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怪僧
兮婼乍见面前来人,心中一惊,忙看向四周,只见如璎如珞的身影在花林中时隐时现,并未走远,心便安定几分,便躬身行了一礼“信女章二见过大师!”老僧将刚才兮婼行动都看在眼底,却不说破,反笑呵呵地将怀中酒坛放到了石桌上,“老和尚非大师,小施主非信女,咱们二人不过都是偷得空闲之人罢了!”兮婼愕然,雍朝佛教兴盛,世人皆信奉,自己心底虽是不信的,面上却是做了十足十的,这老僧见自己不过一瞬,怎知自己非信女?还未待兮婼滤清思路,老僧又开口了“施主刚才所吟之诗新巧,不知是何人所作啊?”兮婼想了想:“此诗乃小女自一闲书中偶然得的,作者是谁却不知了。”老僧笑着点头表示了解,又继续问“这诗听着好似还未完啊?”兮婼答“确实未完,大师高见!”老僧笑着摆手“贫僧就是一个老和尚。还请小友吟了下半段,不然老和尚这心可定不下啦!” 兮婼见着老和尚言语风趣,有心和他聊聊天,笑着应了,吟起下半段来“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马车,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少女清亮的嗓音在飘落的花雨中轻柔吟诵着绝世名篇,缓慢而专注,老和尚听得认真,而后咧嘴笑了“好诗好诗!只是小友刚才为何反复吟那前面几句,不吟这后边几句啊?”兮婼被他问得一愣,自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笑道“哪有什么为何,心之所至而已!”哈哈哈!老羡慕那些电视剧里主角说得玄之又玄的话,今儿咱也来一句!“哈哈哈!”老和尚也笑了,而且笑得非常开心,倒让兮婼诧异了。那边如璎如珞由这笑声注意到了这边,看着小姐对面多了个老和尚,不知何故,赶紧往这边走,兮婼见了,赶紧冲她们摆摆手,意思是莫要太近,又笑了笑,表示自己很好。两丫头见那老和尚年岁已高,不知是哪位高僧,与小姐一同坐着倒也没什么不妥,便没有近前,却是不敢像刚才那般玩闹,而是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老和尚却似没有见到如璎如珞一般,笑过之后,眯着眼睛看向兮婼“小姑娘不老实,却是对了老和尚的眼!今日咱俩既遇见了,就是有缘。我得了一首好诗,便还你点好东西!”说罢献宝似的拍拍面前的酒坛!兮婼心中一阵黑线,嘴上问着“这是什么?”老和尚貌似鄙视地看了兮婼一眼“装在酒坛子中的,还能是醋不成!”兮婼听了这句,黑线更多更密了“老和尚……出家人……不能饮酒的吧……”“当然不能!”老和尚答的斩钉截铁,手却飞快地打开了坛口,一股奇异的酒香瞬间便飘散在空气中,兮嫆深深吸了两口,顿时陶醉于这酒香之中。老和尚见着兮婼发痴神情,心情更好,从怀中取了两个白瓷小碗斟满,将其中一杯放到了兮婼面前:“喏,尝尝老和尚酿的般若绝!”般若绝?老和尚酿的酒?兮婼看着老和尚清亮的眼睛,将本想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自己自穿越而来,每日过得都无比谨慎小心,可是今日却想纵着自己一回,穿越时空怎样?孤身一人怎样?步步为营怎样?姐妹、闺训又怎样?本就是一缕孤魂,此刻纵情又怎样?想到此处,兮婼端起瓷碗,露出了她自穿越到此处,最真实、最纯粹、最自信的笑容:“杯中酒,不敢辞!”一饮而尽! 清冽甘甜的酒香充斥四肢百骸,饮下此酒,竟如飘上云端。“好酒!”兮婼赞道!“那当然!”见兮婼喝了酒,老和尚更是笑呵呵,赶紧将自己碗中酒干了,又为兮婼倒了一碗“这世间喝过此酒的人不过三人,今日你就是第四个!”兮婼笑的更是开怀“那我可要多喝两杯!”一时间这一老一少一僧一俗一男一女竟似多年老友般,推杯换盏,你来我往,转眼就干了多半坛。兮婼喝着喝着,想起一事“老和尚,为什么这酒叫般若绝?”老和尚笑了“一念愚则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兮婼又喝了一口,回味着答道“情生智隔,原来此酒为多情酒~”老和尚望向她“小友乃多情之人,亦多智之人,所谓情生智隔,不过唯心而已,只要心性坚定豁达,自可绝处逢生!”兮婼认真听着,听着听着就笑了“老和尚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是该劝我放下诸事,清心寡欲才是?”“哼哼!”老和尚斜了兮婼一眼“诸事皆缘法!老和尚酿酒、老和尚喝酒皆是随缘!”兮婼笑容更深,又满了杯盏“今日在这儿歇脚,在这儿遇到老和尚,在这儿喝了般若绝,皆是兮婼的缘法,唯有满饮此杯,方可表兮婼感恩之情!”老和尚嘟囔着“不过想多喝碗酒罢了!”却是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华小姐您怎么来了?”如珞的声音忽然传来,兮婼和老和尚齐齐望去,就见华云裳领着丫头就往这边走来,如璎如珞想拦竟拦不住“怎么,这地方是你的不许我来么!章二meimei,你怎地歇了这么久?我们等你……咦?这老和尚是谁?……你们……啊!寺中怎么有酒!”华云裳远远便望见章兮婼同一人对坐,近了才发现是个不起眼的老和尚,但是桌上放着的是酒坛?还有……两个空酒碗?大家闺秀独坐园中与一老和尚饮酒,若是传出去可是大大丢脸的事情。