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身份大白
王五莫名其妙,这孩子是不是发烧了,胡言乱语的,小孩子家家哪来这么严重的话?一时间不知要怎样回答,那颗比榆木好不了多少的脑袋好半天转悠不过来。 意识到自己实在不像个五岁的孩子,黄萧没有更好的办法说服王五,只有表露身份,霹雳一击,或可达到目的。 “王大哥,实不相瞒,我就是当朝大阿哥爱新觉罗.载淳,咸丰皇帝是我的皇阿玛,懿贵妃是我的额娘。”好像竹筒倒豆子,黄萧一股脑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王五的嘴越张越大,眼看着两只嘻嘻闹闹的苍蝇飞进去转了两圈,王大哥好像已经有三天没刷牙,两只苍蝇被熏得头昏脑胀飞了出来,像喝醉了酒,摔在地上徒劳得挣扎了几下,呃,不动了。 “王大哥,王大哥!”黄萧拍着王五的后背,给他顺气。据《儒林外史》上的非官方信息,清朝人心理比较脆弱,抗击打能力比较弱,很容易发疯,最有名的例子就是范进只不过中了个举人就差点疯了。所以黄萧不敢大意,要不是周围有很多人看着,打他几巴掌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王五毕竟是英雄豪杰,不是范进那样的穷酸腐儒可比,很快就恢复过来,只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你,你说,你说你是……,是……大阿哥?”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王武差点噎死,只瞪着黄萧,显然一点也不相信。 这时候必须下重药,要不然谁也不会相信大街上捡来的小子,会是尊贵无比的当今皇上的独生子。不过自己出来的匆忙,几乎没带什么身外之物,唯一能够表明身份的就是一枚小小的印章,那是自己一出生,皇阿玛就让人刻了的一枚小印章,通体晶莹剔透,是用最珍贵的蓝田美玉刻成的,印章上有四个小子,吾儿载淳。因为小巧可爱,黄萧很喜欢,就一直挂在脖子上,此刻倒派上了用场。 解下脖子上的玉坠交给王五,黄萧郑重道:“有了这个东西,你直接去找穆彰阿,他绝对不会怀疑你,也不敢不派兵来援。” 王五不由自主接过玉坠,这个玉坠除了不见一点瑕疵,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王五是个粗人,自幼习武,于各路刀法娴熟无比,大字却一个也不认得。他师父冯三保业是个江湖人,不慎在以徒弟认不认字,所以王五根本就看不出来玉坠上面刻的是字,只以为那是一种花纹。可是看着黄萧认真的样子,大眼睛里满含期望,这不相信的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然而要让他此刻离开,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师父和师妹还陷在危险中,他死也不会走。 “师兄,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瞧瞧。”冷不防冯婉贞出现,一把夺走了王五手中的玉坠。刚才黄萧开枪的时候,她对着孩子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虽说王公巨富之家,枪是屡见不鲜,但一个幼龄小孩有胆子开枪杀人,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刚才他已经听到了黄萧的话,大吃一惊下也很好奇,对黄萧的自白身份她倒有七八分相信。 果然,玉坠造型古朴,碧绿莹莹,全没半点瑕疵,决不会是市井百姓家所能有的东西,上面四个篆体小字“吾儿载淳”。疑惑得看着黄萧,清宫之中规矩最杂,这小小孩童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紫禁城? “贞jiejie,你相不相信我?”对冯婉贞,黄萧前世就很敬佩,此刻亦然。这件事如果让冰雪聪明的冯婉贞去办,自然成功的希望更大。到了这种时候,也只好赌一赌了。听冯师傅的话并不是如何讨厌满人,他的女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偏见。 冯婉贞点点头道:“不错,我相信你。” “那,贞jiejie可不可以走一趟”明人不说暗话,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再遮遮掩掩就不够味道了,因此,黄萧干脆破釜沉舟,赌上这一把了。 出乎意料,冯婉贞冷哼道:”果然是满人,连一个小鬼都狡猾得要命。我虽然相信你说的话,却不相信你的用心。“原来冯婉贞思前想后,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么重要的小孩能够从宫里偷溜出来,这里面一定有阴谋。清兵畏捻军如虎,说不定想要暗害张盟主,适逢其会而已。万一引来清兵,很可能会借机对张盟主不利,到时候计较起来,岂不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 黄萧略一思索,已明其意,朗声道:“如果没有援兵,贞jiejie以为我们可以坚持多久,一天还是一个时辰?