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润物无声
夜色如幕，月光似水。 已经过了亥时末刻，宝珠房间里的灯火还亮着。 宝珠娘起夜的时候看到女儿房间里的亮光，忍不住的拍打窗户：“珠丫头，你说你又不纺棉又不绣花，深更半夜瞎熬的什么眼神？赶紧睡觉省点灯油吧。” 这段日子以来，宝珠已经习惯了和三百年后的符郎中通宵“聊天”的夜生活，这个习惯把她的作息规律都改变了。 每到早晨必然赖床，日上三杆才懒洋洋的起床，正常情况下，宝珠的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的。 到了晚上，整个人就精神百倍，真正成了一只夜猫子。 前些日子老娘到乡下避疫情，家里也没有人管，这种生活倒也舒服惬意。自从老娘回来之后，不得不面对她老人家的唠叨。 正和符郎中聊的带劲呢，如何肯睡？ 隔着窗户吼了一嗓子：“娘，您还没有睡呢？就别管我了，我在看书呢，再看几页就睡……” “我怎就没睡了？我是睡了一觉又起来了……” 正和符郎中聊的热火朝天，赶紧拿言语打法老娘：“您老人家就应该多多将养身体，深更半夜的您起来做什么？赶紧回房继续睡觉吧。” “蚊子嗡嗡叫的厉害，连蚊帐都不济事了，叮的满身是包，你那个喷蚊子的药还有没有？” “有，有呢，”打开窗户把剩下的半瓶“灭害灵”杀虫喷雾剂递给老娘，还不忘记嘱咐两句：“这个东西喷到屋子里以后人要先出去避一避，因为这种药有毒……” 老娘很随意的应了一声，其实根本就没拿宝珠的话当回事：喷杀蚊虫的东西当然是有毒的，若是没有毒那些恼人的小蚊子又如何会死掉？不过这么大的人肯定不怕这点毒性，上次喷过之后直接就上床睡觉，也不见就真的中毒了呢…… 母亲拿着“灭害灵”杀虫剂离开之后，似乎还嘟囔了一句什么，可惜宝珠的全部心思都在那个抽屉里，也没有在意的去听…… 原来符郎中在MP5里边装了一部名为《从地球到宇宙》的科教片，宝珠看了之后，早被震傻了。 一直以来，都认为国朝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所以四方蛮夷才会年年纳贡岁岁称臣，看了这个片子之后才知道世界之大。 虽然早就有先贤知道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个圆球，甚至计算出了这个圆球的大小，但是这种在当时算是“顶尖科技”的思想并不为大众所接受，至少不被宝珠所理解。 事情是明摆着的，如果脚下的土地是一个圆球的话，圆球另一边的人和房子岂不是要掉落到无边无际的星空当中？据说这个圆球还在万年不亘的旋转着，这就更扯了。如果脚下的土地会旋转的话，等京城转到下边的时候，这么多人岂不是要全都掉下去？ 看了这部叫做《从地球到宇宙》之后，宝珠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厉害！ 原来自己……其实也不光是自己，包括街坊邻居，包括皇帝后妃，包括所有的人，甚至包括猪羊牛马，包括山川河流，都在一个圆球上边，这个圆球就叫做地球！ 这部科教片共有六集，宝珠仅仅看了第一集《地球》和第二集《太阳系》就已经震撼的无以复加，趁着MP5充电的机会和符郎中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我说符郎中，看了这个片子之后，我才知道国朝的三万里河山在地球上根本就是很小的一部分。原来这个世界如此之大，而这个大到无边无际的世界和整个太阳系比起来，又是如此的渺小。太阳系真的是太大了……” “和你的京城比起来，太阳系确确实实的大到了无法形容无法想象的地步，等你看了后面的几集，就知道太阳系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宇宙之大，你是无法想象的！” 不用知道银河系，不用知道河外星系，宝珠就已经无法想象了，急吼吼的问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住在地球另一面的人们为什么没有掉下去了，就是因为地心引力，可是这个地心引力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起来就麻烦了，我大致的给你讲解一下吧。” 