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直到坐到喜床上，俞蕾整个人还是懵的。 阿离最是活泼，快手快脚的塞了几块拇指肚儿大小的糕点：“姑娘，这是阿珠特意制的，快些吃两口儿吧！” 俞蕾机械的吃干净了，阿巽拿了帕子小心将点心渣子拭净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呃，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俞蕾脑子里乱乱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脑海里来回滚动，却没有一项是关于这门亲事的。 俞蕾在紧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把各种无关的事情抓来想一遍，比如现在，她脑子里想的事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把床收拾好了？首饰盒是不是盖好了？ 当然这些事其实都不要她一个新嫁娘做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了去想，绞尽脑汁去想。 不然想什么？想她一会儿要圆房吗？哦No！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在俞蕾肚里的食儿快消化完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闹，而后新房门户洞开，新郎并一拨女性亲眷涌了进来，打头的就是她这一世的夫君潜水霆。 因着潜家着急成亲，便用的潜家原先在都城的房子，新房本就不大，如今涌入这许多人，更显逼仄了。 俞蕾只觉得房内空气更不好了，而后眼前一片光亮，盖头便被揭开了。 俞蕾今年已经十五岁，正是如花般娇艳的年纪，绞过的脸显得十分光洁娇嫩，精心化过的妆面将她的年纪化大了几岁。与十几岁小姑娘无法驾驭的美艳姿容不同，增大了年龄感的俞蕾真正艳光四射，盖头全揭开的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房内的人都呼吸一窒。 原来大家也觉得这新房太小人太多全站进来空气不够呢！ 俞蕾愉快的想着，脸上就绽开了一个笑容。 好不容易恢复呼吸能力的众人呼吸又是一窒。 ……嗯，既然氧气不够了为啥还站在房里不退出去几个呢？ 俞蕾目带疑惑的看向她的新郎。 潜水霆现在很庆幸又很后悔。 庆幸的是如斯美人现在属于他了！后悔的是为啥这可恶的婚礼习俗要让大家看到新娘的样子呢？ 而后就是警铃大作。 俞蕾这般妆扮起来，和那张画像上的人就更想像了……他环视了一下房内众人的表情，心道：会不会有人认出来呢？ 行动快于脑洞……的新郎倌儿侧行一步半挡了众人视线，而后对着愣在一旁的喜婆道：“mama？” 那喜婆子方回过神来，拿了撒帐的东西开始边动作边说喜祥话儿，而后又对着新娘好一通夸，这才退到一旁。 而后一个脸儿圆圆，年约二十六、七的少妇走上前来，语气亲热的对着潜水霆道：“三弟，前头席面还等你去敬酒呢！三弟妹就交给我吧！” 几个妇人说说笑笑的把潜水霆推了出去，而后开始和新娘说话。 那妇人一改方才亲切模样，神色间有些倨傲的对着喜床上的俞蕾道：“三弟妹，我是你大堂嫂。” 俞蕾知道此时多说多错，便微颔首小声道：“大堂嫂好！” 那妇人见她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点了点头表示满意，而后推了她身旁一位容长脸儿的与她差不多年龄的少妇出来：“这是你二堂嫂。” 俞蕾如法炮制问了好。 此后还有其他妇人想上前来介绍自己，都被这大堂嫂一力拦住。 “今个儿是三弟大喜，我忝为大堂嫂，就作一回主，让新娘子好生休息吃点儿东西，明日认亲，少不得向各位伯娘婶子，嫂嫂弟妹们讨个见面礼呢！” 说着就哄了大家出去了。 很快新房就从极闹变成极静，俞蕾着实松了口气。 方才新房内烛光霍霍，一群女人穿金戴银的闪得她眼睛疼，也就大概记了记两位堂嫂的样子，其余诸人连什么服色都没看清，这情况下要她记人才是要了她小命。 虽说那大堂嫂有些拿大，但实在是帮她解了围，俞蕾想着，赶明儿得好好儿谢谢她。 潜老爷虽然分家已久，但是这样娶妻嫁妇的大事，本家也是要来帮忙参与的。这一点俞蕾倒不担心，怕的是潜大老爷又要出什么妖风。 不过潜大老爷的问题再怎么说也还远着呢。 俞蕾在丫鬟们的服侍下去掉了凤冠霞帔，换掉大衣裳，又洗净了面上浓妆，上了层香膏，薄点了口脂，将发髻松松挽在脑后，只别了朵红绒花，这才坐在桌前吃东西。 