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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婚后

    尽管我颇为期待,但那些个或艳俗或暴力的情节并未发生。

    许是考虑到民间的婚礼习俗,火魅宫的洞房风格布置得有些偏向人间。华丽璀璨的夜明珠被撤走,紫色纱帐被垂地红纱替代。红玉喜台上摆了一对龙凤烛。龙凤烛周围围了一拨大号萤火虫。因我仔细辩看也看不出这究竟是何种发光虫子,只能用大号萤火虫來概括。

    烛火幽幽,虫火莹莹,打在红纱帐上。美人玲珑身影透过轻薄帷幔映在铺满枣栗的喜床之上。

    星洄身着红服端立在床榻边,一动不动。烛火将他侧脸镀上一层光晕。面上的那些可怖疤痕沒了踪迹。由此可见火魅一族的祛疤术不错,时间短,见效快,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复发。

    星洄微微蹙眉,稍稍靠近床榻。微蜷的指尖渐渐放松,抬臂方要触碰新娘面上的红帕。蓦地,千匪丝将红丝帕子自头上摘下,轻轻放到床榻一侧。

    待她转眸回來,才道:“我知你不愿娶我,我也不难为你。目前看來,那些个长老们暂时不会再來烦我。”她起身一挥臂,满床的枣栗被收进桌旁的竹篓里;手掌一展,一壶酒两盏杯浮在眼前。

    穿堂风佛來,酒香弥漫,琉璃眸下的黑纱,摇曳成姿。

    他靠近一步,躬身将她面上罩的黑纱轻轻揭掉。

    她稍稍僵滞,抬眸便望见对方瞳孔里映出自己清淡疏冷的脸。而他正盯着她的脸看,似若有所思。

    前匪丝眉宇间攒了单薄笑意,将冷酒倒入酒盏,一口干掉。再倒入另一盏,仍是自顾自饮净,“你的那杯酒,我也替你饮了。”

    空壶自动落于桌案上,她优雅躺去白玉床榻。落枕的瞬间,纤指微扫,床榻前的空地上多出了一套枕被。

    “你,睡地上吧。”她阖眼道。

    星洄愣了愣。半响才躺到地铺上。他望一眼床榻之上早已安睡的千匪丝,再转眸望望喜台上燃了一半的红烛。微微翻个身,背对着塌,睡了。

    清晨,遮了红纱的宫娥们进來时,地上的铺盖卷早已不见。千匪丝懒洋洋半躺在塌上。而星洄于桌案前泡着醒酒茶。

    宫侍们为千匪丝净了净手,她颇慵懒站起。此时,端着清茶的星洄走过來,和暖的语调,“你昨晚饮酒饮得过了些,先喝了这盏茶吧。”

    千匪丝缓缓接过,慢慢品尝。眸底起了淡而暧昧的笑意。将空茶盏递给身侧的宫侍,望着他道:“夫君有心了。”

    火魅宫内有这么一个规矩。那就是女王新婚三个月内,夫君需伴其左右,以示恩爱。其后再将王君转移入王君专属宫院独居。

    也就是说,星洄要在千匪丝的寝宫打一个月的地铺。想想真是挺不容易的,也不知女王寝宫的地潮不潮,人家有沒有患上皮炎湿疹。

    平日里,不见这对新人缠腻,虽说不上相敬如宾但也算得上有礼貌。众人猜测,许是女王大人碍于身份有些放不开,而星洄大人呢属闷sao性格。即使星洄偶尔sao起來,也不是他们能饱眼福的。

    平日,千匪丝去哪溜达,身边总跟着星洄。递茶端水披衣摇扇之类的小事自然由贴身宫侍代劳。这星洄似乎沒什么用,女王身边的装饰而已。

    这日,山涧古亭中,陪着女王纳凉的星洄被几位德高望重的老麽麽悄悄引至一处较为隐暗的花藤下。

    千匪丝斜靠在摇椅上打盹,半眯着眼瞧见老麽麽将星洄带走,不动声色颤了颤睫毛,继续打盹。

    入夜回了寝宫。星洄老老实实打地铺,躺在玉塌上的千匪丝先一步开了口。

    “今日,麽麽们将你带走是为了什么?”

    躺地铺上的星洄睁开眼睛,默了片刻答:“沒什么,只是……要我好生照顾女王罢了。”

    千匪丝起身,半倚在软枕上,“哦?是么?若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回避我。”

    星洄起身,踱步到桌案旁,倒了两盏果酒。

    覆盆果的幽香弥漫到宫殿角落。他再饮一杯,才道:“你猜,是什么?”

