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贤者陨落
瑟希城。 天一亮，达克奥莱布尔家就迎来了一个长着一张漂亮女孩脸的客人。艾尔.费斯特一跳下马就问门前的护卫，“卡蒂斯呢？” 随即他似乎又有些奇怪的打量起来，“……你们防守这么严密干嘛？嘛，如果大贤者阁下真的要攻打瑟希，你们守在这里也没用吧？” “大贤者阁下攻打瑟希？”和他说话的护卫反而对此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 费斯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些人纵使是奉命守着他们的少爷，也是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当下更加郁闷的踢了踢台阶，径自走进门去了。 那群在门口的护卫只是防着自家少爷出门而已，却没有收到命令说不让人来看他，却也由得他去了。毕竟这一位是来得很频繁的。 费斯特轻车熟路的走进了达克奥莱布尔家，但他听到的消息，却让他的心火一路上升——卡蒂斯.达克奥莱布尔这个家伙在这个时间，居然在睡大觉！开什么玩笑！ “砰”的一声踹开大门，他一把抓住衣领把在床上安眠的卡蒂斯拽了起来，“你居然在这里睡大觉！！” 但下一刻，怒火冲天的少年就看见了一双和“迷糊”“困倦”之类的词汇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清明绿眸，“果然是你，费斯特。”一边说，卡蒂斯一边扭过头看了一眼窗户外的天色，确定了大概的时间，挣脱了满腔怒火化作惊讶的费斯特的双手，走下床，整理了一下衣裳，“你来得比我想的早一点。” “……你知道我会来？”少年的美丽少女脸上反而满是诧异，他这才注意到，卡蒂斯的身上，并没有换上睡袍，而是穿的颇为整齐的淡青色法师袍。 “如果你不来，我也甭想出去了。”卡蒂斯苦笑道。 费斯特一愣，再不说话，忽然转身就又往房外冲，身形之飘忽诡异，和闯进来的时候那种气势汹汹的劲儿完全不同。卡蒂斯为自家那些做护卫的法师们哀悼了几秒，随即不出预料的，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哨声。 解决了吗？也是，在地上的费斯特是一个优秀的格斗家，被一个格斗家近身的法师，不被打倒才是怪事…… 他连忙也走出了门去，恰好看见一只实在称不上“漂亮”的黑色三首变异蛇龙落到了地上。 “速度真快。”他由衷赞美。 “那是因为你们家几乎全部都是法师！而且高手都出门了吧？和我家一样。”费斯特漂亮的脸上一脸不屑。 “但也依然有几个是克死我的啊。”卡蒂斯很郁闷，也不客气，在费斯特的帮助下坐到了变异蛇龙的背上。诺非索那少得可怜的空军的标准骑兽有着庞大的体型，几乎把院子都填满了。一口类似于毒烟的高效迷烟喷出，更是喷到了措手不及的一大批人。 也不多留，费斯特在扔下了解药之后，三首变异蛇龙立刻升空，迅速往城外飞去。 随着时代的发展，空骑士的要求也逐渐升高，对飞行高度和速度都有很高的要求，还有骑兽本身的力量……五十年前最新的空骑士标准，已经把空骑士的常规骑兽给缩小到了十几种。因此，一旦升空，卡蒂斯也就不担心被追上了，轻松的笑道，“要是你家老爹知道你考上了空骑士，第一次就拿奇美拉来做这种事，一定气死。” 费斯特一呆，“‘奇美拉？’什么‘奇美拉’？” 卡蒂斯拍了拍身下的骑兽，“就是它啊，贝兰雅起的名字，你不觉得这个好记多了？” 如果是平时，听见这个名字，费斯特一定暴跳如雷，但现在少年却全没这个心思，沉默了一下，道，“希拉姆通知我。昨天晚上，贝兰雅向北方突围逃走了。埃罗特大贤者则在大贤者塔没动。” 于是卡蒂斯也稍稍沉默，过了一下才说，“我知道，昨天大贤者塔开始向瑟希方向攻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大贤者一定是想让贝兰雅逃走。我想，贝兰雅一定带了他的研究成果。” 