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如是我闻1
掌柜的这通废话从黎明喷到晌午,其实中心思想如下: 悬空寺的迟渊大师天生乃出家的料,于佛经梵语修习得精湛,佛法亦讲得深入人心。且五官精巧,暗招桃花,一张面皮很能经得住岁月打磨,保持几十年如一日的醉人容颜,已年逾半百仍顶着二十出头小鲜rou的脸,从而被大家亲切称呼为冻龄玉面大师,更有甚者称其为老鲜rou。 冻龄玉面老鲜rou大师自然很受女子欢迎,闺中少女,新嫁妇人以及徐娘半老无一不将他奉为心中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梦中经典。即是经典,自然拥有大批拥泵,拥泵们认为,鲜rou是大家的,是上帝恩赐给悬空县女人们的一笔无价财富。无论哪个拥泵对大师的感情如何浓烈滔天,都不许进一步对大师进行身体和精神上的sao扰。 多年来,大娘大妈阿姨小姑娘们心照不宣谨遵拥泵玉面大师的粉丝原则,安然相处。可一位从外地来的姑娘却将这原则打破,苦追迟渊大师。这让当地拥泵恨得牙痒痒,皆信誓旦旦道姑娘乃妖精化身,此来是想吃鲜rou来了。 那被幻作妖精的姑娘追了多年无果,便伙同当地妖精欲将迟渊大师强行掠走采了纯阳,幸而被迟渊大师及时识破,并将其火刑伺候。 茶铺掌柜道,自迟渊将那姑娘火焚后不久,整个悬空县上空弥漫层层奇特花香,花香散尽,干尸便于夜间陆陆续续出来压马路,先是一只两只闲散溜达,后来组成个团出来觅食,最后竟发展成一个军队,直接同悬空县的几十万百姓叫板。 我暗自思忖,又是传说,一般传说都不靠谱。可一脸褶子的掌柜大叔却说,当年他进京置办茶叶有幸亲眼见证了那姑娘被迟渊大师手中禅杖喷出的化业火烧成灰的整个过程。 我一心思考于大胆苦追迟渊大师的那位姑娘同干尸有什么联系这一深层次的问题中。而茶座旁享用烤羊腿的步生花却道:”那位老鲜rou的面皮竟长生不老,他是用了何种佛家保养术,值得研究值得深入研究。“ 一旁吐沫星子刚喷完不久的老掌柜,蹉跎着一张脸接了话茬,“可不是么,算起来,我竟与那迟渊大师同一年出生,可如今我们站一起,单看面色他唤我一声大伯或者大爷也不为过。” 我同情地瞅了掌柜大爷一眼。 步生花迫不及待站起来,抹了唇角边的油迹向门外跨去,“让我去会会身怀佛家保养秘术的冻龄鲜rou大师。” 我拎起墙角睡得东倒西歪的胖狐狸,麻木的跟了上去。我被步生花的缺德深深折服,并在折服中深深麻木了。 毕竟步生花持有天庭上仙的金牌身份,这位头罩醇厚仙泽的上仙大人刚跨入悬空谷地界,悬空寺一众僧人并方丈住持便摆出佛家礼仪出谷迎接。 步生花同那位让我吃了闭门羹的肃面住持客套两句便直奔主题,“听闻寺里的迟渊大师很有名气啊,让三界无敌桃花手的本仙甚有压力。”他望一眼身后众僧,“你们哪位是?来来,别窝着藏着了,出来切磋切磋。” 住持双手合十,口中道:“阿弥陀佛,不久之前迟渊大师已圆寂归天。” 我听了,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迟渊大师死得真不巧,若他的灵魂重入轮回,要我去六界中哪一届去搜罗;若他历劫完毕回了西方佛祖脚下梵净山,给我十个脑袋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去佛祖之地出差办公。 试想一下,我历经千难万阻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达佛祖净地有缘面见了佛祖,我单腿跪地行个江湖礼节,“佛祖威武,我是来收你徒弟的魂的。” 估计佛祖会仁慈的对我道一句:我看你这小妖与我西方佛境有缘,便留在此地永世修行吧。 然后,我直接升了西天,再也出不来了。 步生花听完住持言辞后,微怔了下,转瞬嬉皮笑脸道:“圆寂了啊,好,圆寂了啊。”言罢向深谷走去,“那个住持啊,赶了一路了,给下碗素面吧,对了,别忘了窝俩鸡蛋,再多放些香菜,小嫩葱要切得碎一些,大蒜切得薄一点,香油滴两滴最好。” ……记得某仙刚啃完一整只肥羊腿。 步生花五官扭曲,十分艰难地咽下一碗素面后,开始围着悬空寺考察地形,其间,名唤迟慧的肃面住持寸步不离,导游导得很称职。 从晌午到黄昏,步生花不近不远同我挤眉弄眼,并用仙术传了十遍暗语给我。内容皆一样:奶奶个熊,这个老秃驴真特么粘人。 肥狐狸因耷拉在我肩头与我帖得比较近,意外听到暗语,咯咯笑着附和着:老秃驴,老秃驴。老秃驴啊老秃驴,没有毛的秃秃驴。 对面的老秃驴斜了斜眼,抽搐着嘴角没敢吱声。 ……就知道不能让小朋友同步生花靠近,长期下去定将小朋友熏陶得三观不正心理扭曲。 步生花于晚霞余晖中登上悬空谷最高一处风景台,衣袂飘飘的身姿看上去既风流又端庄。真是个典型性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仙渣。 他将暗纹云袍抬了抬,仙风十足,指向后山谷一处郁郁丛林,对身侧住持问一句,“那处风景不错,煞气正浓,本仙去采采风。” 住持道:“那处山谷密林本是座乱坟岗,战国时期被射杀于此的将士不计其数,以至邪气阴气颇重。如今因悬空寺佛家清净之气镇压着,才不至于阴气外泄。恐yin邪之气污了上仙的耳目,还是不去为好。” 步生花点点头,摆一副很是受教的谦逊态度。这让我看得特别扭。 落霞渐缓消弭于山谷奇峰间,山谷处的浓郁花毯亦渐次隐了去。步生花掌中幻出一副棋子来,“住持同我解盘棋局如何?” 住持颔首道:“山谷夜间风寒,且光线昏暗,不如移驾寺内明堂再向上仙讨教棋艺。” 步生花将一枚夜明珠抛于高台上空,矮身落座于青石之上,手中白棋子有条不紊点在棋盘之间,慵懒之态甚浓,“不碍事,此处风景甚好,待入夜后天空现了星子,方便本仙观摩天象。”一边鼓捣手中白子,一边又道:“迟渊大师乃佛祖座下妙禅子转世,若是圆寂了,从星象上不难观测出。”继而又哀叹一声,“这人啊,不能长得太帅,天妒美颜啊。” 棋盘对面的迟慧住持一张脸早已煞白。 我顶着山风瞅着下棋的住持心不在焉连输三局,而苍茫天际隐隐现了寥落星子。 白子稳妥落下,步生花眼睫未抬,幽幽道:“诓骗上仙,是什么罪名来着。” 迟慧住持丢了手中黑字,蓦然起身,“阿弥陀佛,迟渊却是圆寂,一切罪孽由小僧承担。” 步生花侧了半个身子,遥望天幕星子,“即是圆寂,住持何罪之有呢,不过……”他将视线久久停驻于一颗萦着淡淡紫光的星子处,仍是调侃的语调,“本仙再给你一次机会哦。” “迟渊拜见上仙。”住持压眉无语凝噎之时,一记沉冷之声自山路一径幽幽传来。 来人的面色一半映在夜明珠柔波荡漾的光晕之间,一半隐在灰暗朦胧之下。他步调略缓,山风将他素色僧袍吹得柔软,此人气质却透着一股清冷萧瑟之意。 来人双手拢个佛礼,“迟慧师弟因护贫僧心切才道出诳语,望上仙宽容。”言罢,一双眸子望过来,浓郁剑眉下,眸间盈出的流光清韵竟将夜明珠逼得逊色几分,而他唇角的苍白为这张面皮更添清隽而已。 这迟渊大师英俊得让人心跳窒息,生得如此精致面皮多不容易啊,可惜入错了行当了和尚,真是白白浪费了一张好资源。 青石旁侧的迟慧主持面露一丝尴尬忧虑,迟渊大师递个眼色过去,住持便施个佛礼退了下去。 悬空谷入云高台之上,迟墨大师一袭浅灰僧袍随风摇曳,他眺望远处夜色幽寂,不言不语,眸中竟无一丝波澜。 “不该说点什么嘛。”步生花打破诡异静谧。 迟渊微垂着长密羽睫,轻轻抬臂施着佛礼,“阿弥陀佛,说与不说没甚分别,而小僧心意已明,并非说与不说便能更改。” 我从这颇显佛境的一段话中听出这迟渊大师平静表象之下隐藏着深深的执念。 步生花向迟渊久久凝视的暗沉夜色望去,“大师既心意已明,心意为何?” 迟渊平静凝眸处划过似有若无暗淡之色,默了半响,才道:“不说也罢。” 步生花侧身望着对方,语气平缓,“若有需要,本仙可尽力帮衬,大师乃佛祖座下妙禅子转世,修行千年想必知晓有时一念之差会将一生影响到何种地步,少走险地弯路于大师于修行于佛教苍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迟渊终于将眸光凝视到步生花身上,顿了片刻,却道:“诸仙神佛,没有一个能帮得了小僧。” 浅淡衣角微扬,他转步离去,清冽嗓音自前方飘来,蕴着微不可察的执拗,“此乃贫僧的劫数。” 我有些晕眩,这帅和尚究竟遇到多么棘手的问题,诸仙神佛都解决不了的事,那究竟是什么事啊,我的八卦之心蹭蹭蹿起小火苗子。 那道素色僧袍与夜色山谷融为一体后,肥狐狸吊着狐狸眼咨询我,“老大老大,肥肥没听懂,花花同帅和尚的对话一句也没听懂。” 我凌波微步闪到迎风而立的步生花身边,眨眨求甚解的眼睛,“花花,我也没听懂。” 步生花咳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懂。” 就在我和肥狐狸默契地抬起拳头打算问候故弄玄虚装高深的步生花的脸蛋之时,步生花又道:“也不是完全没听懂,至少肯定了干尸同迟渊大师有关联,而迟渊大师正在做一件不容易完成的事,这个事是个错事,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