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美人鱼（下）
风本翔“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什么宝贝？” 宫月薰鬼精灵的一笑，揭开了谜底：“消息来源保密！不过这个宝贝倒是有来历的，是一个奥地利人的传家之宝，在淞沪会战时就在这条街上被人骗走了，那个骗子很可能就是这家店的主人，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个宝贝的价值，说不定咱们能捡个漏呢。” 风本翔没有立刻接腔，似乎在凝神思考，宫月薰在这个时候，走到田胜身边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最后道：“田叔，你要说的这句话非常重要，拜托了！” 田胜无奈的点头笑笑，突然眼神一凛，低声道：“有人！” 可静默了一会，并没有人进店，店主人也没有从后门回来，田胜朝后门的方向偏头示意了一下，暗示有人正藏在那里偷听。 宫月薰顿时噤声，这老头比想象的还要狡诈和多疑啊，这个游戏好像更有趣了呢…… 风本翔却直接比了一个“做掉他”的手势。 田胜一抬腕，以rou眼分辨不清的速度，仿佛只是虚掷了一下，但空气中却像产生了某种波动，发出一种极轻的哨声，只听虚掩的后门突然传来“哎呦！”一声，一个人向前扑着滚了进来。 待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宫月薰等人却意外的发现，意欲偷听的家伙竟不是刚才的店主人，而是一个头发染成夸张的金黄色、穿着喇叭裤、一脸jian猾相的陌生小青年。 ︴ 因为他是从后院进来的，估计也是跟店里有关系的人，田胜只是冷瞥了他一眼。 小伙子吃了个暗亏，但因为心里有鬼，竟也没言语，只是悻悻然的半倚在柜台上，眼角的余光却会有意无意的偷瞟过来。 又等了片刻，老头终于抱着一个明显刚刚擦过的破旧琴盒姗姗来迟。 像是怕对方嫌弃这琴盒寒酸的外表，老头一上来就解释：“要不说和你们投缘呢，不瞒你们说，年轻的时候我也能拉上一把好二胡，自从得了这把琴，是当做私人珍藏准备一代代传下去的，一看你们也是懂收藏的，肯定知道，要是得了珍品、孤品，谁舍得为几个钱把东西让出去！要不是——” 说到这，他狠狠扫了那‘金发’青年一眼，用痛心疾首的语气道：“这败家玩意！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我、我老头子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肯把这好东西让出去啊！简直就在割我的心头rou啊……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老头捧着额头，摇头叹息着，一脸的凄惶颇能让人同情。 立在一侧的青年却冷漠的撇过头，还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冷哼。 “先把琴拿给我看，我还不一定要呢。”有着前世回忆，宫月薰清楚地知道老头是在演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让这出苦情戏草草收场了。 但她的语气里还是难以抑制的带上一丝雀跃，从看到这琴盒的第一眼，她就认了出来，正是那把日后闻名遐迩的“美人鱼”！ 作为世界三大名琴之一的斯特拉底瓦里小提琴，它如天鹅绒般温暖而柔美的音色，最适合表达深邃而细腻的意境，对于小提琴演奏家来说，拥有或演奏过斯氏琴，是毕生的追求和愿望！不仅仅为了它钻石般的完美音质，更为了它背后所代表的荣誉。 这把琴也是Alex的挚爱，他在帕克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上摘得桂冠后，曾被斯特拉底瓦里协会授予用这把琴在维也纳********演奏的荣誉，从此便情有独钟，甚至不怎么公开演出了，仿佛只有这把琴才能完美演绎他心目中的音乐，正因为Alex几度在她面前为之扼腕叹息，宫月薰才知道了与‘美人鱼’有关的一切。 迫不及待的打开琴盒，宫月薰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愉悦的微笑，这把琴也许被遗弃在某个角落很长时间了，但它的状态却是罕见的没有任何瑕疵！作为十七世纪的古董，它的琴头、琴颈、指板和琴腹都保存的十分完好，甚至深红的清漆表面还是那样的鲜亮如新。 她不禁想起了Alex对她描述的，这把名为“美人鱼”的斯氏琴失而复得的经历。那来自一个奥地利人的日记： （九月五日）今天，我按照曾祖父的描述，终于见到了他口中所称的‘狡诈而贪婪’的东方人，没错，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他就像豺狗一样警觉，像狐狸一样狡猾，尽管他看上去已经到了耳目昏花的年纪……我该如何拿回属于帕纳蒂家族的宝物，以它遗落时被贱卖的价格，而不是以它的实价，它现在至少值700万美金！ (九月七日)我想我已经引起了这个东方人的怀疑，他比我想象的更加无耻！贪得无厌！哦，这都怪我，我表现的太急切了，竟然没有注意到他根本没有报价！那场该死的战争、精明的东方人，怪不得曾祖父一再告诫我要小心行事……我不能放弃，我一定会让美人鱼回到多瑙河的怀抱，一定！ （九月十七日）我要深深感谢我的朋友，他说什么《孙子兵法》我不太懂，但我不得不惊叹他的缜密计划，不可思议的东方人！