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呼之欲出
“你总是这么心急？千里瘟哪有那么容易治好？我只能说你暂时没有危险了。别说你还没有痊愈，就算是真的痊愈了，各种症状应该还会持续三五天，自身机理代替药物的强力支撑还需要不少时间，尤其是你用了太多的抗生素，要做到完全恢复，最少也要七天……” “七天就七天？只要是我的病好了，恢复的慢一点也不要紧。” 看到宝珠的这个态度之后，三百年后的符栋只能再次苦笑了：“宝珠哇，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掉这个大大咧咧的毛病？我可没有说你已经彻底痊愈，我只是说暂时有所好转……好吧，这一回又是我的错，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话说今天白鱼哥哥来看过我了……” 当宝珠把罗白鱼交代的事情说给符栋以后，这个三百年后的郎中在第一时间就看破了此事的本质：“八阿哥的心思果然过缜密，眼光足够老道，看来这一次四阿哥可能要吃瘪了。” 四阿哥？雍亲王？自从看过了《雍正王朝》之后，宝珠就知道现在的四阿哥就是就以后的雍正皇帝，可千里瘟和四阿哥有什么关系？根本就八竿打不到嘛！ 符栋之所以是符栋，就是因为他开阔的眼光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从这一点上来看，无论是滴水不漏的八阿哥胤禩，还是行事老辣的四阿哥雍亲王，不管他们具有何等的眼光，都要受到时代的限制，看待问题的角度远不如符栋这个局外人。 康熙这几个儿做事的手法，尤其是他们的核心目标，符栋早已了然于胸，在知道结果的前提下逆推，很容易就可以看透掩藏在表现下的本质。 因为受限于当时的制度，几个皇之间夺嫡的大戏虽然已经演到了极致，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军、民、政等大权依然在康熙的牢牢控制之下，几个皇很难翻起什么大的浪花。要想有所作为，必须借助时势寻找机会。 而这一场大疫情正包含了很多机会，尤其重要的是八阿哥胤禩已经抢先把宝珠的那份“重大疫情报告文书”拿到手中，这就等于是夺取了先发优势。 那份文书名义是出自宝珠的手笔，其实完全就是符栋所撰写，当然知道可以对时局造成多大的影响。 且不说扛过千里瘟的功劳有多大，光是那些疏散隔离的政策就有很大的好处可捞。 封锁整个京城，将偌大的京城分隔成一个个独立的隔离区域，就等于是暂时将帝国核心从康熙手里硬夺了过来，而且夺的理直气壮名正言顺。“保护皇宫”这个理由正当的不能再正当了，只要把皇城从京城中隔离开来，弄成一个封锁皇宫的即成事实，就等于是暂时性的把康熙给架空了。精明到了骨里的八阿哥要是不趁机做点什么，那才真是活见鬼了呢。 就算康熙经营了整整一个甲的局面不可轻易撼动，就算八阿哥胤禩是个“忠孝无双”的大孝，就算他没有挖他老爸墙角的打算，光是战胜千里瘟这一项，就是实打实的功劳，谁u也抹不去，就可以给他打开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符栋毕竟领先了三百年的漫长时光，而这三百年又正好是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一个时代。在这三百年中，曾经发生过许多次类似于千里瘟的大疫情。疫情一起来，必然要有无数官员因为防疫不利被罢免，更会有无数官员因为相反的原因得到重用。 宝珠的“重大疫情报告文书”这个时代唯一一份切实可行的“参考书”，只要八阿哥死死攥在手中，其他人就是想抢这份差事也抢不到。只有八阿哥有能力做好这件事情，当然还有一件事情他肯定会做的更好：利用这个机会清除异己培植实力。 在宝珠的眼中，千里瘟仅仅是完全意义上的天灾，但是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严格按照“重大疫情报告文书”所罗列的条条框框去执行，再加上八爷党人的实力和影响，没有道理做不好。 看这个样，八爷党人有足够的把握利用这个机会把四阿哥一党打压的抬不起头来，这个计划可谓无懈可击，只不过存在一个小小的破绽：“重大疫情报告文书”的原作者，宝珠！ 这份文书出自宝珠之手，而且是十三阿哥一直跟进的，只要胤祥把这个事情捅出去，八爷党人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流水。 这么大的疫情，已经威胁到了京城的安危，居然还要从顺天府把报告文书给截下来作为党同伐异的工具，这事情要是被康熙皇帝知道了，八爷党就得被连根拔起。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报告文书的原作者永远的“封口”，只要没有了宝珠这个原作者，单凭十三阿哥的一面之词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天下人都知道十三阿哥和八爷党是死对头，他的话当然不能全信。 只要没有了宝珠这个最关键的原作者，十三阿哥就是浑身上下张满了嘴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用！ “封口？八爷党想封我的口？