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撒泼
邱晓雨循声望去，原来是昨夜见过的那两个少年，清瘦少年侧身而立，注视着墙边的花圃，而小少爷正凶巴巴地盯着她，她急忙移开了视线。 史湄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问道：“沅儿，已近午时，你不回房好好用膳，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史沅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漂亮的大眼睛仍然死死地盯住邱晓雨，拔高的声调又一次给人在尖叫的感觉：“jiejie也知道该用午膳了？我还以为jiejie画画美人就能饱了！” 史湄闻言，不快地抿起了嘴。邱晓雨则僵直地站了起来，想要行礼，却本能的觉得不说话更安全一些。 绿荷急忙笑着上前，伺候着史沅坐了下来，说道：“少爷可是饿了，上次老爷赏的凤梨酥还剩些，要不奴婢拿来给你先填填肚子？” 史沅眼睛一亮，刚想说“好”，却突然瞥见石桌上正在晾干的那副扇面，立时涨红了脸，指着邱晓雨大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贱男人，竟然敢勾引我jiejie？” “回禀少爷，小人是个女的！”明知最好不要插嘴，邱晓雨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 “什么？女的，那不是更不要脸！等等……你说女的？”史沅突然跳了起来，大惊失色，尖叫道：“你说你是女人？” 此时，清瘦少年也走了过来，他呵呵笑道：“少爷你忘了，这孩子我们昨个儿还见过一面呢！” 说着，他袅袅娜娜地向史湄道了个万福，柔声道：“莲香给小姐请安！”又微微转向绿荷，施礼道：“绿荷哥哥！” 史湄定神看了一眼莲香，笑道：“你倒是个有眼力的！” 绿荷亲热地上前挽住了莲香的一只胳膊，赞道：“莲香弟弟向来聪慧，侧老爷很是看重呢，将来做了陪嫁，定能为少爷分忧！” 莲香不着痕迹地轻轻拨开了绿荷的手，温温柔柔地笑道：“莲香一心一意只想着伺候好少爷，姻缘之事，老天自有安排！” 绿荷还想说什么，史沅突然大吼了一声：“问你话呢！”他吓了一跳，话头也就断了。 邱晓雨也吓得不清，自从莲香和绿荷站在了一起，她就有些走神。昨夜还不觉得，今天借着日光一看，总觉得莲香在穿衣打扮上和绿荷十分相似。这少年昨夜又帮了自己，难免就有些在意，只顾着听他们说话，完全没有留意到史沅在说些什么。 眼见着史沅动了怒，她只得陪着笑，低声下气地问道：“少爷，你刚刚问了什么？” “哎呀！真是气死我了！”史沅像个小孩子一样，噘着个嘴，使劲跺脚，“我问你一个女人怎么可以长成这个样子？” “呃……”这让她怎么回答，邱晓雨头痛了，一时无言以对。她倒想问问，这个世界的审美观为何如此诡异？ “是妖术吗？莫非你真是个狐狸精？”史沅恍然大悟般叫了起来，“jiejie，快按住她，我要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唉……”邱晓雨实在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偏偏被史沅听了去，他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潮，瞬间又高涨了起来，“你敢藐视我？你居然敢藐视我？” 沉默就等于承认，邱晓雨赶紧解释道：“我是在惊叹少爷的睿智，一眼就看出我用了法术……” “什么法术？”史沅小孩子心性，迫不急待地打断了邱晓雨，眼中的愤愤然也转变成了好奇。 邱晓雨顶着莲香、绿荷和史湄探寻的目光，厚着脸皮说道：“神奇换装术！少爷，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我正是因为穿了这身漂亮衣服，才变了个模样！” “噗哧！”史湄一下笑出了声，说道：“我就说你嘴利吧！还唬得我差点儿信以为真，以为你真是什么仙子下凡？” 邱晓雨急了，这本来就是哄史沅的，她倒先说出来了！ “好你个‘郎郎腔’，竟然敢耍本少爷？”史沅果然生了气，一抬手，将桌上的砚台砸了过来。 邱晓雨下意识的一闪，惊惊险险地躲了过去，只是衣裙下摆，被飞溅的墨汁，污了好几处。 “好你个癞皮狗，还敢躲？”史沅发了疯，将桌上的颜料，陆陆续续往邱晓雨身上招呼了去。为了躲避，她不得不像个猴子般，蹦来跳去！ “哈哈哈……”史沅开心地大笑了起来，得意地叫嚣道：“看我今天不把你染成个五彩狗！” 直到半个世纪以后，至少邱晓雨是这么感觉的，史沅终于扔完了所有的能扔的东西。邱晓雨累得气喘吁吁，衣服也花了，估摸身上至少淤青了三处。 但显然这任性少爷还觉得不够，他顺手抄起那把惹祸的扇子又朝邱晓雨扔了过来。本来还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的史湄一下变了脸，伸手要阻止，却哪里来得及？ 邱晓雨眼尖，想要接住，却因为体力不支慢了一步，扇子砸中了她的脑袋，继而掉进了地上混杂的颜料里。 史沅笑得更夸张了，完全没注意到史湄已经沉了脸，他伸手要去够另一幅画，被史湄一瞬间死死地按住了。 “jiejie，别那么小气嘛！”史沅一开始还轻松地撒着娇，待他看清楚史湄的脸色后，声音便颤了起来：“姐……jiejie？你怎么……” 史湄不理会他，却冷冷地看着莲香，斥责道：“莲香，你是怎么伺候少爷的？” 这关莲香什么事？邱晓雨不明白。 莲香倒是一脸心平气和，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儿委屈。他微微垂下了头，低声道：“小姐教训的是，是莲香失职了！”接着，又站到了史沅面前，说道：“少爷，该用午膳了！” 史湄放开史沅，淡淡地说道：“弟弟慢走，jiejie就不送了！” “可是jiejie……”史沅对于这一变故一时难以适应，忍不住嚷道：“不就一幅画嘛？以前又不是没撕过……” “莲香！”史湄的声音更阴沉了。 “请少爷回房用膳！”莲香又说了一遍，温和的声音中竟带着种压迫感。 史沅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史湄，眼角扫到了邱晓雨，立刻指着她凶狠地骂道：“是你，都是你，全都是你这个狗东西害的！”说着，竟要上前去打她。 史湄“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了石桌上，怒道：“沅儿，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快满十四岁的人了，再过一年就可以出嫁，怎么还是这般不懂事？你的男红学得怎么样了？你的《男诫》到底学了没有？再这样任性下去，谁还敢娶你？” 所有人都被气势惊人的史湄给吓住了，史沅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喊道：“jiejie是个大坏蛋！”便哭哭啼啼地跑开了，转身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邱晓雨，她顿感前途多难！ 莲香对史湄微微屈膝，也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史湄阴郁地坐了下来，吩咐道：“绿荷，你把东厢房收拾了，让雨儿住着！要是安置在别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这小祖宗给折腾死了！” “小姐……”绿荷脸上一阵惊异，“这东厢房可是……”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史湄不耐烦地说道，“把红杏他们都叫过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绿荷一脸黯然地走了。 邱晓雨捡起地上的扇子，两面都看了看，发现污了的地方并不多。她缓步走到史湄跟前，一半好奇，一半为了自己，尽量关心地问道：“小姐，你的右手没事吧？”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疼！”史湄眉角一挑，将右手伸到邱晓雨面前，轻浮地笑道：“这么多人，倒只有你将我放在心上！来，给姐儿吹吹！” 邱晓雨脸一黑，看来史湄的手真没事，便把扇子递给了她，说道：“这扇子还有得救，你手要是没事，就赶紧开工吧！” “你的胆儿倒是越来越大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邱晓雨顺口说了出来，却换得史湄一阵哈哈大笑。 不远处，躲在东厢房门后的绿荷，看着史湄那又重新变得神采奕奕的脸，不知不觉将手中的抹布绞做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