这时，三首变异蛇龙已经从瑟希南方没有空骑士把守的地方冲出了城，在骑士的控制下来了一个大大的回旋，他们的目标，是大贤者法师塔的方向。 卡蒂斯见坐在前面cao纵骑兽的费斯特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反而有些奇怪，“你不生气？贝兰雅抛下大贤者跑了什么的……” “有什么好生气的？”费斯特嗤笑道，“留下来被一网打尽啊？那也就是她，如果是我，就算是留下来也不会成为累赘！” 卡蒂斯顿时无语了，好半晌才叹息，“费斯特，你都成了格斗家了，现在还通过了空骑士考核，都说你作战士是天才，你还对以前的事情那么耿耿于怀做什么？” 费斯特撇撇嘴，“如果不是埃罗特大贤者不收我，我怎么会放弃做法师！” “……贝兰雅也真可怜，一直都不知道你这家伙根本就是因为嫉妒和对大贤者的崇拜才针对她的。” “你甭替她感叹了，你当我不知道她无视我啊！？”费斯特毫不示弱的反击，随即问道，“大贤者是因为他的研究被放弃的，希拉姆这么说，你好像也查到了，但是到底是什么研究？” 他说起正事，卡蒂斯自然也不好扯别的，“……我也不知道。爷爷他们隐瞒的太紧了。” “都是一群笨蛋！”费斯特愤愤的骂了一声，“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放弃一个大贤者？” “费斯特，你把你爸爸也骂进去了。” “你管我！” “……我倒是觉得，爷爷，你爸爸，他们总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我们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一定也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吧。”卡蒂斯有些低沉的说，“只是，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们有我们想做的事情。” 费斯特又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别扭的说道，“这是废话！” “奇怪，这是什么？”费斯特忽然按了一下鞍前的一个装置，魔晶石联系着三首变异蛇龙中间脖子上的“天眼”，很快，一只普通的飞行骑兽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的虚空之中。 一个灰发的少女，坐在骑兽的身上。 “蒂娅！”卡蒂斯从背后看见，大吃一惊，“……她是来找我的！” “这个笨蛋丫头。”费斯特则是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声。不知为何，蒂娅乘着那骑兽，却是在空中一动不动，那是一只青色的成年双头鹫，曾经也是空骑士的骑兽之一，现在则因为飞行高度和速度、威力的关系，很早就被淘汰了。可是，因为是很低级的魔兽，很好驯服的缘故，依然是饱受青睐的交通工具。 “是……是勒拉米拉，我家的驯养魔兽。”卡蒂斯也很快分辨出来了，“这小东西我们两个从小就骑惯了的啊。怎么不动？” 费斯特心中一动，连忙调节着天眼的搜索方向，先是已经平静下来的大贤者法师塔，然后，往东……一个巨大的结界出现在了影像中。 西面是一群穿着白袍的神官，东面则是……一群穿着黑暗神殿神官袍…… “……黑暗神官！”卡蒂斯和费斯特同时惊呼起来。 他们虽然知道诺非索放光明教廷的人入境了，却不知道黑暗教廷居然也有人来。而且，居然双方还联手构筑了结界！ 不要说神属看到这一幕肯定不能相信，就连他们，都觉得不可置信啊！ “你看。”卡蒂斯忽然伸手一指那巨大的结界，结界上，黑白分明的两色正荡漾着涟漪。虽然没有魔力的气息透露，却能看得出正受到了猛烈的攻击。 “……是埃罗特大贤者吧？” “肯定是。” “那怎么办？”卡蒂斯问。 费斯特来接他，他是知道他的来意的。从刚才的那段谈话中，就更是明白了。他们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却也知道，既然大贤者不肯逃，那么就肯定是没救了。