你是说……他们想要杀人灭口？” “封口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要杀你，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好在罗白鱼足够精明，在八爷党人行动之前就替你考虑到了，我不知道罗白鱼在八爷党人面前做了什么样的保证，但是我可以想象到他一定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换来这个最温和的封口手段。” 好歹宝珠也是看过《雍正王朝》的，对于九龙夺嫡的惨烈和残酷早就有了深刻的认识，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一份“重大疫情报告文书”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转过一回了！ 为了皇位，父可以相残，兄弟可以反目，一个小小的宝珠又算得了什么？以八爷党人的手段，绝对有几十种办法让她这个原作者永远的“封口”。 本是一心救人的宝珠第一次有了不寒而栗的感觉，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幸亏有白鱼哥哥呀，要不然自己已经身在危险之中了。 宝珠也不是傻，很快就明白了一个事实：一定是白鱼哥哥在八爷党人面前做出了强有力的保证，才唤来这个最温和的封口办法！“我原本以为是白鱼哥哥想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加官进爵呢，原来不是这样，他是在保护我……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早就应该想到的……” 宝珠太清楚罗白鱼的秉性了。 这个白鱼哥哥上进心极强，时时刻刻都想着出人头地，而且往往不择手段。为了功名富贵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但是他有一个不可逾越的底线：必先首先确保宝珠的绝对安全。 现在的宝珠更加深刻的理解了这一点！可是罗白鱼能在精明的八阿哥面前做出什么样的保证呢？是什么样的保证才能让八阿哥甘心留下自己这么个“破绽”呢？ “不要想了，除非是罗白鱼开口，否则你我永远也想不到罗白鱼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不过我估计罗白鱼永远也不可能对你说起……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个罗白鱼对你很不错……” “白鱼哥哥对我怎么样还用你废话么？” 事实确实如此，在宝珠的心目中，鱼虎二人都是绝对可以无条件信赖的人，不论是在什么情况下。 “宝珠，你说我这个人怎么样？” “你？很好哇！你是个好人！” “在你的心目中，我和你的白鱼哥哥相比，哪个更重要一些？” 这个问题宝珠无法回答。 事实是明摆着的，如果让宝珠选择的话，鱼虎二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生命中不可失去的一部分，虽然符郎中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自己，并且让自己拥有了一个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人生和开阔眼光，若是比较起来的话，恐怕三百年后的符栋还是远在鱼虎二人之下…… “你不如我的两个哥哥更加重要”这句话要是说出口的话，符栋一定会很伤心的…… 宝珠提笔在手，却怎么也写不下去，就在这个时候，符栋已经把字条送到了抽屉里： “我又错了，真的不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你迟迟没有给出答案，这本身就已经是答案了！” 想着三百年后的符栋伤心的样，宝珠赶紧写了一张字条递过去：“鱼虎二人是我的哥哥，你是我的朋友，这是最大的区别。有很多真心话，我都没有对两个哥哥说起过，面对你的时候却可以自然流露，你千万别伤心啊……” 三百年后的符栋拿着这种两指宽的字条，仔细体会着字条上的每一个字，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像个疯一样肆无忌惮的大笑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喃喃自语道： “哈哈，我真傻，竟然到现在才看出来，哈哈，宝珠和鱼虎二人之间完完全全就是亲情嘛！” 亲如兄妹的感觉纯净无比，看相濡以沫，可以患难生死，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虽然宝珠和鱼虎二人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八字还没有一撇的婚约，可宝珠毕竟是三百年前的女，感情上的东西还分不大清楚…… 往日里闲聊的时候，宝珠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到鱼虎二人。