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大婚之喜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了去。 四月初十,晴,有风,诸事顺昌,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因是战时,所以阮迎霜极其善解人意的提出婚礼的事宜一切从简,但听闻,宇文熠城却因不忍心委屈她,执意按照贵妃的礼制来进行,所以,这一场婚礼,虽仓促,却并不敷衍。 整个皇宫,到处弥漫着洋洋的喜气,随处可见挂满的大红喜绸就连缀锦阁都不例外当一心为她打抱不平的翠微,气势汹汹的打算将前来挂喜绸的宫人都打出去的时候,夏以沫阻止了她反正这缀锦阁,她也住不了几天了,那些刺目的红色,旁人愿意挂就挂吧 只是,自那天起,夏以沫却更少的踏出房门了。哦,对了,宇文熠城已经免了对她的软禁,她可以自由的出入缀锦阁,旁人也可以自由的来看她这三天内,缀锦阁着实热闹的紧先是门房来报,向婉儿和瑜贵人要见她,这个当口,夏以沫自是更懒得与他们纠缠,索性就让人拦了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偶尔听得他们犹不死心的在院外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不在意;他们扰攘了一会儿之后,恰好赶来的娴妃娘娘顾绣如,一番疾言厉色,将他们打发了走 而顾绣如,是特意来劝她的。劝她留下。夏以沫很清楚,她劝她,并不是为着替宇文熠城做说客,而是有她自己的私心顾绣如之所以希望自己能够留下,乃是为着让她与她一同对付上官翎雪 她也知道,其实顾绣如说的很对,她的心里,对上官翎雪仍有恨意;她亦知道,上官翎雪之所以处心积虑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不过就是为着逼她离开宇文熠城罢了 顾绣如问她,她如何甘心被那上官翎雪如此摆布如何甘心就这样一走了之,让她称心如意 可就算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她真的厌倦了这些勾心斗角。为着一个男人的爱恨纷争,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悲惨,她做不到 与其继续卷入那些无休止的争风吃醋之中,她只想及时抽身在她还来得及的时候,在她还有选择的时候,在她深陷之前 离开。 但这一切,对顾绣如来说,却不能够理解。 是呀,于她而言,失子之恨,如何能够轻易的泯灭 那一刻,夏以沫忽而很庆幸,她与那个男人,尚没有孩子的牵绊当初,情到浓时,她亦曾幻想过,她与他将来会有怎样的孩儿,是男是女,要取什么名字才好那时,单单只是想到这些,她便不由的满心欢喜;如今想来,却仿佛前世的事情一般 她与他,终究不会有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这样也好。没有这样的牵绊,也可以让她走的更坚定些。 而顾绣如,因为无法劝她回心转意,只得失望而归。 只是,临走之际,她似别有深意般问了她一句,“沫儿meimei,你真的相信,陛下会如此轻易的放你离开吗” 夏以沫记得自己当时心口蓦然一跳。 那个男人,真的会如此轻易的放她离开吗 但,他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留下她呢在他的心里,江山社稷,始终较之儿女情长重要的多,所以,他才会最终答应阮元风的条件他是不得不放她走 就算他如今真的心有不甘的话,他也没办法。况且,只要出了离国,他与她便从此天涯两隔,他有偌大的江山需要背负,身边又有娇妻美妾,将来更会有自己的儿女子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她大抵再偶尔想起她的时候,只会可笑自己当初的一场荒谬吧 想到这儿,夏以沫心中一绞。 但,这样也好,不是吗 彼此相忘于江湖。 从今往后,再无牵扯。 只是,依旧心痛如割。 第二天,阮元风来找她。 其实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只是将离开离国的一些事项,与她确认了一番启程的日期,就定在宇文熠城与阮迎霜大婚的第二天一早,阮元风会带着她和司徒陵轩一起走,直到出了离国的境内,再各自分道扬镳到时,阮元风会亲赴战场,与唐国、青霄国短兵相接;而夏以沫与司徒陵轩,则会继续南下 一切都定好了,只等宇文熠城与阮迎霜的大婚。 而那一天,也很快就到了。 四月初十。 阵阵喜乐,从清早一直响彻至深夜,即便偏僻如缀锦阁,也能够清晰耳闻。夏以沫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柔香和翠微想要陪她,也被她以收拾行装为理由打发了她知道他们是在担心她,可是,这一天,她真的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从日出到日暮,没有快一点,也没有慢一些,依旧如过往一般,不疾不徐的行着。夏以沫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如血的残阳,也渐渐隐去了光辉,望着远处灯火璀璨的巍峨宫殿,将四周漆黑的夜映的如同白昼一般,只觉眼眶发涩。 这个时候,宇文熠城在做什么呢应该是在与阮迎霜拜堂吧又或者此时他与她正在喜房之中,屏退了宫人,只有他与她他抬手轻轻挑起她的大红盖头,喜帕底下露出女子倾城的容颜,嫣红的唇瓣漾着笑,那笑靥应是妩媚而娇羞的,像五月里盛放的海棠花一般,绽开最动人的神采 红烛摇曳,映着两人的身影,应是如花美眷,岁月静好吧 不能再想下去了。 夏以沫强迫自己拉回了思绪。