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回 流言起，怒气生】

    堂屋正中央的大方桌上，十几碗菜：烟熏鸡、红烧鱼、木耳蒜苔炒rou、凉拌辣椒牛rou、清蒸酱猪肘……几乎每一样菜里都有rou，上面撒一些青菜配色，如果排除周围的环境，单把目光放在菜肴上，颇有五星级酒店的气派。菜的正中央是一盆汤圆，靠近座子边缘是十几碗饺子。

    这是第一次，梅荣华真正见识到朱氏的厨艺，甚至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这一世的娘亲，并不是不会做，而是平日里没有机会做。农家人是精于厨艺的，故此，前世那些大城市里的人们才会对农家菜趋之若鹜。

    吃个饭，几乎是在梅世安的指导下进行的，譬如长辈先动筷，然而每个人首先要吃一个饺子。饺子碗里，都有几根面条，寓意着金线穿元宝，生活越来越富裕；然后再吃猪血，血是红的，寓意着日子红红火火；紧接着是汤圆，寄予来年还是团团圆圆……几乎每一道菜，都会被赋予吉祥的色彩，包括已经被大卸八块的鸡，都被说是象征了展翅高飞，鹏程万里。

    在梅荣华看来，农家人对“吉祥如意”有种近乎狂热的天真的追求。

    吃年夜饭的时候，外面不时响起钟声。梅世安解释说，这些都是周围的寺庙里敲的，除夕之夜，为了赶走妖魔鬼怪，给周边村子的人带来吉庆安康。

    按照规矩，该吃的吃了之后，几个娃子几乎是风卷残云，大快朵颐。不过作为老大的梅大毛却没有这么做，他很平静地吃着饭，不时抬眼看一下朱香兰和梅荣华，最后把目光落在梅世安和朱氏身上，似乎有那么一股冲动，让他无法安安静静吃饭。终于，把一块牛rou嚼嚼下咽后，他放下筷子，站起来，往后推了推。

    “咋了？从刚开始看你吃的就不多，坐下，再吃点。”梅世安笑着说道，话中又不乏严肃。

    一家人都看着梅大毛，他笑了笑，向着梅世安和朱氏跪下去，磕了三个头，额头上沾上了尘土，不过脸上已经没了嬉笑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只听他声音不大地说道：“爹，娘，我给你们拜年。大毛长大了，以后会和爹娘一起担起这个家，爹娘身体得健健康康的，别累着了，以后俺兄弟几个好好孝敬爹娘。”

    不知是不是被这一幕惊到了。几个娃子嘴里的东西都停止了咀嚼，梅二毛跟着站了起来，跪下去，紧接着是梅三毛、梅四毛……朱香兰、梅荣华和梅家兴，统统都跪了下去，三人一排，跪成三排，齐齐给坐北朝南尊位上的两个长辈磕头拜年。

    “给爹娘拜年了。”这句话俨然没有那么整齐，乱成一团，但是听得朱氏和梅世安洗心里头高兴，朱氏还掉了泪。农家老一辈的相信一个道理，当孩子知道给爹娘下跪的时候，那就是真的长大了，不掺杂半点水分地长大了。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这不是逼着我跟你娘掏压岁钱么。”梅世安站起来，朝着几个娃子摆摆手，脸上笑得很是灿烂，已经显出了不少细微的皱纹。朱氏给几个娃子每人发了十文钱的压岁钱，说了几句吉利话，就是希望孩子们没病没灾，健健康康。

    重新坐下吃饭，梅世安和朱氏却高兴的吃不下了，两人不停笑着对视，毕竟这是多年来，过得最舒心吃的最开心的一顿年夜饭。

    按照多少年的传统，吃了年夜饭，也不会再睡觉，而是满村子到处跑着去拜年，给村里年纪大的老人去拜年，不管是不是亲戚，老人就代表着长寿和健康。后辈拜年，一是为了沾点长寿气息，二来是希望老人活得时间更长。

    开门炮放过之后，家家户户大门敞开，欢迎任何人的进入，所以不少小孩子挨家挨户跑着去捡哑掉的爆竹。万民同庆的节日，注定没有睡眠。

    今年，梅大毛跟着梅世安和朱氏出去拜年了，梅二毛成为几个弟弟的头儿，带着乱跑一通，无忧无虑享受仅剩不多的少年时光。梅荣华和朱香兰没这么大的积极性，毕竟作为女孩子，大半夜的乱跑，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两人一狗，安心看家。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梅荣华自然而然思念起另外一个世界的亲人，身处异世自然也是异乡为客，遥寄思念和祝福之后，她便回头思念起朱子涵来，那个萌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不会趁着这个空当儿去把妹泡妞吧？作为一个彪悍的女汉子穿越过来，如今却成了**控，想想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幸好一句话说得好，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问题，性别也不是问题。更何况，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不过就是心理年龄而已，更不成为什么问题。

    一夜的狂欢，换来新年头一天的沉寂。至少大年初一的上午，基本上都要在睡梦中度过了。按照习俗，初二要走娘家亲戚，肯定要好好准备一番。

    噩耗正是在大年初一的下午传到梅荣华耳朵里的。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西头张翔摸朱香兰脸蛋的事情，果然还是传了开来。意料之中的，梅世安和朱氏如两头愤怒的牛，没了好脸色，对朱香兰的态度骤冷，引得她一直哭个不停，幸好没有提赶人的话题。

    梅荣华咬了咬牙，攒了满腔的怒气，准备实施报复计划了。农家人素爱八卦，她是知道的，顺蔓摸瓜，八卦的源头也非常容易找到。

    “爹，娘，你们必须得相信我。当时我跟嫂子一起，那家伙碰都没有碰到，就是走过来，而且我把他的手抖抓烂了，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梅荣华就是这么向爹娘解释的，确实有了一些效果。她找到了梅大毛，继续游说，“大哥，你必须得吭声，嫂子是你婆娘，你咋说也得护着她。人家外边说啥，要是相信，你就是脑子有问题。”

    流言蜚语，如刀剑风霜，叫人鲜血流淌，可是说漏嘴者，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论是谁。这一点，梅荣华非常自信。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和朋友，容不得任何人伤害。这是她的信仰和追求，保护珍惜的人，不论什么手段。

    鉴于明天就要去姥姥家走亲戚，今日，梅荣华压制了怒气和寒冰一样的冷静嗜血，准备回来后搞个清楚，弄个明白，来个漂亮的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