华云裳见得此景,一个念头顿上心来。刚才她与孟翩然和章府姐妹一起,竟听得祁风常到章府寻章氏兄弟之事,若真是如此,章府姐妹皆是她嫁入王府路上的大敌。但是若此时将兮婼之事闹大,章府姐妹具受牵连,名声有损,王府决计不会同名声有碍的姑娘结亲的!想通此节,华云裳更加大声嚷道“章二meimei!你身为女儿家,怎能做此不知廉耻之事!” 章兮婼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华jiejie这话兮婼担不起!还请华jiejie收回此言!”兮婼冷冷地回道。笑话,就算自己行事真的有违闺训,也得来个拒不承认!“此情此景尽在眼前,章二meimei还不认错!”“兮婼不知华jiejie何出此言,只是闺阁女儿名誉重于生命,兮婼断不能任人随意侮蔑!”华云裳此时脸儿也绿了“人证物证在此,你再狡辩也是无用!” 两人的争执声音不小,兮嫆等人俱都循着声音找过来了,但见华云裳摆着义正言辞的样子趾高气昂,兮婼脸色黑的仿佛要滴出墨来,两人的丫鬟站在主子身后互相瞪着,还有一个老和尚笑眯眯的坐在石凳上看戏一般…… “二meimei!”兮嫆见此情景,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一定要先遏止此时。今日香客众多,如此吵闹,难保不会被那有心人听了去!于是她紧走两步上前到了两人之间,“华jiejie也在,这是怎么了,可莫为些无聊小事伤了和气。” “大jiejie,旁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今日若不将事情说清,明日小妹便名声尽毁!唯有一死以全名节!”兮婼寸步不让!好嘛,今天让了这步,明天事情不定传成什么样!只能拼了! “章二小姐还知道名节!”华云裳也不再装那淑女模样“一个官家小姐,大家闺秀,在寺院里与个和尚私会饮酒,哪里还有名节可言!” 兮嫆一听这话,脸顿时沉了,旁边赶来的兮婉兮娆并孟氏姐妹更是一脸惊愕!兮嫆见了华云裳这态度,心中气愤难当!华云裳这话就是要让兮婼万劫不复啊!若今日不争此事,一旦落实,她们姐妹再无脸面可言!再看周围,确实有和尚有酒坛,又该如何破局!兮嫆一时心念电转,“女儿家名声何等重要,岂能凭空臆测就随便定罪!此事二meimei定有道理,华jiejie也该听听二meimei说法才是!”兮婼也不含糊,立马回到“我乃是向大师请教佛法,身边两个丫头俱在,何来私会之说!华jiejie妄自揣测,好没道理!” “两个丫头俱在?那我来时拦着我的是哪个?若是心中没鬼,何必将丫头遣得远远的望风!”华云裳已然气极! “华jiejie此话差矣!”电光火石间兮婉已想清利害,事关自身名誉,自是调转炮筒一致对外“这位大师似已年逾古稀,又是佛门中人,我等当以长辈之礼敬之,岂能随意揣测!华jiejie且莫只凭一己之见,坏了慈叶寺百年古刹的声名!”好样的兮婉!兮婼心中竖起一堆大拇指,这三meimei往自己这边一站那真是给力的队友啊!
华云裳被夹击,犹不示弱“好啊!你们章家姐妹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倒是解释解释这酒坛酒碗!莫非请教佛法还需要推杯换盏?” 兮嫆兮婉提了口气,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却是兮婼怒极反笑“装在酒坛子中的,莫非只能是酒?”边上看戏的老和尚听了这句,笑容更深,长眉更是挑啊挑,飘啊飘! 那边兮娆故作小声对孟婉然低语:“华jiejie真是见多识广,对这杯中之物竟是看看就明白!若是我,定以为是糖水的!”孟婉然本就对华云裳没好感,听了兮娆这话,故意附和道“可不是!华jiejie这叫巾帼不让须眉!” 这两人虽是低语,字字句句却都传入在场之人耳朵里!孟翩然瞪了meimei一眼,孟婉然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话,那边华云裳却已是气得肝胆俱裂!回头指着孟婉然口不择言起来“你们姐妹莫要在后头嚼舌头,往日里假做那清高样子,心里生的什么心思妄想瞒过谁!”孟婉然傻了,孟翩然怒了,紧抓着手中帕子怒道“华小姐还请谨言慎行!莫要再胡乱攀咬!此非闺秀所为!”华云裳气得浑身发动,指着孟翩然却说不出话来,便转到兮嫆兮婼,最后到老和尚身上,老和尚仍旧笑眯眯不出一语。华云裳见着老和尚身上僧袍老旧,并不似寺中长老,以为发现了其中玄机,扯着嘴角望向兮婼“你说向他请教佛法,我倒要请教这位大师法号?在哪座庙中修行”兮婼不妨她问出此节,这些问题自己一概不知,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华云裳见兮婼不吱声,神色难掩得意“章二小姐竟向不知哪里来的野和尚请教佛法?还真是好教养,好品行!”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男声打断了华云裳的咄咄逼人,众女回头一望,不知何时,祁风竟来到众女近前,身边跟着一位高僧,正是慈叶寺方丈广慧禅师,而那一问,正来自祁风! ————————————————————————————————— 求留言求留言求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