到时候这些忠肝义胆的兄弟姐妹应该怎么办,咱们身后北京城里面的平民百姓又该怎么办?“ 冯婉贞一呆,饶是她兰心蕙质、冰雪聪明,又何曾见过这样奇特的小孩。寥寥数语就说得她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只要再加把火,黄萧就有信心说服深明大义的冯婉贞,但冯婉贞摆摆手,不让黄萧继续说下去。她心里也明白,石大哥神机妙算,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有小胜也难以改变战局,无非是苟延残喘、迁延时间而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暂且相信这小子的话,如果到时候清兵背信弃义,大不了凭着手中的三尺青锋陪张盟主杀将出去。想通此节,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只是这一来一回就算是顺利也至少需要大半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时之间,柔肠百折,不知如何是好。 “冯姑娘,照他的话做。“ 三人悚然回头,石达开站在十步开外,斩钉截铁的说道:”大义面前,个人的生死荣辱算得了什么?“说完,锐目瞧定了黄萧小小的身子,若有所思。 饶是黄萧胆大心细,此时也不由忐忑不安。太平天国起兵造反,两人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是不可调和的死对头,就算是石达开现在就杀了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对。 ”不错,不错,也许我们选错了时机。“石达开莫测高深,一句话没头没尾,让人百思不解,但他显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话锋一转,对冯婉贞说道:”冯姑娘,此事还要你去跑一趟,不过最好不要去找那个穆彰阿,他的官声不好外加胆小怕事,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他的儿子崇绮还不错,是个人物,不如先去找他,或许会大有收获。“ 黄萧心惊不已,石达开作为替太平天国的领袖人物,竟然对京城中的官员了如指掌,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们在京城里面有不少的眼线,怪不得这几年他们能战无不胜、势如破竹。他却不知,石达开受到的震撼更大,本以为清廷气数已尽,据一是顺天应时,可眼前这个孩子不过稚龄,但相貌清贵、才气纵横,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大哥和二哥日渐不和,太平天国内矛盾重生,自己已快要没有立足之地,前路渺茫,不由得有些灰心丧气。 但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这些不如意的事情想过就算,从不曾放在心上。大雨已经停歇,但乌云未散,仍是低沉沉的,当然也就不会有彩虹。 ”冯姑娘,骤雨初歇,英国人已经扎营,看样子今天不会继续往前走了。你此去身上的担子不小,切莫耽搁太久,我估计,明天早上就会有一场恶战。“沉吟一下,石达开接着道:”如果姑娘明天晌午之前赶不回来,就不必再费心了。“ 冯婉贞娇躯微震,她自然明白石达开话里的意思,如果敌人明天早上开拔,就凭这些人能坚持到晌午就是奇迹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没有援军,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死。 ”石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援军带回来的!“发辫一甩,冯婉贞不舍得看了大家一眼,紧紧握着黄萧给她的玉坠,狠心去了。 ”小家伙,你,确实不简单。“石达开的语气轻描淡写,但一双锐利的眸子似乎可以看透人的灵魂,让黄萧一阵发寒,他几乎以为石达开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希望有你这样的敌人。“黄萧语出惊人,与其处处受制于人,不如争取主动,如果将来可以把石达开纳为己用,那不失为一大臂助。但想要让这种恃才傲物的人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必须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弱者,而是更强的强者。心悦才能诚服,武力是最微末的东西。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句话都听不懂,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敌人?“王五一头雾水,他还没有从黄萧的身份中缓过劲来,此刻有点不知所措。 ”王大哥不必烦恼,我们不会是敌人,永远不会!