用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宝珠才知道了地心引力的来龙去脉：一个熟透了的烂苹果砸在一个姓牛的混混脑袋上，这个混混的脑袋就开窍了，开始琢磨苹果为什么会掉下来而不是掉上去…… “牛顿不是泼皮混混，而是一个很伟大的科学家……” “甭管这个姓牛的家伙是什么家，他不耕不织整天胡思乱想，这就是混混儿……” “牛顿也不姓牛……” “不姓牛干嘛叫牛顿？” “他是……好吧，我也不知道牛顿姓什么，你说他姓牛就姓牛好了，我不和你抬杠……” 对于这种不可想象的事务，宝珠拥有极其浓厚的兴趣，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虽然这些个问题无一例外的都很幼稚可笑，符郎中总有办法以宝珠能够理解的方式加以阐述说明。 “光速是每秒钟三十万千米，这个速度可能你无法理解，我打个比方吧。比如说有一匹马可以和光跑的一样快，那么在一秒钟之内，这匹马就可以从你家门口跑到天涯海角，然后再跑回来，然后再跑出去，如此往返六十个来回……” 天涯海角在国朝版图的至南，据说走到了这里就已经到了天地尽头，到底有多远宝珠心里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总之是很远，远都都没有边了！象光一样快的骏马可以在一秒钟的时间内从自己家门口到天涯海角，然后再跑回来，然后再跑出去，如此往返六十个来回，这马跑的也忒快了些，这样的马得吃多少草料哇…… “我不是说马，我说的是光……”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的是马……” “我那是打比方，光的速度太快，怕你无法理解，所以才做个比喻……” “光也有速度的吗？” “当然有速度，光的速度就叫做光速。” “问题是：你怎么知道光可以跑多快？你拿尺子量过么？” “没有量过，不过……好了，这个问题无法继续了，”不管什么样的问题，只要一直揪住不放，接连几个为什么问下来，就是爱因斯坦也无法回答。符栋深知宝珠喜欢刨根问底的毛病，知道再问下去自己都要被绕进去了，所以再次使出绝招——换话题。 让宝珠知道一些最基本的科学常识，只不过是帮她树立和自己类似的世界观。既然光速、宇宙这些虚无缥缈的话题已经无法继续，干脆就换一个实实在在的话题： “昨天给你吃的鸡腿怎么样？好吃不？” “昨天你给的那个鸡腿？说实话吧，味道很不怎么样，我们这儿王寡妇做的卤鸡腿比你的这个要好吃一百倍都不止……” “原来你也认为不好吃呀，我还以为你爱吃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三百年后的小女生很喜欢肯德基、麦当劳里边的饭食，其实我感觉一点都不好吃……” “啥叫肯德基？啥是麦当劳？” “是美国……用你的话来讲，就是蛮夷之人开的饭馆，饭馆里的菜特别的不实惠，而且很贵！” 宝珠简直无法理解符栋的行为，去蛮夷之人开的饭馆，而且明明知道菜色难吃价钱高昂，这是犯傻呀还是有钱烧的？ “符郎中，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可是这一回真的得说你几句了。粤、鲁、川、、苏、浙、闽、湘、徽八大菜帮，随便拿一个出来也比蛮夷之邦做的菜要好吃很多吧？就别说这些成名成派的大菜了，就我们这街角王寡妇的闷坛子卤鸡腿就比你这个什么劳好吃的多。好歹你也是上国天朝的子民，去吃小国番邦的东西，也不嫌丢人？” 看到宝珠回复的字条，看到宝珠把美国说成是“小国番邦”，一口茶水没有忍住，全都喷到了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 若说这些西餐，味道确实不怎么样，可也绝对不是宝珠说的这样一无是处。尤其是宝珠的这张字条，字里行间满满盈盈的都是上国天朝的自豪感和骄傲感，虽然显得有点盲目自大，但是在宝珠的那个时代却也不算完全是错误的。 恰恰相反，三百年后符栋所处的这个时代，缺乏的就是就是宝珠这种思想。国家民族这些大的概念就不必说了，从居家过日子的小民角度去看，明明知道很难吃很昂贵的东西还趋之若鹜，岂不是有点不妥？ “这个宝珠，居然开始给我上课了。”符栋笑呵呵的掐掉手里的香烟，正准备写点什么回复一下三百年前那个憨厚朴实的可爱女子，心中猛然“咯噔”一下，顿时警醒： “长久以来，我都在试图潜移默化的影响宝珠，想把她的思想和思维方式和我拉的更近，我也确确实实的影响了她的生活和观念，但是在无形之中，她也在影响着我。这种影响就好像万有引力一样，在我吸引你的同时你也在吸引着我改变着我……” 影响绝对不是单一的，而是相互作用！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在影响着谁，又是谁在改变着谁？符栋有点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