所以，带着埃罗特希望逃走的贝兰雅，不只是他想去帮她，费斯特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但现在么…… 果然，费斯特露出了挣扎的神情，三首变异蛇龙也静静的停在了半空，不动了。 而就在费斯特露出犹豫之色的时候，却再次，异变突起！ ** 地面上已无落脚之处，仿佛千万年的生机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地面和天空，都已经被绿色占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 埃罗特自己也站在一棵藤蔓上，冷眼看着两位圣女都被早就准备好的魔法包成了绿色的茧子。被魔法特殊加固过的藤蔓即使是她们也不可能立刻就突破的。 这是最高级的疯狂森林，魔法等级达到了20段，仅次于禁咒而已。但也就只能争取到一点点的时间而已。 ——不过，靠自己的力量达到的临界，和依靠外力达到的圣级，虽然说是同一个等级，但事实上，还是差距太远了啊！如果是伊莱安在这里，他根本就一秒钟也困不住他。 到了他们这个阶段，同一个等级之间，大魔导师初级和大魔导师顶级之间的力量差距，就不是可以依靠人数来弥补的了……何况是大魔导师与临界，11级到12级的巨大差别？ 依靠外力得到的力量，就代表着永远也不可能运转如意！ 所以，两个圣女，才会被他早就准备好的魔法给困住一时！ “摩菲！”他呼喝了一声，绿色的精灵点了点头，飞到了他的头顶，两人魔力相连，各自以古精灵语大声的吟唱起来。 他们各念各的，却显然是念的同一种咒语。 “当绿色占领了大地与天空， 大地失去生机， 凛冽的寒风也不能渗入， 来自冥狱的火焰也不能将它们侵袭……” 元素法师对神属法师最大的差距，就是知道如何精确的运用自己的力量。一分一毫，不浪费，也不会用到不需要的地方。把力量发挥到极限。 已经多少年没有了呢？ 高阶元素法师和神属法师的战斗。 现在，就让我来证明吧！到底，在整整一阶的巨大差距下，我能做到哪一步！ ** “不好！”两位圣女同时感受到了天地间木元素的巨大波动，其他的元素力量，几乎都已经被赶了出去。光明与黑暗，这两种相辅相成却又相互对立的元素，几乎都不受控制了。 “禁咒……”她们这才想起，大魔导师等级，已经可以释放禁咒了！虽然那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都到了现在，难道德西.埃罗特还会有什么犹豫吗？不会了！ 宛如诗歌的大声吟唱，听起来尚且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机。似乎只是对遍地绿色的美景的赞美，但她们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木系的禁咒寥寥无几。 可是这个，却是很有名的一种！只有让大地先遍布绿色，一瞬间榨干了大地的生机，排斥了其他的元素，才有可能完成的——涅磐之光！ 限制很强，但威力强大。 只是，两人知道这些，也都是来自两万年前的战争记录。这两万年来，在再没有出现过这种禁咒的情况下，她们怎么能第一时间警觉？ 两位圣女几乎同时鼓动起了自己体内庞大的能量，不再不骄不躁的动手，而是在手上覆盖了鲜明的黑、白色彩，用蛮力撕扯开了束缚她们的绿色牢笼。 在她们的额角耳垂，两件本该毫不相干的神器同时亮了一下，她们两人在这绿色的世界完全看不见对方，却仿佛完成了一次交流…… 梅薇尔和弗洛伦丝同时诧异了一下——都觉得自己在满眼的绿色中，似乎看见了对面有什么东西光芒一闪，直入眼底…… 此刻，她们也顾不得什么了。 按照神器带来的诡异交流，两人站在一片绿色之间，也自顾自的准备起了魔法，向各自的神明祈祷起来。 到了后期，整整相隔一个阶层的战斗，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悬念。何况，还是二对一。