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不速之客
67 “唉哟，好吧好吧，来，写张借条放我这，小妮子倒还挺拗的啊，挺像我那孙子的。” 康奶奶拿出笔和纸，崔如眉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所欠款项以及还款时间，最后落了自己的名字：柳依晴。 “来，奶奶好好收着，我绝对会在规定时间里还您钱的！” 康奶奶拿过借条，看都没看，就顺手夹在一本泛黄的书里面了。 崔如眉拿了卡，突然问康奶奶：“奶奶，您借我钱爷爷还没同意呢，这不好吧。”的确，从头到尾康爷爷都没发表意见，万一俩老人意见不统一闹起来怎么办？ 康奶奶关好柜门，摇摇手装得神秘地笑着对崔如眉说： “他呀，什么都听我的，瞧他，走路有时候都得靠我扶着，还敢不听我的？这男人啊，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这也不得了，那也不得了，好像全天下都靠他们撑着，老了呢？哈哈，全靠女人服侍，所以呀，这到老了，我倒比他还厉害了。放心吧，他同意的，他比我还同意呢！你别瞧他有些古板的样子，但是心眼儿好，也知道疼人，只是不太会表达罢了。” 俩人说说笑笑出了卧室，正准备坐上桌子继续吃饭，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敲门声崔如眉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对于康奶奶和康爷爷来说，就算是比较奇怪的了。 自儿子儿媳出车祸出世后，俩老人在随城便极少与人走动，平常都是俩人相伴，彼此照应，唯一的孙儿康明皓又在上海那边，平常极少回来，这时候敲门，会是谁呢？ 俩老儿实在想不出来。 “是谁啊？我去开门吧。”崔如眉觉得老年人起来坐下的不方便，但自告奋勇地要去开门。 “不晓得是谁，大概是送快递的吧，要么就是物业的人。”康奶奶也不客气，坐下，回答崔如眉道。 崔如眉现在防备心很重，对晚上来敲门的人都很小心和警惕，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出去，这一看不打紧，心里去“咯噔”一下，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冒出来。 门外站着的，正等着开门的是谁？ 原来是朱大常！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崔如眉脑袋里迅速地转了几圈，最后恍然，原来还是自己疏忽了，只给好朋友王曼打了招呼不要告诉朱大常自己现在的住址，但是欧阳一蝶那儿忘记了招呼，看来，朱大常绝对是问了欧阳一蝶，才找到了这儿。 唉，这世道上啊，你不想见到有些人，他却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如不散的阴魂；你时时想见到的有些人，却老是不能在你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牵肠挂肚。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啊…… “依晴，门外是谁啊？怎么不开门？”康奶奶见崔如眉没有开门，站在那儿想着什么一样，便抬起头来问道。 “噢，没事，估计是走错了吧，已经走了，奶奶，晚上尽量少给外人开门，不安全的。”崔如眉决定给朱大常不开门。 “那回来坐着吃饭吧，你还没怎么吃呢，你不吃，是不是嫌奶奶做的饭菜不好吃啊？”康奶奶笑着心疼地说道，那脸上的皱纹开成了一朵花，让崔如眉心里涌起一阵温暖来。 这柳依晴生前真是活得太无趣了。每天晚上，都在家里煮好了饭，巴巴地等丈夫朱大常回来吃，但是往往饭都等凉了，那久盼的人儿却还不回来。最后只得自己一个人端着碗默默地吃，日子索然无味。 哪里像现在啊，两位那么可亲的老人，把她当作宝贝儿一样地照顾，煮好吃好喝的不说，还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来。 崔如眉轻轻走回来，坐到饭桌前继续吃饭。 刚吃了几口，敲门声又响起了。 崔如眉眉头一皱：真是讨厌，朱大常他大约是隐约听到了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吧，这才不走，继续不依不饶地敲门。 门外的朱大常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他今天想了好多办法，好不容易才从欧阳一蝶那儿问到了前妻柳依晴现在的家庭地址，到了这23层，先去敲那2302号门，哪知没人；想走了吧，又不甘心，自己花这么多精力找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见到柳依晴，要把儿子天天带回去的。 