“黄萧斩钉截铁,虽然童声童气,但其认真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 ”也许?“石达开没有反驳,这孩子实在让人看不透,他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有如此气魄,难道天佑大清,出了个不世的天才?那自己的事业、梦想岂不功亏一篑?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一向坚毅的心智出现了一丝漏洞,大敌当前,最忌心思不属,石达开猛然惊醒,在这第一次交锋,自己竟然输给了这个孩子。意识到自己内心的软弱,石达开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勉强说道:”王兄弟,照顾好这个孩子。“说完,转身往山上走去,现在他需要思索太多的事情。明天,必须全心全意面对敌人,任何的纰漏都足以致命。
冯婉贞一路疾行,凭借高明的轻功,只不过一个时辰就赶到了北京城里。根据石大哥所说,崇绮是曾经权倾一时的宰相穆彰阿的儿子,京城的百姓没有不知道的。冯婉贞略一打听,便探得崇绮一家住在神武门外的学士府。其时,穆彰阿恩宠不再,已经不是其权势滔天时的境况,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京里仍是数得着的人物。 此时天已过午,一张豪雨过后,到处都湿漉漉的,市面倒还平静,想来是官军隐瞒了英法联军来袭的事情,普通百姓消息闭塞,对此一无所知。 不一刻,来到学士府外,冯婉贞略一打量,深宅大院,房舍重重叠叠不知有多少,大门紧闭,平民百姓不知道的消息他们权贵之家定然一清二楚,说不定家眷早就送走,只是不知这崇绮是不是也跑掉了。 寻个无人的角落,冯婉贞纤腰一扭跃上围墙,可喜的是这学士府不似其他的权贵之家豢养猎犬,悄无声息落到地上,谁也没有发现。 崇绮今年不过三十岁,长袖儒衫潇洒出群,最崇敬的是康熙朝权相明珠的儿子纳兰.容若,酷爱儒学,在八旗子弟中也算是一个异类。此刻崇绮满腹忧思,皇上已经出逃,北京早已是危城,留下的恭亲王奕忻一向专断跋扈,偏偏对洋人言听计从,畏洋人如虎豹,是万万不肯拼死抵抗的。崇绮有心想要一展抱负,予洋人以迎头痛击,奈何不容于上官,即便是自己的阿玛也不会同意与洋人一决死战的。虽说自己手中也有6000人的巡防小队,负责保管宗室的屋宇房舍,但全都是乌合之众,仅有一百把洋枪,想要靠他们抵抗25000人的英法联军,毙敌于城下,不啻于痴人说梦。 站在荷花池边,一池的残枝败叶,鲜花盛开的锦簇不可复见,热闹过后是加倍的凄凉。崇绮见眼前此景,不由萌发了必死之心,大不了城破之时自己了断,与城偕亡。 “崇大人。” 崇绮一惊之下,遽尔回头,只见一个劲装的妙龄女子立在眼前,饶是他心如止水,也不禁心神激荡。美丽的女子常见,但棱角分明的美女却并不多。 “你是什么人?”大敌当前,崇绮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一介女子就小看她,“偷偷摸摸闯进来,是何居心?” 几句话声色俱厉,义正词严,但崇绮并没有唤人来围捕,显然是想听冯婉贞的解释,从这点来看,崇绮倒不失为一个有胆色的人。 “崇大人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这个东西的主人是谁就可以了。”冯婉贞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就进退失据。 崇绮接过玉坠,一看之下,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上面的字他当然认得,也知道这个东西确实是属于大阿哥的。手一松,玉坠摔到了地上。 “这东西,你,你……从何而来?”崇绮内心震动非常,大阿哥的失踪除了宫里人,就只有六王爷和自己知道。皇上离开之前,曾经单独召见,说大阿哥失了踪,要他们两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大阿哥,说实话,在皇上眼里,大阿哥比北京城还重要。只是这几天明察暗访,没有一丁点的消息,他几乎都已经放弃了希望。一个五岁的孩子兵荒马乱能跑到哪里去,一定是被人害了。此刻突然有了消息,十分的绝望一扫而空,如何让他不激动。 冯婉贞趁热打铁道:“崇大人,这东西的主人如今在谢庄,我来的时候还很安全,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落到了英国人手里。”冯婉贞心知肚明,老毛子一时半会不会立刻进攻,但此事要速战速决,决不能拖到明天早上,所以不如说得严重些。 “什么?”果然崇绮一听之下,惊惧不已。大阿哥无论如何不能落到英国人手里,那不但是大阿哥的生死问题,还关系到国体荣辱,不容小觑。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先把大阿哥带离险境,再作计较。可是要想从英国人眼皮子底下带走大阿哥,谈何容易。一时之间,脸色变了几遍,就是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