可是,她又该想些什么呢脑海里混沌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的在翻搅着她一般,头疼欲裂。 最后一杯冷茶,也被她喝尽,天边月色如洗,洒下一地碎银子般的流光。 夏以沫怔怔的仰着头,仿佛天上那半阙冷月是多么值得研究的东西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茫然的向外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脚步虚浮,漫无目的,犹如夜色掩映下的一只失魂落魄的野鬼。 不时有因今日的大婚而领到赏的宫人从她身畔经过,看到她,满脸的洋洋喜气便瞬时一僵,大抵是碍于她如今仍是这宫里的娘娘,神色尴尬的向她行了礼之后,就匆匆的走了直到那些人走了很久之后,夏以沫仿佛还能够听到随风飘来的、他们对她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声声议论 夏以沫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脚步顿下的时候,抬眸,茫然望到不远之处被大红灯笼掩映下的巍峨宫殿,鲜艳喜绸装点的匾额上,行云流水的书着“延禧宫”三个字那是新封的和贵妃的寝宫也是今日宇文熠城与阮迎霜的婚房 望着那刺目的红色,夏以沫只觉眼底生疼。就像被极粗粝的沙子,揉进了眼眶里一样,越是想要看清,越是磨的疼痛。 她就那样呆呆的站了那儿,站了许久。夜风清幽,沉默的从她身边吹过,脸颊处一片冰凉。夏以沫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指尖便携出一片水泽。 她望着指尖的湿意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将手势垂了下去,宽大的衣袖遮盖下,手指紧握,留的青葱似的指甲,深深抠进rou里,掐出一道道鲜艳的血痕。
又站了片刻,她才想起来,这里不属于她,她应该回去只是,僵硬的冰冷麻木的双腿,还未来得及抬起,夜色里一声高亢的“陛下驾到”,就那么毫无防备的撞进她的鼓膜里 像是摄人魂魄的一道咒语,将夏以沫定在原地。她想要转身的动作,就那么僵在那里,眼睁睁的向着话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清亮月色下,她看到那人缓步行来,身姿忻长,毓秀挺拔,如翩翩玉树,幽幽夜风将他衣袂吹起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猩红喜庆袍服,自双肩往下织锦绣纹的都是金丝蝙蝠团花,腰系一条松香色弹墨嵌玉腰带 夏以沫忽而记起,她从来没有看过他穿红色衣衫的模样这样浓艳热烈的红色,如火如荼,总带有几分阴柔,偏他是个挺拔高大的男子,背直肩宽,猿臂蜂腰,生生撑开了气势,缓步慢行间,一派轩昂英气溢于身畔 这样好看的一个男子。 只是,他却不是她的。 他是今日的新郎官,是他人的夫君 这一身大红喜服,她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与旁人一起穿而她与他,从未有过 她和他曾有过的洞房花烛,却从来没有喜堂、没有交杯合卺,亦没有软语爱怜他对她,有的只是深深的伤害与强迫 那时,本应是一个女子最幸福的时刻,他带给她的,却只有疼痛是呀,他与她之间,那样不堪的开始,又怎么能够希求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所以,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 垂在衣袖里的手势,被攥的极紧,夏以沫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就那么怔怔的望着他,甚至忘了躲藏,忘了应该落荒而逃。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男人即将踏入延禧宫的脚步,一顿。他微微转眸,目光凝向她。清俊面容,在泠泠月色下,一丝表情也无,似落了细雪的冷玉。 这一刹那,夏以沫突然觉得他离得自己是这样的遥远,似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时间的洪荒,隔着他与她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穷尽一生,他与她,都再也走不到彼此的身边 有满脸笑意的喜娘,兴匆匆的迎出来,在宇文熠城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喜气洋洋的提醒着,“陛下,吉时已到贵妃娘娘正等着您揭盖头呢” 夏以沫望着那个男人在喜娘的提醒下,淡淡将落在她身上的清冷目光收了回去,墨染般漆黑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望着她,就仿佛望着这世间任何一个陌生人一样 转身,男人缓步踏进了装点着一片喜庆红色的延禧宫。 所有的力气,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仿佛随之被抽了去,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夏以沫无意识的抓紧一旁苍老的油桐花枝。 不晓得何处吹来一阵狂风,油桐花摇曳坠落,纷飞出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雪。花盏飞扬中,女子一脸苍白,手指紧握住一株苍老油桐花树的树干,目光怔怔落在那个渐去渐远的身影上。 她定定的站在那儿,定定的瞧着他,冰冷的双腿,似乎想要走近一步,却又不能迈近那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