每当符栋看到宝珠的字里行间都穿满了对他俩的深深依恋，心中就很纠结…… 直到现在，符栋才彻底理顺了这份纠结，原来鱼虎二人和宝珠之间的感情是这样的，哈哈…… 飞快的写下一张字条递到了三百年前： “如果我生在你那个时代，一定请他们兄弟二人喝酒，哈哈……” “你不伤心么？” “我伤的哪门心？他俩是你哥哥呀，比我更能贴近你的哥哥，可以替我保护你的哥哥，我感谢他们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伤心？” “替你保护我？你赶紧拉到吧，你买宅的钱都是我家的破碗换的，你还好意思说保护我？” “……” 第二日。 罗白鱼果然来了，而且是带着人来的。 罗白鱼带过来的人约摸有一百五六十个的样，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一大群，既有青衣小帽的仆役也有穿着锦衣的丫鬟，甚至还有十几个大脚婆。唯一看起来比较精干的就是那五十名佩刀的府兵了！ 按照国朝的制度，就算是皇也不可能调动军队，甚至不能调动各衙门里的差役，所以真正可以派上用场的就是这些他们的府兵了。 不得不说罗白鱼带来的这些府兵确实得力，很快就开始拉起警示作用的“警戒线”，树立起一块又一块“疫区勿近”的木头牌…… 相对于府兵的精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丫鬟仆役就显得很不成章法了…… “白鱼哥哥，为什么不多带点府兵过来？你看看你带的这些人……”宝珠指那几个端着土碱不知道怎么用的丫鬟撇了撇嘴：“这些人有什么用？他们不仅做不了多少事情，甚至有可能帮倒忙……” 罗白鱼微微一笑却不解释。 这一次过来是专门挑了这些不知道怎么做事的丫鬟婆，这些人多是在内宅当中伺候福晋和格格们的，哪里有过做事的经验？正是因为他们不会做事，才带着过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看到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是何等的关心民间疾苦，为了帮助百姓治病，连内宅里的下人都派过来帮忙。如果不是考虑到太过夸张的话，甚至有可能会派几个福晋过来走一下过场！ 八爷党人难得做点实事，既然做了，肯定不能藏着掖着，一定要大家都看到，要大家都念他们的好。如果连这点民心都揽不到的话，干脆不如不做。 现在做事情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做戏给众人看看而已，罗白鱼很清楚这一点。 “珠儿你莫管外边的事情了，这两天一直会这样，大批真正能做事情的人手还要等几天才能过来。南北向这四条街，东西三条大道……”罗白鱼遥遥的划了一个圆圈：“这个范围之内的所有百姓会在今夜时之前疏散完毕，搬迁到报国寺安置。然后这里就会划为专门的疫情救治区域，许进不许出……”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么大范围的一个隔离地带，可以安置很多病人，这对整个医治工作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宝珠早就做过疏散撤离的动员工作，但是效果…… 虽然这几天已经死过就几个人了，看到死人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始默不作声的主动撤离，但范围也仅仅限于宝珠家附近而已…… “白鱼哥，今夜时之前要撤离那么多人，你能做到么？” 罗白鱼哈哈一笑：“珠儿你的做事方法和我不一样，这一次我领差事的时候，九爷就已经允了我，可以敞开口的花钱，哪怕他砸锅卖铁，也会鼎立支持我所做的每一件事。热土难离，劝人搬家确实很不容易，可我手里有银啊，按照人头计算，只要搬到报国寺去居住，每人十二两白花花的银，谁肯不搬？” 十二两银，确实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口之家，只要同意搬走等到疫情消退再搬回来，就有一个元宝的进项，肯定搬的很快。 宝珠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光是这个范围之内需要搬迁的人口就有小两千的样，两万多两银啊…… “还是朝廷有钱，这么多银说花就花出去了……” “不是朝廷的钱，是九爷和八爷他们自己掏的腰包！” 自己掏腰包动员民众撤离，看起来好像是八爷党的人亏了，其实是亏是赚他们自己清楚的很…… “朝廷的动员令还没有下来，估计还需要一些时日，所以九爷他们就自己掏腰包了，疫情如火啊……” 当罗白鱼言不由衷的说出“疫情如火”的时候，宝珠终于忍不住了，使劲一戳他的胸口：“我的白鱼哥哥，你能不能别我在面前装啊？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疫情了？要是真正关心的话，早就应该怎么做了，还至于等到现在？我看你们就是沽名钓誉……” 被宝珠一针见血的戳破了谎言，罗白鱼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尴尬，反而是很惊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meimei，仿佛是刚刚认识她一样，小声说道：“我一直把珠儿当小孩呢，原来也能看出点门道了。