    千匪丝已落座到桌案旁,端起桌上的另一杯果酒,“老家伙们的心思,懒得猜。”

    星洄唇角一抿,又将果酒灌下。

    “笑什么?”千匪丝将送入唇边的酒盏顿住。

    他正视她,“这个……不好说,若真想知道去问麽麽就好。”

    千匪丝薄怒,放了酒盏,“大胆,敢同本王如此讲话。”

    星洄倒是不卑不怒,自顾倒着果酒饮得惬意。

    千匪丝站起身來,似乎想发怒又不好发怒的状态,原地踌躇一会,只得走去床榻安歇。

    星洄本是独自于桌案旁小酌。倏然间,浮于内室的夜明珠全数熄灭。平日里游荡來游荡去的大号萤火虫也将会发亮的屁股藏了起來,四周黑洞洞一片。他只得将手中酒盏放下。

    孤自枯坐了一会,摸黑探索着朝他那方专属地铺走去。

    此种黑是我从未见过的黑,本來若是屋内的夜明珠熄了,可窗外自会有星光透进來,不至于黑到如此境地。可夜明珠熄灭的同时,殿内所有门窗似乎被堵上厚厚黑账,黑得诡异。

    显然千匪丝也会暗玩阴招。可她这阴招并沒教训到对方,反而另自己吃了些亏。

    茫茫黑暗中,只听噗通一声。接着室内的夜明珠全数亮起。

    原是星洄摸黑寻地铺,却被地上的枕头绊了脚,一整个身子不偏不倚扑到床榻上的千匪丝身上。

    千匪丝瞬间将珠子亮起來,大号萤火虫的屁股也争先恐后露出來,寝室大亮。

    此种男上女下的姿势,她不知何种表情望着对方。据我分析,该用枯呆來形容。既枯又呆。

    而星洄似是未曾反应过來,略带惊愕打量着身下之人。

    冷幽幽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不想死就起來。”

    星洄起身的瞬间,女王大人又吩咐,“不许动。”

    他便小心翼翼趴在她身上。

    她的手摸索向他的胸膛,停顿了一会往腰际下滑,复又移向胸膛。

    星洄蓦地握住她不断移动的手。

    她眼角上挑,略带挑衅,“怎么,怕了?”

    他垂了眼角,默默松开攥住她的手。

    千匪丝的手指探入他的衣衫,将几只瘦长小瓶子自他衣衫中取了出來。

    星洄已识趣地站到地上。千匪丝则意味不明瞅一眼手中的小瓶子,再瞅瞅他。

    她将瓶塞打开,从里面倒出几粒青色丹丸來。

    “这是什么?”她问。

    星洄立得更坚挺一些,“咳……麽麽说若你吃了这个会生女孩。”

    她再将另一只瓶中的灰色丹丸倒入掌心,“这个呢?”

    “麽麽说你吃了会生下双胞胎,一男一女。”

    “那么这个呢?”她再倒出一堆红色丹丸。

    “麽麽说你若吃了会生出双胞女孩來。”

    她将最后一只瓶内的黑色药丸倾斜出,“这个又生个什么出來?”

    星洄咳嗽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那个……那个……”

    “什么?”

    见他支支吾吾,她将一只黑色药丸凑到鼻间嗅了嗅。星洄快步迈过去夺过來,“这个不能闻。”

    闻字方落音,千匪丝已然双颊绯红紧紧贴到他身上來。

    他则一动不敢动,千匪丝见对方扮演木头桩子扮演得入木三分,她则自己动手解着对方的衣衫。

    星洄背影僵了僵,千匪丝动作不大娴熟,东拉西拽很快将他衣衫弄得凌乱。他稍一垂眸,望见她眸底的迷离风韵,他身子又僵了僵。

    千匪丝似乎扯不开对方的衣衫,干脆停手,一头软软扎进他胸怀。

    星洄面色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白,自始至终一动不动,手里仍捏着那颗黑色药丸。

    千匪丝在他怀中蹭了蹭,又蹭了蹭,可无论如何蹭,他都不肯给点反应。她略垫脚将红唇凑过去,最后稳稳贴在他唇上。

    明珠的光将他侧脸打亮,他僵白着唇,稍稍拉开她,低声道:“那个药,不能闻。”

    千匪丝目光越发迷离,似乎沒注意他在说什么,他方拉开她,她便又将唇送回去。

    他仍是僵直着身子,但一只手已扶上她的肩,她闭上眼睛轻轻亲吻他时,他一记手刀将她劈晕了。

    这是要……

    他将倒在怀中的她抱起,后放入床榻上。手中的小药丸终于滚落到地上。

    忒沒情调,忒失望。春宵一刻值千金,到底懂不懂。

    翌日,午茶后。落芳亭。

    星洄轻裘玉冠稳步而來。候在千匪丝身侧的宫侍纷纷行礼。星洄摆手将众人遣散。

    千匪丝终于将背影转过來,“遣了众人,何意?”

