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昭宗帝平静的面容终于因无名的话开始龟裂,握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送,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用力的排在书案上,沉闷的响声让无名的心跳了跳。 无名看着格外坚强又格外失魂落魄的昭宗帝,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人世间的情字最伤人,连他这个心如止水的修道之人都心有戚戚焉。 无名感叹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劝昭宗帝,“陛下,您跟她结缘时间不长,她是您心中永远的遗憾,您命定的皇后本来就不是她,您执意求娶,更让她无法承受。陛下,放手吧,若是再不放手,她就永世无法投胎,成为这世间的一抹孤魂,陛下,您忍心吗?” 忍心吗?当然不忍心,明珠是他的所有,是他最美好的幻想,是他的梦,他怎么能看着她无所归依,他不忍心。 昭宗帝背对着无名,压下了所有悲伤的情绪,“朕不会再‘逼’着你替她续命,但朕求你,最后的时光,不要让她缠绵病榻,跟以前一样吧。” 昭宗帝无比艰难的说出这一番话,无名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挣扎和煎熬,听得他心也沉沉的,沉默了半晌之后,干涩的说道,“好,我答应你,但是,此镯子发亮之时,并是她离开之日。” 昭宗帝转身,就看到无名右手摊开的手掌上多了个样式古朴简单大方的镯子,似铜非铜,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洗礼,闪发出一种幽幽的光芒。 “这不是?”昭宗帝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是,”无名坦诚的承认,“她现在身体虚弱,盖因她的魂魄开始‘混’‘乱’,这个镯子有凝魂之效,可以护住她的魂魄。她因此而来。也要因此而去。” 昭宗帝定定的盯着镯子,硬是走不出半步去接过镯子,无名叹了口气,使了法力。镯子就落到了昭宗帝的手上,无名侧开头,目光悠远,“皇上,能做的都做了,趁此,一了您的执念吧。” 昭宗帝紧紧的扣住镯子,没有说话。 “这是从哪里来的?”顾明珠打量着昭宗帝套上的镯子,她虽然喜欢‘精’致美丽的东西,但这个镯子得了她的眼缘。“怎么突然送了我这个,这镯子,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总觉得很眼熟。” 听到顾明珠无心的话语,昭宗帝一僵。很快的就镇定,刮了刮顾明珠的鼻子,若无其事的说道,“记得有段时间你特别喜欢收集这些古老的东西,库房里有个箱子放的都是你收集的手势之类的,你觉得熟悉,也是正常的。” “那也是。”顾明珠晃了晃手腕,看着镯子在她的手腕上打转,“好端端的突然送我这个做什么?” 昭宗帝抱住顾明珠,头靠在她的脖颈间,“你最近身体不好,求了高人。说是可以保平安。” 顾明珠好笑的看着昭宗帝,“你不是素来不信这些鬼神的吗?怎么会相信他们的话?” 昭宗帝亲了一下顾明珠的脸颊,“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可以信。” 顾明珠翻过身,对着昭宗帝。手搁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道,“说,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才想要讨好我,求得我的原谅?” 昭宗帝眸光似海般深沉难辨,嘴角微微的勾了勾,捏了一下顾明珠娇俏‘挺’立的鼻子,“我做了什么,你不是最清楚的?” 顾明珠左顾右盼起来,想要转移开话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答应了阿离今晚陪他睡的。阿离呢,怎么这会儿还没有过来,说,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昭宗帝不悦的皱眉,“你答应了他,我可没有答应他,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歇着吧。”说着就搂着顾明珠躺好。 顾明珠挣扎着坐起身,不满的看着昭宗帝,“我都多长时间没有跟阿离好生的说话了,每次不是你就是母后,我跟他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你一半多。你就不能偶尔让我陪陪他吗?他才几岁啊,你就这样对他?” “明珠,”昭宗帝有些不悦,话语中含了某种威胁,“阿离是男孩,男孩不该娇养。” 顾明珠气闷,怎么叫娇养了,有这么个苛刻的父亲在,她想娇养都娇养不了,不是想让孩子有喘气的空间吗,这都不行,真是暴君,霸道,不讲理! 顾明珠气呼呼的背对着昭宗帝躺下,刻意拉开距离,一副拒绝与他‘交’谈的样子。 昭宗帝盯着顾明珠的背影,伸手将顾明珠揽到怀中。