因为已经离去的付琬而一刻也不忘帮着向雪儿与付氏。 他走到落地窗前，一个小时不到前，还是楚桁身材清瘦的站在这里，而在这个让人叹息无语的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之后，楚相彦站在同一个位置，睥睨着整个H城。 如果此刻有人在，会不敢大声喘息，唯恐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扰，又兼具那种掌控万事万物决绝狠烈气势的男人回过头来。而同时很矛盾的又在于，这个男人看着那高楼大厦在他脚下臣服，看着车流不过是一个个黑点的移动，他什么都不缺，可其实他什么都没有，他现在还能想起那些弥足珍贵的记忆，尽管此刻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他被楚坤派来的人接走的时候，顾春香并没有做过多挽留，甚至她一直坐在阳台上的摇椅里，脸上有着一种奇怪的淡漠。 “mama！mama！”已经十五六的楚相彦冲着屋子里大喊，他要被这个叔叔抓去哪里？是像mama说的那样去爸爸那里吗？可他一点也不想要和爸爸生活，他走了，mama就只剩下一个人了！“mama！mama！” 楚相彦那时身体已经抽条，高瘦高瘦的，男孩子一有力气便是牛一样的劲，楚坤派过来的司机根本抓不住他，便看着那个一脸警惕的男生像个豹子一样甩开他，向里屋跑去。司机叹了口气，这时间可不等人，楚总和楚夫人可都在家里等着呢！ 楚相彦的小脸上有着一丝惊恐，他一把抓住顾春香的手。把自己整个人的身体倚靠在顾春香的腿上。第一次，一向小大人一样的楚相彦露出孩子一样的迷茫，“mama，我不想离开你！” 顾春香依旧没有睁开眼，她只是用力地把自己的手从楚相彦的手中扯出来，“好好呆着你爸爸身边。” “mama，我......。”楚相彦眼中的坚强破碎，该有的这个年龄的不安便如同雨后春笋。“我怕。”他的声音那么低，在羞耻自己的恐惧。 而这两个字让一脸淡漠的顾春香睁开眼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伏在自己脚边的儿子，竟然一抬头，把他甩了出去。“你怕什么！你什么也不要怕！我告诉你，到那边之后，你就只能依靠你自己！你要记住，你是楚桁唯一的儿子，楚家唯一的少爷，将来也一定会是楚掖国际的总裁！相彦，好好记住，不要依靠任何人，因为很多人都盯着你，想要弄死你！” 楚相彦刷白了小脸，他不安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想要扑倒她的怀里找一点安心，可看着母亲一脸狰狞，他抖了抖，他明白现在扑上去，不会有安抚，只会像往常一样，有呵斥和惩罚。 这一刻，他真正明白什么叫无所依靠，所以当他跟在司机后面，低着头迈进楚家大门的时候，他的心中平静地可怕。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与他的妻子，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整个客厅满满的低气压。楚相彦记得在那个时候他的眼里，这个客厅那么大，比自己和mama住的地方都大，装潢典雅细致，可没有一丝人情的味道，他能嗅到周围围绕着是父亲与他的妻子的厌恶。 一切都是灰白色的，没有任何温度。楚相彦的心被一层一层的灰白笼罩，一点一点黏上这种孤独冷寂的泥巴。 “你......。”自己的父亲吐出一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堆的罪孽，最终什么也没说，就是叹气，或许他不该叫楚相彦，应该叫楚罪。而楚夫人一脸冷漠，目光像是把利剑，却从来不落在他的身上，表达着她这么高贵的人，看他一眼都觉得污秽。 灰白色越来越多，把整个空间挤满，一点一点又滴滴答答很潮湿，黏在心里，那么邪恶的，那么有灵性地又汇聚到整个人身上，楚相彦觉得自己要被这些东西埋掉了，湮没了，呼吸不过来了，死了吧！ “这是寄住我们家的小哥哥吗？”一声灵动美妙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楚夫人与楚坤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而楚相彦也寻着声音看去——灰白色已经要掩盖掉自己的头顶，反正自己不过是个任谁都讨厌的人——他的眼前一花，一个温暖的东西扑倒他怀里。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随着一声“啾！”，楚相彦呆愣住了，他的左脸湿润润的，那里刚刚被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