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溯源1
向画境深入探去,仙山一角立着个人影,我走进看清那张脸时,不得不被惊吓住。 拎着一大篮子花瓣的那位老身板,居然是伽澜婆婆。 倘若此时乃是三百多年,可伽澜婆婆怎么同三百年之后的她一个模样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不死? 当然伽澜婆婆若非老不死,此人也有可能是和她撞脸的祖宗。 “丫头,不必惊讶。你猜得沒错,此人正是伽澜婆婆。” 我闻声扭头,汗毛争先恐后挣扎起來。和我聊天的这位竟是魔头头殇无虐。 真是意外接意外,根本停不下來。 我退一步,请教他,“你怎么在这?” “你入画境时我牵着你的衣角进來的。”他笑。 ……怪不得我觉得身子有些发重,我都躲画里來了都沒甩了人家,人要倒霉果然钻哪个犄角旮旯都得被挖出來。 殇无虐不带眼力见地靠近我一步,“担心你若知道我跟着你一起进來,会有心理压力,我就一直偷偷跟踪你。” 我蹲地上默默砸了几串眼泪,妈的,忒吓人了,我被人跟踪了一路,居然不知道。 殇无虐继续不带眼力见地蹲在我身边自作多情,“你这是被感动哭了?不枉我一路保护着你。” …… 他将我拉起來,教育我说:“小姑娘家家的,要么站着,要么坐着,千万别蹲着,会让人误会。” 我说:“你带草纸了沒?” 殇无虐:…… 此刻,我终于顿悟出为什么这次入了阿弃画境后,我竟能自由转换实体非实体rou身,定是殇无虐静悄悄地助人为乐。 我往深山处跑去,头也不敢回道着,“那个我公差还沒办完,你先出去罢,谢谢一路保护我,有机会请你吃饭啊。” 我风驰电掣围着山头跑了一整圈,以为安全了,原地弯腰猛喘气时,一方花罗帕子递过來。 “身体不错啊。”殇无虐抖着帕子赞扬我。 我岔腿瞪眼的姿势就这样保持了很久很久…… “请我吃什么?”许是殇无虐怕我累着,暗示我换个姿势。 我直起身子,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索错乱的精神及神经,擦着额角的汗珠,望着半空盘旋的几只老鹰道:“顿老鹰怎样?” 我本是搪塞对方的话,可殇无虐竟然开始琢磨顿野味的原材料,“恩,我去采些山椒大料,如果将伽澜婆婆一起顿了口感更佳,那老身板滋补得很。” 我吊着眼看他,堂堂魔尊口味忒重。 不是喜欢小朋友就是青睐老人家。 “滋……滋补……补哪啊?”我指着正认真采花瓣的佝偻身板问。 他回答得相当专业,“润肠、消痈,补益精血、乌须发、强筋骨、补肝肾。” “啊……” 他替我顺顺头顶炸起來的毛,“哦,我忘了告诉你,伽澜婆婆是根千年何首乌。” “……啊。” 专致采花的伽澜婆婆被惊动,往声源处瞅了瞅,我拽了殇无虐迅猛蹲入一拨长草中,“别篡改历史。”我说。 为了方便跟踪,我们将身子隐了,随着何首乌……不,伽澜何首乌婆婆去了深山中一处水阁。 瀑布自山巅灌入一方水塘,水塘旁侧砌成六角水阁。水阁之上立着一位玲珑少女,衣袂蹁跹。 “姑娘。”何首乌婆婆喊她。 少女转过脸來,却是阿弃那张洗净铅华清丽脱俗的脸蛋。 “我将姑娘泡澡用的花瓣采來了。”何首乌婆婆随手将花篮放下。 少女掬起一捧花瓣,放到鼻尖嗅了嗅,纯真笑容勾得人心神荡漾,“这样泡澡会变得香香的。”她说。 不得不说的是,眼前这一老一小的缘分,乃是由一位放羊大叔促成的。 以前的以前,放羊大叔意外发现了一根巨大何首乌,打算将何首乌挖了带回家泡酒。 天仙似得少女用一串彩石项链护了何首乌被**泡酒的宿命。 那之后不久,何首乌终修成人形,就一直伺候在少女身边。 何首乌幻做人后总不能还叫何首乌,那就太缺乏新意了,何首乌便随了少女的姓氏,自称伽澜婆婆。 山中起了薄雾,星子灿灿,月光泠泠洒下。天仙少女在一处清澈水塘洗澡,此场景另我想起自哪本文笔斐然的香艳小说里读到的一句诗:深山有韵风摇影,古涧无人月弄姿。 我记得那个文笔妖孽的****作者自接了下两句:脱光衣服沒人看,杨柳细腰无人知。 此情此景,我知沒关系,因我是母的,于是回头瞪了公的一眼,“你该回避一下吧。” 殇无虐身子不动,只将眼睛稍稍别开一点,“回避什么,我又沒什么兴趣。” “沒兴趣你杵在这干嘛?” “保护你。” ……我将他的袖子撕撕,也沒撕成一条完美布条,我又将他的衣领撕扯一会,终于得了一条长度宽度较为适中的布条。 我做这些动作,他完全沒反应。我一面将布条覆在他眼睛上一面问他。 “你怎么沒反应,不怕我轻薄了你么?” “求之不得。” 我咬着牙将绑在他脑袋的布条使劲勒勒。 脚踏碎石的微响声自水塘口传來,身着祭司服的男子缓缓现了出來。 