经过一番折腾，本就消了食的俞蕾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速度极快的吃了些东西，这才缓过劲儿来。 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俞蕾偏头看了圈室内——没有，除了自己带的四个丫鬟，一个潜家的丫鬟也没有。 真奇怪…… “姑……少奶奶在找什么呢？” “潜家的下人们呢？” 说到这个，阿离面上也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她靠近了小声道：“奴婢方才听大少爷身边的嘉木说，大少爷平时房里没有丫鬟，只有两个小厮跟着呢。” 咦？ 便是从前自律，这要成亲了，潜家主母……呃，她婆婆，不会给儿子房里安排两个丫鬟的吗？ 俞蕾忽然想起，那潜老爷身边也是没有女人的，心下一块石头落了地。 潜家这般作派，倒是应了她的心意。 也好。 俞蕾当下点点头应道：“知道了。” 阿离见主子欢喜，脸上的笑意就真了几分。 大少爷看来是个不好女色的人，可方才见着少奶奶，眼神儿都直了，她方才就在边儿上，看得真真儿的。少奶奶这回嫁人虽然有些急促，倒真是嫁对了！ 阿离欢喜的捧了杯盘等物出去了，一出门就呆了呆：这……往哪儿走哇？ 正踟蹰着，就见院门外转进两个衣着鲜亮的大丫鬟来。 其中一个团团脸的未语先笑：“meimei是要收碗筷？随我来吧！” 阿离有些拘谨：“jiejie唤我阿离便好。” 那丫鬟应了，也报了名字：“看来meimei也是爽快人，那咱们就以名字相称吧！阿离，我叫笑竹，她是品兰，是夫人身边儿的。” 是自家主子婆婆身边的丫鬟……阿离的态度不自觉的变恭谨了些：“笑竹jiejie、品兰jiejie好。” 因手上拿着东西，也就略曲了曲膝和两位jiejie见礼。 笑竹点点头：“我领你去厨房吧！”潜家宅子小，小院没有小厨房，吃食都是从大厨房端来的。 阿离笑着应了。 为人和气的笑竹领着阿离出去了，更稳重的品兰便来到新房里向俞蕾墩身行礼：“见过大少奶奶，奴婢是夫人身边的品兰。” 见是婆婆身边的大丫鬟，俞蕾也不敢托大，起身唤了声：“阿巽，快给品兰姑娘看坐儿。” 品兰嘴角一弯，道：“不敢当姑娘称呼，谢大少奶奶。” 品兰坐了小杌子，便向俞蕾道：“大少奶奶如今想必很是困惑，怎么眼下没有别的丫鬟们伺候？大少奶奶有所不知，咱们潜家自有规矩，爷们儿的身边在成亲前都没有伺候的jiejie，都是小厮们在伺候。” 俞蕾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品兰告知。” 品兰继续说：“只是这样一来，大少奶奶身边儿的meimei们就多有不便，因此夫人指了奴婢过来帮衬几天，带meimei们熟悉熟悉情况。” 俞蕾又点头：“有劳娘亲想得周到，辛苦品兰了。”说着就示意阿巽递过一只荷包。 品兰起身拒了，道：“这是奴婢份内的事，当不得大少奶奶赏。” 阿巽硬塞了进去，道：“jiejie，不过一些小玩意儿，拿着玩吧！” 品兰触手只觉得荷包形态鼓起，却又不沉手，心下轻视，面上半分不露，却也不再推辞。 “如此，就谢大少奶奶了！” 见品兰收了荷包，俞蕾也无甚话说，阿巽便将品兰拉到一旁，细细问了些潜家的日常生活时间安排等问题。 时间慢慢流逝，没多久，阿离一个人回来了。 “少奶奶，方才夫人身边的笑竹jiejie领奴婢去了厨房，奴婢记住路了。” “好。” 正说话间，只听门外一串脚步声，却是嘉木和美树一起扶着潜水霆进来。 品兰略侧了身避在里间，悄眼看着俞蕾一行人如何行事。 “大少爷。”刚进门的阿离靠得最近，最先迎了上去，打了水拧了帕子递了上去。 阿珍、阿珠原本在里间整理东西，见状也没有上前，只是阿珍很平常的看了一眼。 阿巽自始至终都在俞蕾身侧。 倒是个有规矩的。品兰想。 嘉木和美树将潜水霆放在椅子上坐好就退了出去，眼睛都没往里张望一下，俞蕾也没顾上细看他俩，接过阿离的手，将帕子又拧了一把。 潜水霆洗了两把脸，这才长出一口气：“灌死我了！” 睁眼见俞蕾换了衣裳立在身前，潜水霆一笑：“行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阿巽看了看俞蕾，见她微微点头，便领着丫鬟们退下了。 品兰也紧随其后。 房里就剩新晋的夫妇两人，气氛不由尴尬起来。 “你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 “嗯。” 俩人互看半晌，不约而同的噗嗤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