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攀关系
听她这么一说,旁边的一个婆子忙附和道:“大奶奶可能干了。” “就是就是……” 另外一个婆子也陪笑道。 杜熙月掩面而笑:“那表姐可有的忙了。” “那可不是,这东西两院也就是大奶奶这般来回走动。”刘秉孝家的说着,极轻地叹了一声。 杜熙月看在眼里,心想原来东院的下人们这样巴结大奶奶……若是早点攀上这个关系,自己前世也不至于被刘mama这样不相干的人给陷害。 一行人说笑间就到了大奶奶住的院子。 庭院不大,是个正正规规的小四合院,被连起的三间厢房占了大半。除了院门边种了棵夹竹桃外,院内整洁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和方才庭院的景色相比显得太过朴素。 “大奶奶是住这里吗?”瑞香第一次来大奶奶住的地方,与自己想象大相径庭,极其失望地问了一句。 “是——”刘秉孝家的对于这个问题有些不满,拖长了声音回答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 杜熙月倒一脸平静,哂笑道:“还请刘mama给表姐通传一声。” 这态度让刘秉孝家的颇为满意,打发了个婆子去禀报一声。 没一会,一个未剃头的小丫头跑到刘秉孝家的面前,用稚嫩的嗓音说道:“大奶奶请刘mama、二姑娘一行人进屋里坐。” 刘mama端着架子“嗯”了一声,跟着小丫头进屋。 杜熙月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没动,刚才那番传话,让她心里着实不舒服,她觉得大奶奶是故意的。 原以为大奶奶念些亲缘关系,好歹会亲自出来迎客,不料连个贴身丫鬟都没出来,竟然要个未剃头的小丫头出来传话。这也就罢了,为何称谓时刘秉孝家的会排在她的前面? 虽说刘秉孝家的和周福荃家的一样,都是伺候太太们身边的老人了,可再怎么说她们是仆,她是主…… 难道她连一个刘mama都不如? 且不说她自己,就连刘秉孝家的都听出这话里的意味。 所以方才进屋时连礼让顾忌都没了,那架子端的……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想到这,杜熙月觉得有种气压胸口憋闷。 回想前世,大奶奶与自己交集也并不多。即便是人在西院,大多数也是和二太太呆在一起,连榆萌苑的门都没踏过。 到底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 瑞香见杜熙月的脸色不好,嘴角微翕,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跟在刘mama最后的一位婆子也察觉出二姑娘异样,轻咳了一声,对着瑞香说道:“还不快扶二姑娘进屋。” “我没事,方才我在想有段时间不见表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等瑞香反应,杜熙月笑着释然,神色自若地走进屋去。 她环顾了大奶奶屋内的摆设,虽与前世无异,但屋内屋外的差别还是让她内心感叹了一下。 摆在堂屋案桌上镶在玉座上高抬前蹄跃跃欲试的金马被擦得铮明瓦亮,正上方挂着一副出自宋朝大家手笔《四景山啼歌图》,镂空花鸟纹的铜香炉飘着缕缕白烟,地面的黑色地砖亮得能反射出人影来。玫红幔纱由屋顶垂下来,把堂屋和耳房隔开来,隐隐透着床边的水晶帘光辉和大奶奶的绰绰身影,显得那样缥缈。 “二姑娘,我们进去吧。”瑞香在身后小声提醒。 杜熙月才恍过神来。 大奶奶与刘秉孝家的正在里屋寒暄着。 杜熙月笑吟吟地走进去,福礼道:“大姐……” 大奶奶一听,微微一愣,忙笑道:“坐吧。坐吧。冬梅给二姑娘上茶。”语气间好似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似的。 刘秉孝家的识趣,想着姐妹俩好久没见,肯定要说些体己话,便起身告辞。 大奶奶见刘秉孝家的要走,连忙按着她的肩膀,也不顾杜熙月是站着还是坐着,含笑道:“这里又没外人,刘mama再坐一会。