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半路被劫
护送画卷回画壁灵山的半路上,发生了一连串意外。 连环意外的开场秀,是由我揭幕的。若非我执意步行,也不会于一条大河的尽头,邂逅了驾着地狱魔犬的四魔将。 本想着邂逅乃难得的缘分,待我们趟过大河与四位魔界翘楚来个擦肩而过,还了前世的五百次回眸也便罢了。 可自古,仙看魔,脏。魔看仙,装。 互看不顺眼的两拨二话没说,默契十足腾空到大河之上便打了起来。 我这只小妖默默蹲在河岸的沙堆一角对着打斗的炫色光芒行注目礼。 不是我不想劝架,以我卑微的灵气确实不适合干这种高危技术活。毕竟我不像两位上仙那般入了仙籍入了保险。倘若他们点背被打死或打个半残,自有天庭为他们善后并发放一笔慰问金。想我一腔热血,胸怀美好思想品德冲过去劝架,结果只有一种结果,我被打死且死了白死。 我只得认认真真欣赏免费激战动作大片,肥狐狸贴心地递给我一把五香记的葵花籽。我们一人一狐将瓜子壳剥了一沙滩,大河上空的动作片仍未曾有剧终的走向。 以二敌四。想来步生花同凫苍的仙力确实不浅。联想来,天庭为他们发放的死伤慰问金数目必定很壮观。我渐渐入戏之时,大河对面的四条地狱魔犬突然滴淌着口水向我和肥狐狸奔波过来。 肥狐狸蠢得可以,哇哇跳起脚来,将怀中抱得大包葵花籽冲着地狱魔犬砸过去,“瓜子已经给你们了,你们几个分分吧,抢别人东西终归是不好的,下不为例哦。” ……我在一阵心慌中抽出点时间瞅了肥狐狸一眼…… 一只被砸中脑门的狱魔犬嗅了嗅地上的葵花籽,抬起狗头后,牙齿呲得特别狰狞,好似受了天大侮辱一般仰天长啸,遂更凶猛地扑了过来。 被狗吃了,这种死法忒晦气。我迅速揪住蠢狐狸的大尾巴凌空飞了起来。哪知,地狱里养得狗能耐就是大,没有翅膀也能飞,四只黑狗腾空而起有条不紊向我们围追堵截。 步生花同凫苍见识到我们被疯狗狂追的风采后,几次冲欲过来英雄救美,皆被四魔将采取车轮战术连番围住。救美的理想落了空,我们这面,一妖一狐继续着被狗追的缘分。 半柱香不到,四只疯狗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战术策略将我们包围。我哆哆嗦嗦偏头瞅了肩头上的肥狐狸一眼。这只肥狐狸好似吃错了药,将浑身的毛炸起来后再挤出个凶恶的五官,冲着魔犬演示太极拳。 肥狐狸一边站我肩头打太极,一边狠狠道:“四只大黑狗居然敢追我一个堂堂上古神兽,腓腓我很久没吃狗rou汤了,你们商量商量,要我先将哪只顿了?” 正扑过来的四魔犬骤然停止动作,皆互望着用眼神交流。 肥肥在我肩膀上打太极拳打得越发像搓麻将,四只地狱魔犬努力将鼻子皱了又皱,似乎再嗅什么气息。 肥狐狸一改先前暴怒的神色,气定神闲起来,一只爪子顺了顺发型一面漫不经心道:“四只黑狗狗沟通好了没?汪汪汪,勇敢点,哪只先让我打了牙祭?” 四只黑狗再互相望了一望,居然合上血盆大口步调一致地后退一步。 我瞠目结舌瞅着肩头上演技超假的肥狐狸,你既摆出个气定神闲的表情你浑身的毛不要炸起来才好。更令人惊奇的是,以肥狐狸如此三流演技居然成功将地狱魔犬忽悠住了,四只进化彪悍的大黑狗居然掉个头开溜。 作死的肥狐狸见势,对着四只渐行渐远的魔犬吼了一嗓子,“四小黑,给本神兽站住。” 四只小黑乖乖停了步子,表情温顺的将四只狗头齐刷刷瞅过来,好生可怜。 肥狐狸拍了拍我的脑袋,咳嗽一声道:“你们看清楚了,这个丫头是本神兽养的宠物,以后看见她不准为难她听到了没?” 八只黑溜溜的狗眼珠子统一向我飘来……我靠之…… 肥狐狸继续得瑟,坐我肩膀上翘起二郎腿,地狱魔犬缓缓扭了头,打算黯然退场。突然其中一只,鼻子使劲皱了皱,自鼻尖喷出一团浓重白烟来,肥狐狸立刻被貌似喷嚏的白烟喷了个跟头。