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表面功夫
眼看着日头就要升到头顶，白晃晃的照耀着，在这一天当中最热的时辰里，一丝风都没有，热的让人无奈。 空气中飘荡这浓重的水硫油气息，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搅和在一起，闻之欲呕！ 树上的鸣蝉有气无力的叫着，小翠亦步亦趋的跟在宝珠身后，手里捧着一盅冰镇山楂羹：“宝珠jiejie，这是罗管事刚刚送过来的冰汤，赶紧喝了解一解暑吧……” 这么热的天气里，每日忙的脚底板打屁股，妆容什么的早就不知道多少时日没有收拾过了，头发也显得蓬松了许多，整个人消瘦的不像样子，唯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被虚火撑着透出出一种病态的亢奋。 在这个隔离区里边，宝珠就是核心，就是中枢，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她的体力早已经透支，早已经疲惫不堪，为了保住这个核心可以正常“运转”，所有人都想尽了办法。 饮食都是胡大厨亲手调制，一天三顿四菜一汤也大有讲究。为了保证宝珠的体力供应，这么多时日以来，胡大厨也是绞尽脑汁从来不做重样的菜肴，每一道菜都经过仔细斟酌，最讲究一个温补，还要照顾到解暑、顺气等等功效。 除了三餐之外，还有六茶。 八爷党人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宝珠的重要性，她的重要已经超过了风光体面的八阿哥，只有保证宝珠不倒下，才能继续这种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大好局面，所以在供应上也是无所不尽其极。 每日的六道茶水点心都是九阿哥府中的苏州点心师傅亲自烹制，然后以快马传递过来…… 中午的这一盅解暑茶是万万不能少的，枸杞、山楂、冰片、酸梅等等都是用的极品货色，在外边蒸煮好了之后用整整一盒子冰块镇住，然后飞马传递，就是为了保证宝珠饮用的时候凉爽可口…… 现在的宝珠基本已经不负责具体的病人，除非是特别重要的又由罗白鱼专门关照的患者，宝珠才会看一眼两眼，其他时间都是负责统筹运作整个团队，并且在符栋那里筹集更多药物…… 要说卖力气，三百年后的符郎中功不可没。 几千个病人所需的药物，坚持了一个多月，光是生理盐水就需要一个天文数字，再加上其他各种五花八门的药物，必将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 符栋是“医师”不假，可他的药物也是从三百年后买来的，三天之前符栋就已经被这个隔离区所需的海量药物拖累的破产了。为了支持宝珠继续运作这个隔离区，早就变卖了刚刚付了首付款的“宅子”…… 一口饮尽盅里的冰镇山楂汤，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直达肺腑，立刻感觉舒泰不少，宝珠沙哑着嗓子说道：“白鱼哥哥……罗管事答应的银子送来了没有？” 符栋的药是需要钱财购买的，现在的符郎中不仅搭上前期贩卖古董的所有钱财，还搭上了所有的积蓄，真正算是身无分文。如果没有大量的钱财支援符郎中一下的话，三百年后的各种药物今天晚上就会中断。 这显然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宝珠干脆厚着脸皮管罗白鱼要钱了。 “白鱼哥哥，我的药也需要钱财，现在我是真的没有钱了……” “你需要多少？尽管报一个数字……” “五千……估计不够，我要一万两银子，最少一万两，而且现在就要，要现银，要成色好的官平银，你尽快和九阿哥他们说一下，要的很急，如果送不到的话今天就会断药……” “一万两？珠儿，缺钱你尽管开口，莫自己垫银子了，这么多人，就是把你卖了也垫不起，我给你两万，一个时辰之内给你送到……”罗白鱼爱怜的摸了摸宝珠蓬松的头发：“九爷和八爷那边已经允了我，只要不超过五万两，张口就有……” 罗白鱼主导这个最最重要的疫区之时，八爷党人就放了很大的权限给他，人力、财力几乎可以全权处理。 八阿哥是何等精明之人，深知这个疫区的重要，所以从不拉罗白鱼的后腿，大有用人不疑的风范。 小翠知道宝珠jiejie急需这些钱，赶紧说道：“前半晌的时候，罗管事就把钱给送来了，整整四个大箱子，已经按照宝珠jiejie的吩咐送到屋里了……” “那就好……” 符栋还急等着这些银子采办药物呢，片刻也耽搁不得。 宝珠急急忙忙的回到屋里，看到了那四个装满银锭的大箱子。 