昨儿个宸爷回来给我带了一筐子樱桃,说是供给宫里的那种,长得红玛瑙似的,味道酸甜酸甜。刘mama在我这尝尝鲜,若好吃也带点回去。不过可别被大太太知道了,昨晚宸爷送了一盘子给太太,还说已经把樱桃分完了。”提到“宸爷”时,眼角眉梢带着无尽妩媚。 刘秉孝家的明白是宸爷偷留给大奶奶的,也不敢开口真要,不过对于大奶奶的这般“偏袒”,自是喜出望外,连连摇手说:“宸爷留给大奶奶的东西,我们要不得。在大奶奶这尝尝鲜,也就心满意足了。” 被冷在一旁的杜熙月看着她们笑得开怀倒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正准备告辞。 大奶奶转头向她笑道:“听说,你下月初二要回王府探望王姨娘?” “是。”杜熙月颔首回道,心想着,这消息还传得挺快。 “那你也留下尝尝樱桃再走吧。可惜了,时间隔得太久,不然还想你带点回去给王姨娘也尝尝呢。” 什么尝尝?分明就是想到时在大舅、大舅母和自己生母面前炫耀一番…… 杜熙月心里冷笑,面上纹丝不动,垂着眸子淡淡一笑:“大姐好意熙月替……” 她顿了顿,把“王姨娘”三个字咽了下去……因为自己的生母是“姨娘”,而大表姐是“嫡妻”,所以大奶奶连“姑姑”这个称呼都免了,一口一个“王姨娘”。正因如此,她更不能低了自己的份。 于是,说到“替”字后面时,她特地提高了些声音“替娘亲心领了”。 大奶奶和刘秉孝家的脸色微怔,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眼前这个十三岁左右的女孩,怎么听都不觉得刚才那句该是一个豆蔻年华不谙世事的少女会说出来的话。
站在一边的冬梅机灵,察觉出气氛不对,笑着岔开话题:“大奶奶,我去把樱桃拿进来。” 不一会,冬梅捧了个甜白瓷的盘子进来,里面盛满了红坠珠似的小圆果子,诱人可爱。 “熙月meimei尝尝吧。”大奶奶笑盈盈地拿了一颗樱桃,喂到杜熙月嘴里,仿若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转头跟刘秉孝家的说:“刘mama你也吃啊。” “是是,大奶奶您也吃,您也吃。” 杜熙月吐了一颗樱桃核在手上,笑道:“就是,就是,这是姐夫留给大姐的,大姐应该多吃。” 一时间,三个人相互礼让起来。 吃过樱桃,大奶奶又拿出武夷山大红袍,非要她们喝了茶再走。 杜熙月大致明白了大奶奶的态度,便不愿久留,起身告辞。 大奶奶说了些挽留的客套话,见她执意要走,送到门口,望着杜熙月消失在院门的背影,淡淡地说:“二姑娘长得愈发标致了,那气性比大姑娘强。刘mama你常在娘身边伺候,旁敲侧击地说一说,也该给大姑娘安排安排了。” 刘秉孝家的听了,脸上一正,说道:“大奶奶说的有理。我也跟大太太提过,不过太太的意思是,大姑娘现在还未到及笄之年,等过了及笄再说。” 大奶奶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 刘秉孝家的也跟着进了房,给带来两个婆子使了眼色,见房里下人都出去,才压低声音说:“听大太太说,静国公府续弦的夫人前两天死了……” 大奶奶眼睛一亮,问道:“你说去年徐家嫁过去十二岁的那个?” “正是。”刘秉孝家的面露惋惜道,“长得如花似玉,还不到一年……听说死相不好,是上吊自缢的……” 大奶奶脑子转得飞快,捻了颗樱桃刚准备放进嘴里,一想到“上吊”两字心里发毛,蹙了蹙眉道:“徐家在静国公府赔上两个女儿,能就此罢休?” 刘秉孝家的摇了摇头:“还没听到动静,不过大太太早先听说那小媳妇年后小产了。” 先小产,后自缢……一个十三岁丫头根本就不是那几个姨娘的对手。大奶奶挑了挑眉,露出不屑的目光道:“大耗子咬死小猫崽。那么小年纪,身子还没长全,能怀上是走运了……” 刘秉孝家的心领神会地陪笑道:“就是大奶奶说的这个理。所以大太太觉得等姑娘大点再嫁出去才妥当。” 大奶奶嫣然一笑—— 大太太想得真够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