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梅开竞艳
隔着帘子，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欢笑声。 萧家几个姨娘庶女在和婉郡主这当家主母面前一向规矩得很，无不看得清自己的身份。 也由不得她们起那什么心思兴风作浪，赵长宁出身振威侯府，振威侯与侯爷夫人膝下三子，却独独只有赵长宁一个嫡亲女儿，且因太后垂怜，特封和婉郡主，更是亲自为她与萧府嫡出三子主婚。 身为太后亲封的郡主，已然算是半个皇家人，虽说并无血缘关系，到底是身份地位不一样，恐怕这也是皇上下旨却最后留她一命的原因了。 更别提与夫君琴瑟和鸣，又在萧家老太太面前得脸，无怪乎能让萧家三房的后宅这般安宁。 自然，这也仅是明面上的，背地里各姨娘庶女们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便是谁也不知道了，如那歹毒到蛇蝎心肠的萧美景，不也一步一步得逞了。 然而良辰已是不愿去深究其中的根源了，只因她晓得一点，若是没有萧良辰，萧家未必会落得那般灭门的下场。 东次间门口有大丫头木槿守着，虽说都是郡主跟前得脸的人，按理这些守门的差事随便一个小丫头也做得了，但都是郡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近身的事儿，一向不假他人之手。 “六小姐，九小姐……”先头听见外面声音，木槿已经通传，如今便是站在门口朝两位小姐见礼，并恭谨打着帘子。 迎面一阵香暖气息传来，伴着里头笑语晏晏，花团锦簇，看着一派祥和温暖。 然方一踏进门去，萧美景的步子就自发自动地略略退了一步。 “娘……”良辰也不在意她的举动，只语气轻快地唤了一声，便是快步向前走去，并不等着娘亲应声才上前。 乖巧如萧家庶女之流，个个都是出类拔萃，并不需要多她一个，她自做好她的萧家嫡女便好。 “母亲。”萧美景稍稍落后一步，跟在良辰身后见礼，但却规规矩矩站在那里。 虽说排行为六小姐，在良辰之前，但总归嫡庶有别，这规矩到了哪里也都废不了。 “辰儿景儿过来了，快坐吧。”和婉郡主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仪态万方地坐在黄花梨有束腰三弯罗汉榻上，笑着招手说道。 和婉郡主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良辰要过来侍疾，郡主却说一点子不适，哪里就要她拖着虚弱之躯照顾，叫她只管顾好自己的身体便是。 并不顾一干姨娘庶女要表心意，全都拒了，好在良辰日日来探望，眼见得女儿身子愈发好了，性子也越加爽朗，和婉郡主心中明快，身子自然也就好得快了。 “是，母亲。”两人齐齐应了一声。 只这一声过后，良辰便是又紧走两步朝着和婉郡主过去，并不老实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反倒直接过去和婉郡主的榻上，巴巴地跟娘亲挤在一处，挽着娘亲手臂道：“娘在说什么，这般高兴？” 和婉郡主疼爱地一笑：“说你们姐妹都如此孝顺，可让娘不知道多高兴。” 拉过女儿的手握着，女儿如今与她这般亲近，真真如贴心的小棉袄，她与夫君自来就是视女若宝，哪会有不高兴的，巴不得越是黏着她越好。 萧美景也起了身，想要坐到下首紫檀五开光鼓墩上去，却一抬头，便是见着那黄花梨面五足圆花几上赫然摆着梅瓶，枝干曲折虬劲古朴，是几枝仍然含苞待放的寒梅，伴着边缘唯一朵盛开梅花，妙趣横生，意蕴十足。 萧美景心头一颤，这才想起方才娉婷所说“都是小姐们的孝心”，原来竟是来源于此。 萧家姐妹这样事情一向只有她专美于前，并不曾有过何人与她同表心意，只不知这一次竟是哪个姨娘姐妹一早就送来了，还在她之前，本以为一早去折梅枝已然是最早的了。 双手绞着，轻轻坐下，心头一阵烦乱，忽而记起耽搁不得，立时转头去看门边，怎奈白卉白芷都留在门外，隔着帘子，并不能叫她们瞧见里面的景象，自然也就无法叫她们去阻止娉婷。 “娉婷……”正低头思忖找个什么理由出去，蓦地，和婉郡主突然出声，望着门口进来的方向。 方才接了梅枝而去的娉婷，正净了瓶捧进来，和婉郡主这一声，恰恰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到她身上。 萧美景立时觉得喉头发紧，视线在那两样梅瓶之间来回地流转。 娉婷恭谨一笑，捧着梅瓶上前：“郡主，这是方才六小姐带过来的，说是给郡主添个景儿。” 一时房中无比静默，坐了满屋子的人竟然是一点声响也无，只有娉婷躬身立在那里，手中钧窑天蓝釉紫红斑梅瓶很是显眼。 良辰不动神色地看了看下首坐的几个萧家庶女及姨娘们各自反应。 萧家这一辈嫡出庶出都算上，总共不过九个女儿，三房独独就占了四个。 大姨娘于氏，身下六小姐萧美景，二姨娘田氏，身下七小姐萧琼楼，三姨娘吴氏，身下八小姐萧玉宇，再来便是和婉郡主所出的三房嫡女九小姐萧良辰。 据说当初为女儿起名字时，萧大将军独独留下良辰这一名字，说是将来留给自己爱妻所出女儿。 好在和婉郡主在连出三房两个嫡子之后，又有了萧良辰这个幺女，否则，又哪里来的美景之前必有良辰。 另有大房所出嫡长女萧潋滟，庶出二小姐萧晴好。 二房嫡出四小姐萧行舟，庶出三小姐萧如茵、五小姐萧似锦。 萧家三房几个女儿年岁相差并不大，只除了萧美景十四岁，转过年将要及笄之外，余下三个都是十三岁，只不过萧琼楼是正月里生，萧玉宇是八月里，而良辰则是十一月里。 此刻，良辰便是嘴角含笑打量着除萧美景之外余下众人的神情，果真是大家出来的，便只瞧着那脸上，个个都是嘴角含笑，姿态端庄，竟是半分看不出心中都有着什么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