    星洄望一眼碧玉湖水,“昨日,昨日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吧。”

    她略带诧异道:“哦?昨日何事?”

    星洄一怔,深深瞅她一眼,“恩,沒事。”

    星洄自觉多余,便对着她的背影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雀檐上有几串雨珠滴下,湖水尽头,是雨后澄空。昨晚的雨下得欢,昨夜的雷声打得响。

    其实,昨晚,本打算离开的他,见雷雨声中她蹙起的眉头,便一时心软留了下來。

    晨起时,他睁开眼发现她正躺在他腿上,而她不知何时醒的,枕在他腿上睁大眼睛看着他,眸子深处似乎藏着愠怒又似乎藏着惊愕更似乎藏着……杀气。

    整个上午两人无言以对。星洄便自觉去后山逛了逛散了会心。午时过后,想着要将昨日尴尬解开,他便來了落芳亭寻她。

    不料,她竟是如此回答。

    哦?昨晚何事?

    是她忘了?还是她选择忘了?他猜不透。

    晚膳时,他并未露面同她一同用膳。千匪丝却吃得比往日专致。一碗白饭就着一叠紫苏菜很快见了底。

    红芜则立在一旁很是惊讶,见被刮得干干净净的碗碟,结结巴巴张了口,“女……女王陛下……您不是从不吃紫苏菜的么?”

    千匪丝丢了手中竹筷,“什么?”

    红芜指了指空空碗碟,“一整碟紫苏菜被您吃光了,那是星洄王君最爱的菜啊。”

    千匪丝略微怔了怔,“方才,我吃的是紫苏菜?”

    红芜瞪大眼睛,好半响才点点头。

    连着几日不见星洄來她寝宫打地铺。她睡得有些不踏实。

    这夜,天河之上星子璀璨异常,妖娆纷繁缀于夜空。千匪丝临窗而望,手中握着一把红色羽扇。

    “星洄王君。”宫侍的清脆见礼声打断千匪丝的神思,她侧身过來,见星洄着了月白长袍靠了过來,手中握着个紫藤编织的花环。

    星洄并未言语,瞅了红羽扇一眼,便将紫色花环戴在她头上。

    “今日,我去东篱山脉附近逛逛,见了这紫藤花束就想编了花环送你。”

    千匪丝抬手碰碰头上的花环,“这样说,你这几日是去山脉深处采花去了?”

    他笑笑,“东篱山的风景比人间要美得多,忍不住多游逛了几日。”

    她目光有意偏开,游移至夜明珠上,“以为你对火魅一域厌恶至极,不曾想你会喜欢这里。”

    他将她肩头飘落的紫藤花瓣佛下,“为什么要厌恶这里呢?”

    她转眸望着他,“是我逼你离开未婚妻子,是我强行将你留在不属于你的地方,你不应该厌恶这里么,不该厌恶我么?”

    星洄再笑笑,鞠起垂落在她肩头的一缕青丝,“我哪有表现出厌恶这里,厌恶你?若是厌恶怎会笑得如此开心。”

    千匪丝将他脸上的笑意看在眼里,她走去梳妆台,水镜之中是紫色花环下一张清丽的脸蛋。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來。

    “很好看。”她对着水镜幽幽道:“你编的花环很好看。”

    入夜。

    千匪丝行去床榻,星洄在自己的专属地盘铺着地铺。她站在床榻旁侧,看着他劳动。

    “她是个怎样的人?”她突然问。

    “什么?”他停了手中动作。

    “本來要同你拜堂的她,是个怎样的人。”

    星洄继续将枕头摆好,“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她眉目微动,靠近他一步,“想不想见她?”

    他直起身來,默了片刻才道:“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如今这般……”

    她别过身子,不再去看他的脸,躺入玉塌后,挥指一闪,周围漂浮的夜明珠变得暗淡,朦胧如纱。

    她背过身子,闭了眼睫,开始装睡。

    星洄坐在床榻边沿,望了她片刻,轻声喊她的名字,“千匪丝。”

    她睁开眼睛,“大胆。”

    他笑笑,“还有更大胆的。”言罢,身子优雅一倾,躺在玉塌上。

    她仍是背对而躺,虽沒侧过身來看他一眼,但凭感觉知晓他已大大方方躺在她身侧。

    她缓缓闭了眼睛,淡淡吐一句,“给你一次机会,只一次。明日太阳升起之前要么离开这儿去寻你自己的生活;要么彻底忘掉以前的生活,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