这种话你也就当着我说说还行，可别满世界乱嚷嚷……” 宝珠撅了撅嘴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嗓对罗白鱼说道：“哥，我看八阿哥他们不是很地道，你可别和他们走的太近。如果你真心想搏个功名富贵的话，就象我虎哥那样跟着四爷他们混吧……” 要是不知道现在的四阿哥就是未来的皇帝，《雍正王朝》就真的白看了。 罗白鱼热心功名利禄，热心权势富贵，让他做象自己一样做个普通人太不现实，还不如让他改换门庭投靠四阿哥呢。 八爷党人注定要被打倒，跟着可以做皇帝的四阿哥才是光明正道。 对于宝珠这种孩气的提议，罗白鱼只是一笑：“可别乱讲话，你哥哥我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小人，什么四阿哥不四阿哥的，你知道个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我不仅知道跟着九阿哥八阿哥他们没有前途，还知道这一次是你救了我。”宝珠象做贼一样环视四周，很小心的说道：“以八阿哥做事滴水不漏的秉性，必然要除我而后快，究竟是你对他们做出了什么样的保证，才能让他们放过我的？” 罗白鱼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宝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这还是以前的那个meimei么？ 僵硬的神色一闪而逝，罗白鱼旋即哈哈大笑，伸出手拂去宝珠肩膀上的落尘：“珠儿，以你的性情是想不到这些的，肯定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哥哥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能对宝珠说出这番话的人，肯定不简单。一直以来，罗白鱼都对靠近宝珠的每一个人保持着一百二十分的警惕，所以他一定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这种话骗不了罗白鱼，因为他对宝珠太了解了。 宝珠也不想骗他，很坦然的说道：“是我一个朋友，值得信赖的朋友，他早就知道你了，只不过你还不知道他，机会合适的时候，我会给你引荐。你先不要问这个人是谁，你先说你对八爷做出了什么样的保证吧。” 就如同符栋做预料的一样，罗白鱼根本就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很忧虑的说道：“珠儿啊，你的性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在这个世界上，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相信的……” 罗白鱼的性格就是怀疑一切，总是对身边的人和事保持着过分的警戒心理，从小就这样，宝珠已经习惯了：“象你那样谁都不信，我可做不来，人活着象你那样多累呀！” “你有乱讲话了，”罗白鱼笑呵呵的说道：“你是最了解我的，我可不是谁都不信，在这个世间，我还是相信一些人的……” 以罗白鱼多疑成性的脾气，基本上就没有他不怀疑，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 忽然之间，宝珠就想到了什么，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阴霾一般，心头一片清明，顿时就想明白了。 只是这个答案太过震撼，宝珠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除此之外已经不存在其他可能了。 说话的声音连自己听起来都感觉十分的诡异，宝珠的眼珠瞪的溜圆，指了指罗白鱼又指了指远处：“你是不是……是不是把……” 自小到大的默契已经不需太多的语言，一看宝珠的神情罗白鱼就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轻声说道：“你快回去吧，好好的休息一下，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想了……” 这等于是承认了宝珠的猜测。 宝珠还没有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长久以来，宝珠都不大喜欢两个哥哥掺和到夺嫡的世间当中，因为这个游戏太危险了，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可以参与的。 一旦失败满盘皆输，他们输不起。 当她知道这个答案之后，不知道是应该放心还是更加的担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可怕的白鱼哥哥，好深沉的心机……” “珠儿，不论多么聪明的头脑，都不可能看破这个秘密，在这个世界，只有你和师娘有机会想明白，但是师娘她老人家不会去想，你也想不通。看来你指点你的那个人真的很不简单，居然让你看破了，呵呵，有机会的话，我很想认识认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