美女洗澡,如此热闹,前有我们两个偷窥,后被冒然而至的陌生男子欣赏得全面,少女真是很有桃花运。 男子同美人目光方一触及,便双双怔住。随后一声女高音惊起枝上鸟,男子红到发黑的脸转了过去。 他道:“在下乃南疆祭司一族,山中迷路,无意冒昧,愿姑娘恕罪。” 大清早的就进了山,大晚上才寻到此处,真是迷路迷得恰到时候。 收拾妥帖的美人从水塘里淌出來。 一直背身而立的男子终于将身子转过來,“请问姑娘可知伽澜氏后人是否仙居在此。” 美人擦干面上水珠,“你找我做什么?” 男子愕然,随即单腿跪地道:“南疆大祭司拜见伽澜族人。” “你是大祭司?”她扶他起來,“我叫阿契,死生契阔的契,你叫什么?” “阿祭。”他道。垂眸望见抓着他袖子的一双纤白玉手,他耳根有些发红。 此次大祭司是奉了南疆王之命前來圣山寻到伽澜后人并将其迎入王宫封后。 阿契晚上睡不着,就出來溜达溜达喂喂蚊子。恰时,满山的粉色杜鹃花开得层层叠叠。 水阁之上立着乌服祭司。她走上去问:“阿祭,你怎么不睡?” 大祭司回身,行个规矩之礼,抬眸道:“晚上水边湿冷,我替姑娘取件衣物过來。” 刚走了两步,就被阿契喊住,“我见你穿得厚,你可以将外袍借我穿穿,不用麻烦回屋去取。” 大祭司僵了僵,背着身子道:“再下乃南疆国祭司,姑娘日后是南疆一国王后,如此……不妥。” 阿契走过去,叉着腰站到他面前,正视他的目光中含着一丝俏皮,“反正我现在还不是南疆王后。你不借我衣服穿,是嫌我脏么?” 大祭司脸色暗红,拱手道:“不敢。”方要脱掉外袍,阿契却懒懒走向水阁栏杆处,“同你说着玩而已,我自小在这深山长大,山中寒凉,早就已经习惯,所以一点都不怕冷。” 他缓缓走过去,终将外袍脱下,披在她肩上,“莫要着凉。” 夜色幽深,两人坐在水阁边聊天。确切的说是阿契问了一晚的话,大祭司只简短回答而已。 “王宫里一定有好多好吃的吧。” “恩。” “王宫里一定有很多很多美人吧。” “恩。” “那么多美人,假若王不喜欢我怎么办?” “……王,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你不喜欢说话?” “……还好。” “你不喜欢笑?” “……还好。” 一阵衣料摩擦声后,大祭司道:“姑……姑娘,你这样靠在我肩上不妥。” “为什么不妥?” “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沒人教过你么?” 摇头,“这山里沒有男人,我和伽澜婆婆都是女的。” …… 一阵寂静之后,阿契又问,“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分别呢?” 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这个……解释不清。” 大祭司动也不敢动坐在水阁边沿上,阿契倒是觉得rou垫子很好用。她微微眯起眼睛哼起歌來: 星星睡着,月儿悄悄,云儿追着树梢闹;虫儿醒着,鸟儿鸣叫,风儿偎着杜鹃笑;小小的山坡,暖暖的草帽,你轻轻唱着,捉个天荒,陪我到老…… 大祭司的面色于轻柔歌声中舒缓下來,眸底起了深深浅浅的笑意。 远处,伽澜何首乌婆婆凝望水阁这处的风景,长长叹口气。 我正陶醉于良辰美景才子佳人的浪漫氛围中,殇无虐蓦地提出个毁浪漫的观点。 “多好的年轻人,可惜被不属于自己的女人糟蹋了。” 我双手捧胸,“听你这口气,你该不会看上大祭司了吧。” 他望一眼似乎睡着的阿契,幽幽道:“要看上怎么也得先看上那位姑娘。” “沒关系,就算两个你同时看上了我也支持你。” 殇无虐叹了个幽深的气,惆怅的语调,“本想让你吃醋來,可你却想歪了。” 一大早,阿契就随着大祭司出发。何首乌婆婆尾随其后,面色呈菜瓜色。 深山入口的一众老祭司见大祭司寻到了伽澜后人,皆暗自眉飞色舞着。 离圣山十几里处,队伍中途休憩。大祭司在路边发现一只受伤的火狼。通体火红的身子上裂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将祭司族灵药洒到火狼伤口处,再扯碎了衣衫将小红狼的伤口细细包裹好。 小狼瑟瑟发抖,他将它抱在怀中取暖。直到小狼的身子渐渐回暖,他才将小狼放入较为荫蔽的沟壑处。 轻抚它软滑的红毛,“你这小狼怎么是红色的,你这样貌不容易被狼族认可,是打架打伤了罢。”再顺顺它的耳朵道:“南疆国有令不准饲养狼,不能将你带走。你在这好生养伤,伤好了不要再打架了。” 拍拍小狼的脑袋,再将几块rou干放在小狼身边,他便离开了。 小狼趴在沟壑处发出轻微的叫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