我希望能与哲保持终生的友谊，他是一个值得尊重和信赖的人！曾祖父，我就要回来了，我会让美人鱼在你的坟前再次展开美妙的歌喉…… ︴ 至此，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呢…… 宫月薰的微笑慢慢变得意味深长，奥地利大叔，就让我来试试你那位朋友的招数是不是还同样有效吧？ “是把好琴！” 她煞有介事的评价道：“应该有二百年以上的历史了，是提琴音质改革后的产物，保存的也非常好，虽然从长度和尺寸看，响度和清晰度肯定达不到一流品质，但同时期的乐器很少有这么完好的，还是有收藏价值的。” 老头一直紧盯着她，闻言脸上现出喜色，这把琴是他用两个银元换来的，一直琢磨着像是好东西，却因为生性多疑和学问有限，始终没拿出去鉴定过，听宫月薰一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走眼，越发感到眼前是几个大人物，屁大点的孩子竟有如此见识！ 但另一方面，他也暗笑没断奶的小娃还是太嫩了，既然你都夸得这么好了，老子不跟你狮子大张口也太对不起你了！ 他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正待张口，却听那个口气颇大的女娃子又说话了：“你说的传家之宝该不会就是这个吧？难道你没找人鉴别过，还是你们这些穷人没见过好东西？” 只见她脸上的不屑和好奇之情溢于言表，好像听到全天下最好笑的事一样：“这把琴也用得着当传家之宝？切！我要了，说吧，多少钱？” 老头登时像被打了一闷棍，一下子从天上落到了地上，什么意思？是说这把琴实际上只是三流货色？！入不了她的眼？但转念一想，估计这奶娃子从小见过不少珍品，不把好东西当回事吧？说不定还会给个大价钱！他于是沉住气，带着点谄媚：“这怎么话说的，小老儿能把东西拿出来，就是知道小姐、先生是识货的，你们看着给就行！鄙人虽然不敢高攀，也愿意与诸位结个善缘！” 故意摆出重义轻财的豪爽，再高捧对方一把，是他的惯用伎俩。一般人听了这话，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往狠杀价，他也好借此判断对方的心理价位，如果对方出的太低，大不了就是反悔，在他这里可没有什么一言九鼎可言！ 只是这次，他没发现，自己忘了去怀疑小丫头话里的水分，已然晕乎乎的被牵着鼻子走了。 宫月薰如他‘所料’的愣了一愣，像是有点无措的茫然了一下，傻乎乎的‘上钩了’：“一万块！” 老头心脏病差点没犯了，一万块！亏她还一副不怎么中意的样子！两个银元的收益翻了上千倍！ 要知道，这还是国企职工平均工资几十块钱的年代。 虽然在心里乐晕了，他同时贪心大起，升起了奇货可居的心思：“小娃子，你这价钱太昧心了啊！我老头子耳朵、眼睛虽然不中用了，心里亮清着呢！这点钱只够买根琴弓的……你咋不说白给你呢？” 宫月薰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就像照着台词在演戏，这老神棍的反应真是一丝不苟的跟着‘剧本’走啊！ 但表面上，她同样‘逼真’的发了脾气：“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哼！那你就守着你的破烂当传家宝吧！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才看不上呢！实话告诉你，这把琴就值五千块！不过，现在你白给我我都不要！田叔、小翔，咱们走！” 她一把将旁边小桌上的成套锡制茶具推到地上，怒气冲冲的抬脚就往出走。 ︴ 老头暗叫一声坏了，小奶娃总不按理出牌，也就一会的功夫，却搞得他的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的！ 可宫月薰完全不给他挽回的机会，已经径直走出了店门。 老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现在是完全相信了手里这把琴就值五千块，眼睁睁的看着财神爷溜走了啊…… 这时，田胜却后退了一步，拿起店里的账本，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这样吧，如果周末之前这把琴还没有卖出去，你可以打电话问一下，说不定我们还没找到合适的……送到这个地址来，我还按小小姐说的价钱收。”说罢，他露出个苦笑：“你应该也能猜到，有钱人都不好伺候，做底下的人总得留条后路不是？还有，这些钱赔砸坏的东西……”田胜边说，边掏出两张百元大钞。 “田叔！你怎么还不出来！” 老头没来得及说什么，田胜便在‘召唤’下大步离开了。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另类小伙爆脏口道：“草！送上门的肥羊硬是被你这老东西放跑了，你老糊涂了吧！” 老头铁青着一张脸，捏紧了手里的地址。 小伙子继续道：“要不我找几个道上的兄弟，给他们点教训！” “作死呀，小兔崽子！”老头突然凶光毕露：“你给我消停点，少给老子惹事！”如今知道了这把琴值钱，凭他的本事还能卖不出去？想搞事也要搞清楚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可他身边的小伙子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