本来她们都以为，能够很快完结这次任务，谁知道……居然一开始，便落入了这样的境地！ 当然不会输。 但一不小心，就付出了不想要付出的代价。 ——禁咒，是可以伤害到她们的！ 两道单体禁咒同时在埃罗特和摩菲的口中完成，漫天的绿色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灰烬。甚至连结界外面的森林，也受到了波及。只有无数的绿光从它们原本的实体中分离了出来，在天空浮动着，宛如边境的极光，只是只剩下了一种颜色，诡异而瑰丽。 在那一霎那，整个结界中便只剩下了这三人，在骤然空旷的地面上，对峙。 两个木系单体禁咒“涅磐之光”搅和在了一起，因为发出他们的人与元素精灵之间的关系，很明显产生了一定的变异。 它们无声无息，宛如拂过大地的春风的一般，看起来温和而美丽，惑人心神。 光明圣女梅薇尔却是神情严肃，露出了十分凝重的神情。她经过了一定简化的祈祷也已经完结，在她的身周，和弗洛伦丝的身周，都出现了一个透明的，乳白色的护罩。 朴实无华的护罩上要说有什么特殊的话，也就是那些流转的神文了。 ——禁咒，只能用禁咒来对抗。 即使是用来守护的禁咒…… 神之庇佑。 这是圣光守护的最强版本。只有她这样可以直接从主神那儿借用部分力量的圣女，才有可能使用得如此轻松…… ** 轻松？其实未必如此。 两个禁咒的对轰，最开始，是毫无声息的。绿色的光芒仿佛就没入了那片白光中，被吸收了。但是，梅薇尔却是面色大变，难得的露出了有些慌乱的神情，双手挥舞，再次开始大声祈祷起来，额头的神器，光明之泪也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才把那融入进来的绿色光芒给反震了出去。 ——战斗经验不足的小姑娘啊！难道不知道，木系魔法使用的好的话，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借用光系魔法的力量得到增幅么？没有光，哪来的植物？ 埃罗特有些冷笑——虽然明知道为什么进行防御的人是光明圣女而不是黑暗圣女。随即，一口殷红的血喷了出来。 就算是加上自己的元素精灵，两人都用尽全力，释放两个禁咒，也是极限。更不要说，在这之后，他还进行了cao纵了。 涅磐之光巧妙的渗入了神之庇佑，借用其力量，再次发生了一定的变异，力量更强了！ 但他也……再也无力压制住这种反噬。 把所有力量都借给了他的摩菲，身形也已经开始消散。他会失去现在的神智，变回无数最为纯粹的元素。即使是经过千万年的时间，再次凝聚了形体，也不会再是今天的摩菲了…… 他也是，身体在从内部崩溃。 本来便是无望之战，到了这个地步，也足够了吧？ 眼见得绿光被反震，埃罗特放开了最后勉力进行的控制。而这时，五脏六腑也已经全部破碎了。 贝兰雅，你要活下去……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希望。我们不能，再等两万年…… 逐渐消散的思绪中，只剩下这最后的念头，在脑中回荡。 ** 接下来的，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在绿光被白光反震后，神之庇护，这个号称最强守护魔法的护罩也出现了一阵阵的涟漪，向四面散发了开去。汇合着那些不曾消散，甚至还显得深了几分的绿光，发出了剧烈的爆炸。随着爆炸席卷开来的震荡，在接触到了结界之后，仅仅停留了三秒钟，便撕裂了这个结界，向外席卷而去。 方圆两公里的地段，所有的生命都化作了灰烬。只留下了一片焦土。 使用数十个高级魔导器具维持结界的至少高级魔导士等级的近百个两大神殿成员，在这最后的爆炸中也受到波及纷纷丧命，甚至无法找到全尸…… 两只骑兽虽然都只是在空中远远的看着，却也受到了波及，被爆炸的声浪击得连连后退。 这一天，暗黑历796年10月3日，在瑟希恩半岛的某处，发生了百年来第一次圣级参与的战斗。匆匆开始，匆匆结束，留下了百条性命，和一个数百年内只怕都难以恢复完全的大地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