四个箱子里头装的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大元宝！ 金银钱帛最能迷人眼乱人心，宝珠这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么银子，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若是往日里的宝珠，肯定早就财迷心窍的扑到银子上大呼小叫了，现如今却一点感觉到没有！ 拉开抽屉，抓起元宝就往里边塞…… 两万两纹银，在当时是一笔极大的数字，但是铸成五十两的元宝之后其实也没有多少，所谓的大箱子里还装着很多碎纸、皮毛之类的填充物，每只箱子一百个元宝，时间不大就算送过去了！ 宝珠知道三百年后的世界不能直接用银子购买物品，还需要先把银子换成一种叫做“人民币”的彩色纸张，用这种上面绘着一个老头肖像的纸片才能买东西。 “符郎中，你先想办法把银子换成你那边的钱，赶紧把药送过来……” 符郎中的纸条当中充满了无奈：“宝珠哇，这么大量的银子岂是那么好换的？就是拿到黑市上去销售也需要不少时间，我只能先少换一点……” “歪好你换多少，我这边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不必你多说，我也晓得。有了这些银子，我可以保证药物不会中断，我最担心的还是你呀，我给你的那些高能药品你用了没有？” “每天晚上我都用一点，还没有用完……” “那就好，你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快去采办药物吧！” “对了，宝珠，这些银子是八阿哥给的？” “九阿哥给的。” “九阿哥和八阿哥都差不多，这笔钱最后肯定还要着落在朝廷身上，你用两万两他们就能往上报五万两的花账……”三百年后的符郎中本身就是库房“主管”，太明白回扣、虚报、假帐之类的词汇是什么意思了，现在八爷党人自己垫钱支撑着这个隔离区，根本就没有后世的财务监管制度，让他们自己管自己，要不是弄出点花账来那才真是活见鬼了呢：“他们肯定报花账，而且最不怕的就是你花钱，你花的越多他们赚的就越多，既然是罗白鱼主管着，不妨多要点，咱们也顺便发一笔小财……” “符郎中，我鄙视你……” “我说的是实话……” “我还是鄙视你……” “我不说了好不行么？” “你赶紧去吧，钱财之类的事情以后再说。” 刚刚打发走了三百年后的符郎中，疲惫不堪的宝珠正准备趴在床上眯一会，猛听到一声清扬有缘的钟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如黄钟大吕般的罄响…… 片刻之间钟鸣之声大作，其中夹杂着无数乐器的奏鸣声，一阵肃穆庄严的佛家梵唱仿佛从天际直达耳旁，涤荡着焦躁的心绪…… 在这个和死亡唱对台戏的危重疫情区，何来佛家梵唱之声？ 人们不约而同的朝外张望…… 在疫区之外的街口处，驻守的巡防营士卒已经开辟出一块偌大的空地，由八阿哥胤禩亲自主导的三十三天水路祈福法会刚刚开始。 八阿哥宣读了由自己代笔由康熙皇帝用朱的祷文，祭拜了天地四方过往神灵之后，法会正式开始。 这一场法会几乎请来了京城几个大寺庙的所有高僧，光是报国寺的黄衣僧人就有两百多，再加上报慈寺、白云庵等等各处的僧尼，几近六百余人。 因为法会的开支是由后宫的嫔妃捐赠而来，再有皇家子弟和朝中勋贵慷慨解囊，确实做到了场面大、高僧多，实是康熙朝最大的一次法会。 正中一杆宝镜曲柄伞，十二宝盖、九天经幡，再加上各路菩萨罗汉的世尊法相，光是各是旗子就遮蔽了半个天空。 威威烈烈的震魔罗汉，慈悲祥和的降福菩萨分列两旁，插着鲜花的宝瓶、披着彩绸的锦树，各种宝镜各种香炉布满了半条街道。 迎着街口的供坛上时鲜的供品酥糖堆积如山，一人多高的柱香，手臂粗细的佛前烛，烟火香云霭霭直透半空…… 跌坐的僧尼齐声颂唱： “善信切切，大道开开，彼若病痛加身，思大慈大悲观音力……” “灾孽消除，百业不随，一身罪业，随万道佛光……” “愿无边苦海众生，随我炉中永寿之香，闻我经中超生之录，体无边妙法，感无际佛光。” “愿生者其乐，愿亡者脱苦海牢笼，不堕地狱再入轮回，乘吾之胜会早登极乐净土……” 八阿哥胤禩面色庄严，低着头随着梵唱之声似在默默祈祷…… 旁边的矮胖子九阿哥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八阿哥：“八哥，场面上的事情咱们算是做足了吧？老四和老十三被咱们硬生生的压过了一头，还……” “少说话，多诵经。”八阿哥狠狠的瞪了九阿哥一眼，继续诵经，仿佛把全部身心都融入到了祈福的经文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