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二十一

    夜来无眠，大雨一直不住在下，消了热气，到了后半夜，竟然透出一丝丝凉意。我无意识卷缩身体，却感觉一个温软身体靠了过来。我知道那是满月，忍不住哼了一声，将他推到了一边。

    若不是因为他柔柔的像女子一般，我何止推他在一边。

    而内心之中，却突然浮起辣手摧花，需得怜香惜玉的句子，真是诡异。实际上我心中极是别扭，这样的少年，我尚的第一次遇见，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莫若还是将他当成少女，那就不用如此别扭了。

    只是知道他是男儿身，我自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对他感觉更不能和从前一样了。

    不过满月这么人畜无害，我虽然不是很喜欢他，但也说不上讨厌了。

    这般胡思乱想，过了半晚，我总算睡着了。次日醒来时候，我竟然发现嗓子好疼，脑袋也昏沉沉的，这是自然，我身体本来就不算很好，昨天又淋了大雨，自然是感冒了。

    虽然浑身不舒服，却仍然要强打精神，我站起身子，摸摸满月，叫他起床，然而他却不应声。

    我心感不妙，将他身体翻转过来，才发现满月脸颊赤红，额头滚热得吓人，竟然发了高烧。我这才想起，昨天淋雨时候，他背后还有刀伤。这种情形看来，竟然是有性命之危。

    手无意识按在满月腿上，他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痛楚之色。我心中一凛，才记得我们两个人滚下马车时候，他的脚被石头咯了，走路不便。

    检查他的脚，那足腕肿起了老大一块，紫中发黑，真难为他陪我走了这么大一段路，而竟然没有说疼。

    我不知如何是好，这附近也不知道有没有大夫，更何况我身体也十分虚弱，哪里能带着他走？满月虽然不重，我却是万万背不动他的。

    这事情到了绝境，我内心之中反而涌起了勇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认输的，也不会让满月死掉。我甚至忘记了为什么要保护满月平安了，只是在我失去了一样又一样东西时候，我实在不想看见满月在我面前死了。

    若是满月死了，我去做什么了，我内心之中一片茫然，毫不避男女之嫌，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两行泪水顺着我脸颊缓缓落下，滴在了满月的脸上。

    他似乎清醒一点，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茫然，看着我脸上的泪水，好像有些担心我，缓缓的伸起手，手指擦过我脸上的泪。

    我一咬牙，将满月放下，找到一张破旧的草席，将他放在草席上，再拖着草席走。我如今穿的是普通农夫的衣服，只怕引人注目，用锅底的黑灰将脸涂黑了，和寻常的流民也没什么区别。秋华海棠我用布条缠在腿上，衣袍宽大，这么一遮下来，从外望来，也看不出来。

    拉着满月，我向东而行，只盼望遇见大夫，能给他看病。要是不成，那我也没法子了，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好在昨天有下雨，今天天气凉爽，没有太阳暴晒。

    我走了几步路，就觉得脑子里晕晕沉沉，好像要晕过去了。

    不得已将冷水拍在额头上，让自己清醒些。我虽然也生病了，可如今并不是让自己倒下时候。

    走了一段路，我竟然遇见许多流民，不免惊讶。那些青郡的流民因为遭了大水，不得以背井离乡，难道竟然跑到云郡？然而一路之上，我却并未看见啊。

    向别人打听，方才知道，原来云郡发生瘟疫，官府束手无策，封村烧屋，惹得民怨四起，更有暴民躁动，引来血腥镇压。

    如今云郡的百姓，早没了锋利的劲头。既然官府对那瘟疫没有对付的办法，就封了云散关，不许人出入，只任着云郡的百姓自生自灭。那云郡的百姓不愿意困死城中，几次冲锋云散关，都被官兵射散了，于是断了出城的念头。

    我不寒而栗，那兵士放我入关，是将我送入死地。

    想必因为瘟疫横行，那些兵士也不敢深入其中，取了人头冒功。

    我带着满月，别人只以为满月也染了瘟疫，有好心人告诉我，这里有一名神仙大夫，十分善良，不止赠医施药，且派米派粮。这些流民也不知那大夫名字，人人都称呼他神仙大夫。

    我心里想在如此绝境，有这么一个人，当真宛如神仙了。也难怪这些人一提到，就满脸崇拜之色。我问名路径，知道那神仙大夫在十里之外药谷派药，就拖着满月前去。

    从京城一路行来，我只觉得山河疮痍，如在风雨之中飘摇，朝廷的许多手段，更十分的无情。我只感西燕宛如风中残烛，在风雨中飘摇。

    那春日栾河边，我与箫庭唱歌述情，他摘了一朵娇艳的花儿，别在我的发间。那秋猎边，我与箫庭打情骂俏，那时候为了儿女情长而惆怅，无忧无虑时候，我哪里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可怕经历呢？

    就连前世，我感受无尽的痛苦，只因为箫庭不爱我，为了那后宫争宠耗费心力。

    如今我不免在想，那些情思，那些哀愁，那些因为爱情而辗转反侧，好像也是一种凄凉的安逸。

    我到了那药谷，只见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虽然搭了简易的休息草棚，却找被人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