顾明珠当然要挣扎,但他又怎么能挣开昭宗帝的怀抱,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昭宗帝亲了一下顾明珠的眼皮,脸颊微微的蹭了蹭顾明珠的脸颊,带了种无力感,“明珠,阿离将来有很长的路要走,作为父母我们不能一直扶持着,要放手让他自己走。我答应你,尽可能的让阿离多陪着你可以吗?” 顾明珠当然知道她的儿子将来要面对的,昭宗帝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将来做准备。她虽然不开心不情愿,但看着儿子掩盖不住光芒的眸子,她只有妥协。但是,她不想阿离走的太过艰辛,希望在途中能看到不同的风景,走的轻松自在些。 顾明珠沉默的回抱昭宗帝,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小声的说道,“恒郎,我不想阿离太辛苦,希望他能轻松些。” “我知道,”昭宗帝拍着顾明珠的背,“是我太严苛了,我会改正的。” “嗯。”顾明珠微微的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昭宗帝手臂稍稍用力,将顾明珠整个人环在怀中。 天黑沉沉的一片,一层又一层的黑‘色’叠加,压在人的心头上,压抑了人的灵魂。 巍峨华贵的宫殿在夜‘色’下,岁月的沉淀,无端的让人背后生凉,清脆的梆子声划破了诡异的宁静,‘荡’漾开来的声音在天际飘‘荡’,惊醒了浅睡中的人。 “吱呀”一声,厚重雕‘花’的‘门’侧开一条缝,琉璃灯发出的幽幽光芒晕开白茫茫的一片,茜萍恭敬的福身,语气是恭顺,“您来了,主子正在等您。” 来人一袭黑‘色’的大氅,盖住了她的脸庞,依稀可见是个‘女’人,来人轻轻的嗯了一声,也没说话,径直朝里走去。 到了四扇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茜萍停下了脚步,恭敬的打开一扇,“请往里面去。”
等披着黑‘色’大氅的‘女’人走进去之后,茜萍就阖上了槅扇。 披着黑‘色’大氅的‘女’人进去了之后,饶过黑漆刻灰填彩人物围屏,就见到姚贤妃正站在紫漆描金七屏式罗汉‘床’下首,见来人走了进来,行了大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黑‘色’大氅‘女’人解下帽子,赫然正是熊皇后,熊皇后定定的看了一眼姚贤妃,淡淡道,“起吧。”然后直接坐在了罗汉‘床’左侧。 姚贤妃站起身,低垂的眉眼十足的温顺,熊皇后心里有些开心却又觉得刺眼,“叫本宫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熊皇后最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皇上待她已经不如从前了,在昔日的敌人今日的手下败将面前,她更加不能泄‘露’出自己真实的处境。 “皇后娘娘,听说皇上已经同意汉王就藩了?”姚贤妃丝毫没有觉得熊皇后的态度是在轻慢与她,依旧一副贴心人的温柔模样,“那定王的机会可不就更大了些,臣妾要在这里先恭贺皇后娘娘了。” “如果你是想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本宫就不奉陪了,”两人争锋相对多年,怎么可能听不出姚贤妃语气中的嘲讽。” 姚贤妃低垂眼眸,手中绞着帕子,“什么时候皇后娘娘如此失措了,从前皇上总说皇后娘娘贤明大度,深明大义,是臣妾所不能及的。” “贤妃,你到底想说什么,”本来为了定王的事情焦头烂额的熊皇后实在没有耐心跟姚贤妃打口水战,“一次‘性’说来,本宫没有多少时间与你打机锋。” “皇后娘娘又何必心急?”姚贤妃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熊皇后,“臣妾的父兄已经被皇上厌弃了,唯一的‘女’儿又远嫁了冀州,臣妾在这后宫里,要不是仗着皇上从前的恩宠,怕是这个贤妃的位置早就推贤让能了。娘娘,当日结盟,您可答应的,臣妾此次过来,只是想跟皇后娘娘再次确认。” 熊皇后脸‘色’一沉,“本宫答应你的从来不会忘记,有些事情本宫不说,相比你也清楚,皇上看重洛王,宫里宫外都知道,如今皇上处理政事更是带了洛王,”熊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住不忿、委屈、焦躁……“本宫想要你父亲起复,怕是很难。” 姚贤妃当然清楚,父亲想要东山再起,以皇上的手段,怕是比登天还难,“你说的臣妾心里都清楚,臣妾落到今日这一步,与洛王也脱不了干系。既然皇上看重洛王,为何不毁了他,让皇上不得不选中其他的皇子,如皇后娘娘嫡出的定王,没有比这更加名正言顺了,您说是不是,皇后娘娘?” “贤妃,你这是被关糊涂了吧?”熊皇后嘴角微微的拉起,十足的嘲讽,“皇上的手段如何,你知道的不必本宫少,皇上既然看重了洛王,肯定有十足的法子护住洛王,而且,顾氏,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皇后娘娘,”对上熊皇后的嘲讽,姚贤妃很淡然,“后宫里,母以子贵,但同样也是子以母贵,洛王受宠,不过是皇贵妃的缘故,若是,皇贵妃不在了,你说,洛王会如何?”