我覆手将迅速下坠的它捞住,四魔犬瞅见如此这般连个喷嚏都受不住的赢弱上古神兽,后知后觉上当了,呲着大狗牙扑过来…… 衣角被扑得最狠的一只魔犬扯住,千钧一发之际,我只得驶出杀手锏——撕心裂肺地嚎叫。 并心中默念:一汐神尊,你隆重出场的时辰到了,你快点从黑狗的嘴里把我抢下来啊。啊!啊!啊! 砰的一声响,四魔犬被一道玄光反弹去了重重云朵尽头。我使劲嗅了嗅鼻子,空中确实闻不见蓝莲花的清幽香气。今日一汐神尊的出场方式有些特殊。我将脖子扭了扭才发现悬空而立的那道柔弱身影。 那双清秀到极致的眸子正笑盈盈望着我,而我脚下的白云不知何时已幻成浓重的一团黑云。 我揉了揉眼,确实没看错,无殇阁秀美阁主救我一命。 清秀阁主靠近我,笑得深了些,我竟然瞅见他唇边浅浅荡起的小梨涡。简直要被萌化了呦,我都没长梨涡。我在一阵羡慕嫉妒恨中恍惚听到来自云朵那头忙着打架的步生花的声音:无虐魔君,你竟敢与一汐神尊为敌,你魔君的位子莫非做腻了想去投胎。 步生花甩掉身后四魔将急速向这面飞过来的档口,我被一阵黑风掠走了。 将我拐来听雨楼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娴静如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兼职无殇阁阁主的魔……魔君。 我心梗地望一望绿漆轩窗下倚楼听风雨的娇媚身姿,牙齿打颤问一句,“你……你……你真是魔君?” “殇无虐。现任魔君。”对方将迷人一双小梨窝又露了露。 可怜我穷尽台词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他却牵起我的衣袖将我往外拽了拽,温言细语道:“听雨楼的小笼包乃三界中最美味的包子,我去带你尝尝。” 被魔君绑架来吃包子?好特么诡异! 我双手配合双脚一起哆嗦,好似半身不遂般撤回被牵的袖子,又好似中风般笑了下。 他又覆手将我衣袖牵了起来,我再心惊胆战地撤回……这高深莫测的魔君大人微微一笑,不再执着于我的袖袍,而是清清雅雅穿过人来人往的长廊,向绘着浮云野草的长廊尽头高台处走去。 “听雨楼的包子不但美味,折子戏也演得很有趣,我们可以一面吃包子一面赏戏。这听风楼环水而建,别致高雅,冬暖夏凉,从来没蚊子。” 我哪里还敢听魔君大人亲自为我介绍听雨楼的地貌特色,我趁他不注意,费劲巴拉开人群,迅猛跑下二楼,向着光明一片的大门口冲刺过去……不跑等死啊…… 听雨楼的大门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着各种人,唯独我如何都走不出去,明明已经跨出大门门槛,一抬步,眼前又是听雨楼内蒸笼戏台交相呼应的繁华景致。 这门真邪门。 “你这根小羽毛要去哪里?”温润如雨丝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我怔了怔,转过身来,摆出个快哭的表情笑道:“我没带钱。” “我请客。”魔君大人说。 …… 此刻,我绝对不会询问魔君大人你真是来请我吃包子的么这种愚蠢的问题。我乖乖尾随他上了二楼,乖乖坐在戏台下一个靠窗的位置。 色泽略暗淡的桌案上,一笼包子正袅袅着白烟。我觉得我头顶已经冒了青烟。 魔君执筷将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笼包放置我碗碟之上,并友情提示,“趁热吃,若是凉了味道会变差。”言罢,他自蒸笼里又取了一只小包子,优雅置于唇边,轻咬了一口,并略微点头表示赞美。 这包子是什么馅的,我再次怀疑。所以我坚决不吃。 对方放掉手中竹筷,看我一眼,“你很紧张?” 