下了班，赵艳平又打电话来，问他回家了没有？说她的爸爸和一个表哥到城里来看她，现在正在家里等着朱大常回去一起吃饭呢。 赵艳平现在俨然已经成了那个家的主妇，既然朱大常婚也离了，前妻也自觉地搬走了，她也顺利入住了，下一步便是让家人与朱大常见面，然后讨论结婚的事情。 这不，赵父和表哥都来了，她觉得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要隆重地将她好不容易抢到手的男人介绍给父亲和表哥，让他们放心，她现在在随城已经站稳了脚跟呢。 但是朱大常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找到柳依晴，从她那儿将儿子带回去，带到朱母身边去，不然，朱母的唠叨抱怨会让他抓狂的。 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行动，再由着柳依晴来的话，说不定他哪天就见不到儿子了。他突然有了一种焦虑感，一种无助感，他意识到了没有儿子天天的生活，他是难以安生的。以前为了和柳依晴把婚离了，为了让赵艳平不哭不闹，他痛痛快快地将协议签了，根本对上面的条约没有细想，现在柳依晴搬出来了，又带走了儿子天天，他才一下子感受到了家庭少了儿子天天的极端重要性。 儿子天天跟着柳依晴走了，他父母兄妹那儿是没法儿交待的。 他们如果从此失去了经常见到孙子的机会，那会让他们发疯的。老年人，事业上没有追求，生活天如正往西山滑去的夕阳一样，一天不如一天，支撑他们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的最重要的支撑就是孩子，活蹦乱跳的孩子，那孩子天真的面容，蓬勃的生气，让他们仿佛也年轻起来，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特别是家族发展的希望，如果这个希望没了，他们日子的色彩也没有了。 朱风英不可能让柳依晴将天天带走，带走天天，就是带走了他们全家以后所有的希望。 朱大常心情复杂地在外面敲门，刚才明明听见屋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怎么不来开门呢？这家和柳依晴门对门住着，可能会知道柳依晴哪里去了吧。 于是，他继续敲门。 崔如眉知道不能再不开门了。再不开门，康奶奶也会去开的，与其麻烦康奶奶去开，不如自己去开了得了。 不来的请都请不来，要来的躲是躲不掉的，好吧，我开门，看你朱大常今天要搞个什么板演出来！ “奶奶你别动，我去开门看看。” 崔如眉站起来，绕过饭桌，来到门口。 饭还没有吃完，崔如眉不想让朱大常的出现影响了俩老人和儿子天天的吃饭。必竟只是柳依晴与朱大常之间的事情，她不想因为这事给别人带来麻烦。 崔如眉打开了门，看到的是朱大常那张由焦急逐渐转变为惊愕的脸来。 朱大常以为自己记错房间号了，他没有想到，在另外的屋子里会看到前妻柳依晴的面孔，他没有丝毫思想准备，于是半天说不上话来。 天天转头看到了他的爸爸，从凳子上麻利儿地滑下来，冲到门口去，欢喜地大声叫道：“爸爸！你来啦——” 这么大的孩子并不知道父母之间太多的事情，知道了也不会理解其中的各种滋味，他只想看到爸爸mama在一起，至于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真的没有能力去关心的。 “儿子，来，爸爸抱抱！”朱大常蹲下去，亲热地抱起了天天。 凶狠如虎豹的动物都有舐犊之情，朱大常自然也不例外。况且这儿子天天，却极是天真可爱，长得又结实，rou嘟嘟的小腿小胳膊，让人见了总忍不住要去捏一捏的，脆生生地一叫，再往怀里一扑，没有哪个当父亲的能够拒绝儿子这样的柔情，再硬实的心肠，也会在此时瞬间软掉的。 朱大常把儿子天天搂在怀里，又是亲又是啃的，父子俩之间亲情四溢，见之让人羡慕和温暖。 崔如眉对朱大常来的目的略猜到一些，没有事情，他不可能大老远跑到这里来的。他此行而来，大约总是与儿子天天有关的。不过现在是吃饭的时间，况且是在别人的家里，不便与他说什么，便平静地对朱大常说： “找我有事是吧，你在外面等一等，我陪儿子吃完饭再出来说吧，这是人家的屋里，俩老人不希望被打扰，你理解的话，就站到外面去等；如果等不了的话，就走吧，恕不远送了。” 说着，把儿子天天从惊讶不已的朱大常的怀里抱下来，说，亲切地笑着对天天说： “天天乖，跟mama回去吃饭吧，爸爸有事要打电话，咱吃完饭再出来说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