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接受
车子勉强又开了一段，终于再也开不动一步，所有人下车开始徒步，行李很多，每个人都拎着两个行李箱，只有月神薰手里什么都没有，悠哉的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还要回头讽刺众人几句。 “优优，饿了，先休息一会儿吧。”井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血族是冷血动物，气温太高的地方会让他们觉得难受，所以他们怕火，非常怕，现在置身沙漠，虽然是晚上，空气却太干燥，好像体内的水分都蒸发了，马上就要变成干尸了一样。 血族可以长眠，长眠的方法就是先对他进行催眠，让他到沉睡的状态，他们没有知觉，不会觉得饿，然后慢慢变成干尸，在地下沉睡，等到想醒来，或者有人想让他们醒来的时候，只要给他们喂血就行了。 井炎现在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沉睡了，干得有点儿意识模糊，眼睛都有点儿真不开。 洛优优回头看了看其他萎靡不振的人，点点头，对大家说，“先休息一下吧。”然后率先坐下来，打开箱子给大家拿血袋。 她给自己准备了人类的食物，虽然对血的渴望更强烈一点，但是她还是尽量保留人类的习惯，她不想自己变成真正的嗜血的怪物。 她的食物是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她稍微坐远了一点，手里的食物太乏味，血的味道又太诱人，她啃着淡而无味的饼干，喝了一口水，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吃，直到把饼干都吃光了，胃里好像还是空荡荡的。 洛优优皱着眉头闻着空气中血的味道，贪婪的又猛吸了几下。 “装什么高尚！”月神薰忽然把一个血袋丢到洛优优面前，冷哼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屑与讥讽，“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都是怪物了，还假正经，你以为你还是人吗？” 洛优优抓着血袋的手有些颤抖，月神薰的话就像一根根刺，扎在自己的心口，真的，回不去了吗？ 月神薰轻蔑的瞥了她一眼走了，洛优优看到自己右手的食指。指甲一点点变长，然后不受控制的把血袋划开一个缺口。 顿时血香四溢，洛优优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在跟自己的心魔做斗争。 她不断的告诫着自己，洛优优，你是人，你是一个普通人，不要喝。千万不要喝！ 然而身体里好像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蛊惑，洛优优，喝吧，喝了你会更强大，喝了你才有前进的力量，喝吧。喝吧...... 洛优优觉得头痛欲裂，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膨胀，撑得她头像要炸开了一样。 “喝点儿吧。”一个柔和的男音在洛优优耳边响起。 洛优优睁开眼睛。看到血刃在自己身边坐下来，手里拿着一个血袋，喝了一口，洛优优能闻到那血的味道跟自己手里的不同，那是动物的血。 血刃一直对谁都淡淡的。很少主动跟谁说话，就算洛优优去跟他说话。他也是问十句才回答一句，今天竟然主动说话，让洛优优有点儿意外。 “我不想当怪物。”洛优优有些痛苦的说，虽然对血刃还是有点儿防备，但是她觉得她要被憋死了，她急于找个人倾诉。 “有时候你选择不了你的身份，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然后——接受。”血刃看着满天的繁星，手肘撑着身后的一小片沙丘，视线悠远，然后自嘲的颠了颠手里的血袋，歪头对洛优优说，“这玩意儿，你以为我喜欢吗？”但是说完，他又喝了一口。 道理洛优优都明白，但是接受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这跟一个亿万富翁突然变成一个乞丐的概念不同，一个普通的人，在面对身份的忽然转变都觉得措手不及，甚至有很多接受不了而自杀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的身份不管怎么转变都还是人类啊，而自己呢？ 洛优优不说话，觉得这话说得轻松，做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道理谁都会讲，但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你为什么做吸血鬼猎人？”良久后，洛优优忽然开口问。 血刃自嘲的笑，“这就是我不接受身份的结果，可是有什么用呢？你看我现在，还不是要以血为生。” “原来你不是自愿初拥的。”洛优优有些意外。 “我连把我变成吸血鬼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血刃笑得有些苦涩，“我还活着，就是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所以你就到处猎杀吸血鬼？” “我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血刃恶狠狠的说，一句话，把他对血族的恨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如果你觉得这样是对的，我也无话可说。”洛优优也看向天上的繁星，在城市里，很少能看到这样漫天的星星。 “什么意思？”血刃觉得洛优优话里有话。 “这个世界就是胜者为王的，血族的存在，血族以血为生的天性，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这是他们的本能，如果可以，谁愿意做嗜血又不老不死的怪物呢，你活的时间很长了，你应该明白那种寂寞。” 血刃沉默了，寂寞，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名词，他独来独往，除了每天用猎杀来填补自己的空虚，与他作伴的就只有寂寞，寂寞就像一个黑洞，把他往里吸，他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由着自己越陷越深。 时间，似乎就是与寂寞做伴的东西，时间越长，积累的寂寞就越多，寂寞到他都快忘了如果不寂寞，他还能感觉到什么。 “人类又何尝不嗜血呢？只不过他们把一个个生命都煮熟了烹饪了来吃，难道那些动物就不是生命吗？也许你会说，他们可以吃素，但是那些花花草草就没有生命吗？”洛优优继续说。 这是认识寒水烟以后她忽然明白的，她从前认为的没有生命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生灵，否则不会有盛放和枯萎，那是它们生命的全过程，我们不能因为它们不言不语就认为它们没有生命。 血刃沉默了，这是他活了二百多年没有想过的东西，血族嗜血，也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在这世界上的任何生灵，又何尝不是在为了生存而拼搏而屠杀呢？ “你恨血族，不仅仅是因为你自身的变化吧？”洛优优看清了血刃的表情后继续说。 “是。”血刃站起来，“还有一笔帐没算。”说完就离开了洛优优的视线，只留下空气中的血的味道。 有时候你选择不了你的身份，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然后——接受。 洛优优回味着血刃的话，看着手里的血袋，微微一笑，不能接受又能怎样，她回不去了，不知道是哪里，总之再也回不去了。 她把血袋里的血一饮而尽，自己的力量，也许可以让自己做到更多！ 洛优优又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上的繁星，怎么也化不开的nongnong的墨色，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璀璨，在这样的夜色下，在茫茫的沙漠中，她忽然觉得的自己很渺小，只是天地间的一粒尘埃，谁会在意她到底是怎么活着？喝血又怎样！ 她忽然笑了，这么久以来真心的笑容，眸子渐渐变成红色，这红色却不会让人觉得太血腥，而是充满了柔和，不再压抑自己的天性，洛优优觉得很轻松。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忽然发现，好像红色也挺好看的。 井炎拿着快喝完的不知道第几个血袋找到洛优优，看到她的红色眸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到洛优优清爽的深情，之前那怎么也抹不掉的压抑都不见了，两个人对视着笑起来，洛优优忽然抢过井炎手里的血袋，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把空袋子塞回到井炎手里，“不要乱丢，破坏生态。” 井炎笑着摇摇头，知道开玩笑了，就说明她没事了，他之前还一直担心洛优优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这样最好，不管她是什么，只要开心就好。 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了，他就陪她一起去寻找她的身份之谜。 人在没有心理负担的时候，好像干什么都很得心应手，几个人漫步在沙漠里，洛优优觉得不那么难熬，甚至觉得这沙漠的风光很好，绵延不绝的黄沙延伸到天的尽头，好像跟黑色的巨幕相接，走过去就可以走到天的尽头。 “喂！你慢点儿，很雷人啊！”月神薰在洛优优的身后不满的大叫。 虽然是用走的，他们的速度却比人类的跑还要快几倍，一人拎着两个皮箱，一晚上还是赶了三十公里的路。 他们要向沙漠的最中心前进，据说那里是海市蜃楼发生的频率最高的地方，如果幸运，他们在半路上就能遇到，但是他们必须要解决另一个问题，就是海市蜃楼，都是发生在白天。 天际渐渐跳出一抹亮光，沙漠里没有遮挡物，月神薰“啊”的一声大叫，然后躲到两个侍女身后，“快！搭帐篷！” 侍女手忙脚乱的开始打开行李箱，把一个黑色的遮光布材料的帐篷拿出来。 其他人也都赶紧行动，这里没有遮挡物，一点点阳光都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