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木
苍木是东瀛剑术风头正盛的后起之秀。他几乎成为了众多学习剑术的年轻人的榜样。因为他本身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仅没有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死去或堕落反而是以一种顽强的意志力活下来,并且不知名的落魄剑客那里习得了剑术。其剑术虽然算不得精妙,但胜在他的勤奋拼搏,十五岁时在年轻一辈中就小有名气,更因为最近和朋友一起击退刺杀东瀛贵族藤原家衡的刺客群,从而使名声更加响亮。人们纷纷猜测苍木很快就有机会成为藤原族长的近身侍卫,而后或许会成为下一任的“天武弑神”——以他不足二十岁的年纪。可以说,此时的苍木意气风发,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风云变化,世事难料。风头正盛的剑客少年却因为偷窃藤原家族宝物“明日镜”而锒铛入狱。 “当啷……当啷……当啷……” 粗笨的染着血的铁链随着缓慢的脚步声在石面上摩擦撞击,在死寂的走廊里重重的敲击着心脏,仿佛一定要生生击打出人的心头血,给潮湿阴暗的走廊增加一丝甜味。这是一条没有阳光,没有颜色,没有生机,亦没有尽头的路。 一片死寂。 苍木像一具尸体,任由自己被人架着走。空有一身剑术却被人封住奇经八脉,又打穿琵琶骨,囚禁于大名鼎鼎的囚龙石狱。凡是被囚禁在此的犯人无一不是声名狼藉之徒。虽然不是执行死刑的地方,但进到这里的犯人最终都逃不了一个“死”字,只不过是比斩立决要痛苦的多活一些日子。 苍木不禁想到:自己一生大概就到此结束了。本以为自己的剑术已是天下少有,却不料天外有天,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他开始后悔没有听从源义石的话,跟随他的叔父源义秀,而是跑来投靠藤原一族。 将牢门锁上,贴上符文后,押送犯人的狱卒毕恭毕敬的向处在阴影处的人说道:“天武弑神大人,这次的犯人很重要。他偷走了明日镜。所以藤原家衡大人才要求您亲自看管,万不可有失。”语毕,略略停了一会儿才抬头,只见阴影处的人已没了踪迹。来不及擦掉额上的冷汗,狱卒便匆匆的快步离去,就像急着躲避危险的野兽,迅速的将身后的地牢丢进了寂静之中。 白孝女在听了狱卒的传话后就立刻离开了关押重犯的地牢。回到了历代天武弑神大人的静室。白孝女独自跪坐在石榻上盯向着那面千疮百孔的石墙。石墙虽然已经斑驳,但依稀可以从残留的颜色看出这面墙上原本是有着图案的。而且从那些厉鬼的形象看出这原本应该是一幅地狱图。 “我该有什么表情呢?我又能奢求什么?”白孝女暗暗心想,“从当上杀手之时自己就抛弃了自己作为剑客、作为女人、甚至作为人的存在。到如今的地步,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包括那杯毒酒。” 但令她奇怪的是自己在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酒后,却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是半杯酒的药效不够?还是自己太过多心?亦或者是那药要过一段日子才会见效? 白孝女只沉思了一会儿,就自嘲的想到:有没有毒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半响,她伸出手放在墙上,拂过布满疮痍的墙面,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着:“那么,你们又是怎样的情况呢?是为了什么甘愿被囚在此处,孤独一生呢?” 一连三天,被重点看守的苍木从未曾看见天武弑神出现。而白孝女也不曾想看他一眼,甚至连这个囚徒的名字也不曾想知道。对于白孝女而言,进到地牢里的人都是一样的,最终都只是死路一条——不管是囚徒还是看管囚徒的她。囚人者亦被囚。 苍木因为重伤在身所以在牢里只安静了三天。从第四天伤势好转起来就开始叫嚷着要放他出去,他要亲自去抓住偷明日镜的人。 由于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力气也恢复了不少,所以声音也不小。一喊就是小半天。狱卒受不了他的叫喊,快步走到牢门前低声喝道:“别妄想了。只有死人才能离开这儿。你若再喊,把天武弑神大人惹怒了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苍木对狱卒的忠告并不领情,听罢依旧大喊道:“放我出去,你们抓错人了。”狱卒大怒,举鞭要打,却发现鞭子被反弹了回来。这才想起国师在门上贴了符咒,任何攻击都无效。便狠狠瞪了苍木一眼,愤恨的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心想:就这样一个莽撞的小子真的是那么厉害的剑客吗? 静室中白孝女被声音打断了思绪,心中有几分不悦。刚一皱眉,就又松开了。将厉鬼面具戴上,决定起身去看看这个吵闹的犯人。 因为囚龙石狱的特殊性,只有少数极为重要的犯人才会被关押在此。所以被关押的犯人大都是已经被折磨得形容枯槁,精神涣散。即使有犯人关押在此,这里终年也是寂静的。因此精力十足大喊大叫的苍木引起了白孝女的注意。她第一次想知道关在牢里的犯人是谁。
她缓缓走到牢门前,低声道:“抬起头。” 苍木闻言抬起头,望着面前戴着历鬼脸面具的人。 “你是……天武弑神大人?” 半响,带着厉鬼面具的白孝女点了点头。 苍木原本迷茫的脸上露出了喜悦急促道:“天武弑神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明日镜。放我出去,我一定会找到偷东西的人……啊,天武弑神大人,您别走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天武弑神大人……大人……”苍木的声音响亮的传出了很远。 远远地,拐角处的人从看见天武弑神走进关押苍木的石室起就紧紧捏着的拳头松开了,也微微松了口气。 “这小子……”摇摇头就离开了。 次日凌晨,白孝女又来到牢前,看到苍木在草席上沉沉的睡着。睡着的样子宛如孩童般天真。她看到国师的符,面具后的脸上又皱起了眉头。她没有办法揭下那咒符。这符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跑或被同伙从牢外灭口而准备的。不揭开这符纵使来人武功高强也没有办法带他离开。沉吟片刻,她又离开了,回到静室。而身后的苍木依旧睡得很实。 静室里的每一面墙面上都布满了不同利器造成的刻痕和历代天武弑神的掌印。这些混乱的痕迹见证了历任天武弑神大人度日如年的枯燥孤寂与最后被逼的迫的绝望癫狂。尽管对外称他们都是寿终正寝,但实际上历任天武弑神大人最终无不是不堪痛苦自尽而亡。再过几年,自己大概也是这种下场吧——不管是被逼疯或是被毒死。想到这儿白孝女就不由得冷笑。那笑容中的凄苦,却无人有缘得见。 一报还一报。满手鲜血的人必将不得善终。自己杀孽太多,死不足惜;可那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陪她一起死在这里。地狱那种地方还是只要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 只是她不甘心。捏紧的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对吧。” 一道犹如从地狱般传出的声音在白孝女的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