我将不停发抖的身子稳了稳,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冷笑来,“哈哈哈哈,怎么会呢,魔君请我吃包子,真乃我祖上烧了十八辈子高香才积攒出的缘分啊,哈哈哈哈……” 他又夹起一只小笼包置于嘴角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一番,咽下后才道:“我们的缘分确是深厚,九州八荒若论起来,竟还未有我们这般厚重的缘分,如今听不明白不打紧,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这魔君挺会扯淡的。我将嘴巴撑得大大的,下巴有没有掉地上,我就不知道了。对面的那位趁机往我嘴巴里塞了个包子,不大不小正合适,将我的嘴巴堵得没一丝缝隙。 我咽也不是,吐出来或许找死,我以含着一只包子的傻逼造型,聚精会神望着对面的魔君将包子吃得既端庄且文雅。 “百合莲子馅的,并非你想的其它乱七八糟的馅。”他将竹筷放置青瓷碟上,浅浅道。 我立刻吐出来,并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借口:“我忌素,我吃荤。” 魔君立刻招来店小二,“将你们这儿所有荤馅包子各上一笼。” ……我快哭了。 对方为我斟了杯茶,嘴角勾了一丝深奥,略微惋惜的语调,“虞欢本与我无殇阁做了交易,可她的魂魄最终被你收入画卷,这样说来,无殇阁这笔买卖做得有些亏。” 原来是这样啊,找我算账来了。我将袖袍里那副上古画卷不动声色往深处推了推,又展出个纯真笑容,真诚提点一句,“若画卷中人入了画境,那是再也出不来的。” 他为自己斟了杯浓茶,“所以,我没打算计较。” “魔……魔君大人……”你到底想说啥啊,我好煎熬你能懂否? 对面端坐的可是魔界的头头,那是打遍魔界无敌手。眼光放的长远点,天上地下,六界豪杰,打架能打得过他的恐怕寥寥无几。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魔界乃六界最任性扭曲一界。那是玩邪恶思维的,那是玩变态心理的,那是玩恐怖主义的,那是玩自由暴力的……我一根来历不明不晓得爹妈祖宗的小羽毛何德何能让他老人家伺候我吃包子啊! “魔君这味称呼听着有些见外,你可以唤我殇无虐。”魔君笑着说。 当我见到对方人畜无害,纯净如农夫山山泉水的无瑕笑容后,有一瞬间恍惚,这羸弱美男子是如何玩转魔界笑傲苍生的。 “殇……殇无虐。”我还是抖了抖嘴角说。这名字起得真和平啊。 我打算拼上一拼,咬了后槽牙又开了口,“先前你赠予我延缓乌顶寒毒性的丹药,而后我将无虚幻境的蓝莲花偷……摘了送你,成全了你的一片魔……孝心,这样算来,我们可以说得上是患难见真情的……朋……朋友啊。殇无虐阁主魔尊大人啊,你将我掠到此地,到底要干嘛呀,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不是。” 殇无虐笑得和煦,“你是我手中一枚棋子,我要利用你助我完成一件事,再你还有利用价值之前,我是不会将你怎样的。” ……我是不是应该夸夸这魔君心胸坦荡做不义之事竟也这般光明磊落且直言不讳呢。 “我有什么可利用的?”我对着蒸笼里刚刚端上来的rou包子,嘟嘟囔囔地说。 “那当然。”对方一副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要看得起你自己给我鼓励打气传递正能量的表情。 我酝酿着,我要不要回句我谢谢你啊之类的台词表示对对方的尊重。 倏然,殇无虐清眸抬了抬,“来了。”他道。 “谁来啦?” 对方视线自轩窗外的丝雨上移回来,将我望一眼,沉声道:“一个日后会将你推入无尽苦痛深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