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昌宁公主

    哭过之后，情绪才稳定下来。又睡了一会儿，再出帐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一瘸一拐地向帐子外面走，一抬头，柳逸之牵着陈默那匹枣红色的騵騋马，在帐子后面刷毛，秦心走过去，定定地看着那匹马，很漂亮的枣红色，颜色很正，眼睛很大，睫毛长长地向前看。柳逸之抚着它颈的时候，它一动不动，也不叫，和它的主人一样沉默。

    柳逸之这才看见了地上多了一个长长的影子，站起身来，一脸的关怀：“阿心？你没事罢？”

    接触了这么久，她病的时候，柳逸之没白没黑的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那种特殊的关心，她不是不知道。

    柳逸之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这么难看？还难受吗？”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啊。你是不高兴？”

    秦心摇摇头，认真地问柳逸之：“柳大哥，你喜欢我么？”

    听秦心这么问，柳逸之惊讶得嘴巴足矣塞下一个鸡蛋，眼睛闪烁不定，“我......”手在袖间擦了擦，眼里有些许怯色，“陈统领喜欢你，你知道的。”

    “他？”秦心想要牵扯出一抹笑容，却根本笑不出来，“我问得是你，你提他做什么？”

    “阿心，你到底怎么了？和陈统领闹性子了？”柳逸之放下手里的刷子，“要是不高兴，我陪你出去走走，回来之后，就会高兴些了。”

    “除非离开这里。”秦心看着柳逸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离开这里。我知道，我这么求你，是让你为难，可我真的没有其他的人可以请求了。”

    “这......你要去哪？”柳逸之看秦心的神色，满是认真，有些为难，“你和陈统领说了么？”

    “我和他说什么？”秦心摇头，神色凄然，“求你带我走。不管去哪里，天涯海角，西北江南，无论去哪里，只要不要让我再见到他就好。”

    柳逸之定定地看了她的神色，面色也沉重起来，遥望了陈默的帐子，还点着灯，亮光透过白色的帐子散出来，叹了口气：“好，我带你走。你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就走。”秦心说，“我没什么要准备的，请你现在就带我走。”

    “这么急。”柳逸之拍了拍騵騋马的脖颈，“看来你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秦心不答。柳逸之要扶秦心上騵騋马，秦心摇头，“这匹马是他的，我不坐。”

    柳逸之从马棚里又牵了一匹白色的马，这才扶着秦心上了马，秦心有腿伤，腿上用不了劲，柳逸之就让她坐着，自己在前面牵着走。

    天色已经很晚了，星星全部都爬了上来，月亮也格外圆，映照在林子里，映照在每一棵树上，柳逸之一边走，一边劝着秦心：“阿心，其实陈统领人很好的，就是有时候太深沉了，可能他不知不觉中惹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就好了。陈统领这个人，是真的好，想当年，在庞大哥的军营中，他可是统帅三军呢。我们这些兄弟都佩服他，不管他能不能说话，我们都佩服他，他对每一个人都好。我娘死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是陈统领带着兄弟们把我娘给安葬了。所以，我服他，打心眼里服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气，但，陈统领真的真的是好人，有什么误会，你说开了就好了。”

    “我没有什么误会。就是想家了，可我已经没有家了，只剩下了哥哥。但哥哥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秦心说，“我只是想离开过去的日子，离开过去的人，永远不想再回去了。”

    “你到底怎么了？”柳逸之越看秦心的神色好奇心越大，“就是因为你的腿么？陈统领不会嫌弃你的，就在刚才，他还和我说，回了长安就娶你过门......”

    秦心打断道：“柳大哥，你别再和我提他了。”

    最后一个他字，秦心说的时候，声音格外小，柳逸之抬头的时候，秦心正低着头，眼眶中好像有一汪湖泊在流动，一眨眼，一滴凉凉的东西落在他的额头上。

    “你哭了？”柳逸之停下脚步，“好，好。你要是这么难受，我就不和你提他了。”看了看林子的尽头，“这一晚上，只怕我们都走不出这个林子了。你看前面有光亮，应该是有人家，今晚就寻户人家住下吧。你的伤还没有好，需要休息，我们就别急着赶路了。”

    柳逸之看得没错，走了不出半个时辰，果然是有户人家。柳逸之上前敲了敲门，半响，才从里面传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谁呀？”

    柳逸之答道：“夜过深林，请求借宿一晚。”

    门吱吖一声开了，一个面目十分白皙的男子探出头来，瞧了柳逸之一眼，声音也脆生生的：“进来吧。”

    “多谢。”柳逸之扶秦心下马，跟着就进了屋子。

    开门的男子看到了秦心，眉目惊慌一闪而过，问道：“这位姑娘是......”

    秦心微微欠了欠身子，觉得这位公子生的好生俊秀，似有一股女子般的体态：“公子有礼，我叫秦心。”

    秦心走进屋子，屋子里面也站着一个男子，面目虽然清秀不如开门的男子，却也是生的十分玲珑。秦心觉得不对劲，又望了望开门的那个男子，觉得十分面熟，听那人的声音也极为耳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开门的男子走进内屋，从里面拿出一张毯子，扔给柳逸之，“公子，寒舍太小，就委屈你在外屋睡一晚了。”又给秦心指了另一间屋子，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说：“秦姑娘，你就睡那屋罢。实在是太晚了，就不招待了。都快去睡觉罢。”

    “麻烦了。”秦心依言往那男子指的方向走，感觉那男子的脸越看越眼熟，在哪里见过呢？在哪里见过呢......长安？临晋？是长安还是临晋？长安！秦心记起来了，怪不得看这张脸这么面熟，一转身，脱口而出道：“你是昌宁......”

    一听这两个字，那个男子神色立刻变得紧张，一下子冲过来，抱住秦心的肩膀，食指抵在嘴巴上，“嘘——”看了看柳逸之，还好，其他人没有听到，这才松开抱秦心肩膀的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秦心被那男子的反应吓着了，惊魂未定地点头，悄声在他耳边说：“你是昌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